第12章 邪功修研

  入“昭明閣”,選擇閉關。


  在她不足夠強大的時候,不能夠保護她希望安好的人之前,不能夠停下來。赤蓮知道自己想要安好的人不多,可是她的本事也足夠讓那些人都能夠平安,必須讓自己強大起來。


  身為玄冥宮的宮主,她也應當做些事情的,隻有強大,隻能如此。


  玄冥宮這個邪教的規令尤為奇怪,下屬的人,全部都有執掌機樞長老隨意定下規矩。而幾乎所有明令限下的限製令都是給曆任宮主的。


  而這限製令中有一條便是:一旦整個宮有滅頂之災,就必定要有人出來承下這個災禍,而這個人,於大道義上來說,隻有一宮之主來承。


  這個理兒,是打第一代的重陰老祖宗就做下的,重陰老祖便是因由保住那時不算得強大的玄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


  宮主大多時候,僅僅是代表一宮臉麵,能用上真才實學本事的時機,不算得多。每一任宮主經由諸位長老檢糾之後,方能繼以大任。


  不過呢,這些年玄冥和外界的關係實在是太好了些,時常也還搞個什麽“武林大會”的名頭,借此機會來活躍下兩方的“交情”。


  這番明麵上的交好,便直接導致近五十年來,數代宮主並沒有遵著那一條限製令在潛心修研秘籍,功夫也便得過且過,堪堪能在一幹人等裏拔得頭籌罷了。


  這近年來的宮主裏麵呢,該玩的在玩,譬如第一百代的古鬆宮主,宮裏記載著曆代宮主的《宮主譜誌》上如是說:古鬆宮主,一年隻留一天在宮裏,便是攜著眾人祭拜後山死去的曆代宮主那一天。除此日外,古鬆宮主埋名隱姓在各處青樓,化作風流公子同花魁姑娘們書詩賦詞。


  而不該玩的,自然也在玩,譬如前她兩代的紅玉宮主。十多年前,適逢那幾年武林動蕩,因著正派裏頭的數家有頭有臉的大世家——其中便包括了她的本家,相繼幾年內,齊刷刷地給發生了滅門慘案,武林嘩聲起伏,一時間沒個由頭去處。


  江湖裏,縱是人心惶惶。


  紅玉卻在那時候一心想著要離開玄冥,整年整年地不見人。一宮之主不見人,眾位長老也算得讓他得過且過了去,便沒有管那四處暗伏殺機的江湖。


  否則拿著彼時的玄冥宮,若是向那些人動手,整個江湖,恐怕都已經是姓“玄”了。


  但是紅玉這人腦袋裏缺少根弦,依舊在外晃噠,似乎全然不知這麽個大好處落在跟前。


  丁長老同她說過這位宮主,猶是浪蕩不像話,大致是覺得搶這麽個好處,著實是沒有在山間溪流出捕魚兒來得有趣,在最得利的時期,紅玉成年不在場,隻留下了小徒弟慕清言代為執掌宮裏事務。


  如今雖然看上去是太平,可是時機常在不經意地時候出現,掉以輕心不得。況且如今要護著慕家最後的獨苗苗了。隻有主動選擇強大,才能在緊要關頭保護上心的人。


  宮裏長老皆知,血祭是一門隻能由得宮主修研的功夫,不為別的,隻因宮主是那個必要當頭,以死護宮之人。


  血祭作為世代傳承一來最狠,同樣更是最毒的功夫,是不得讓他人修習的——這是幾百年來的規矩,除了反噬嚴重之外輕易動不得之外,對於玄冥宮主來說,修研得前幾重,便是能夠獨步武林了。


  “昭明閣”裏,赤蓮從閣中一口水井中打上一盆水來,置在庭中的石桌上。


  《血祭》就是宮主應當研習的那秘籍,不過它卻不是一本書,而是一塊小小的水滴形狀的紅黃色琥珀。上方打著小孔,一根紅絲繩從小孔穿過。


  赤蓮將琥珀丟進水中,取出一把匕首,在掌心一劃,把血滴在琥珀上。鮮血開始有規律地擴散,在水麵上形成一排排小楷字:血祭九重之法一出,施術之人定當殞命,必是無疑之說。用此法,甚需謹慎而為。


  ——血祭第一重,以血為媒,煉化於心,真氣化於周身,環轉氣血,集結於丹田,輔以氣馭血,得氣通於周身,習轉八八六十四周天。


  赤蓮看著水麵上那一排排血字小楷,字字背在心中。


  待到血跡漸而變得模糊,最後糊成一團暗紅快。


  赤蓮將琥珀撈出來擦幹,重新戴在脖頸上。或許是這琥珀有什麽異處,貼在胸前有一股溫熱的觸感。


  “這就是傳說中的《血祭》嗎?以前隻覺得好看而已,隨隨便便一出,不是殺人就是殺了自家個。看來清言說的沒錯,美的東西往往是最毒的。”


  將心置於修煉的日子過得很快,在“昭明閣”中極易忽略時間的存在。


  每日在黃昏時分推開窗望望遠處的天空,才會不經意覺得天黑得越來越早,轉眼宮中西邊的銀杏已黃成一片,在遠處與天邊少有的浮雲糾結在一塊,才偶然覺得,已經開始入冬了,這天氣也實在是有點冷了。


  《血祭》已修至第二重,赤蓮掰開手指頭數數日頭,大驚了一下,已經過了兩個月,今天恰是十月十五,得準備一下,出關了。


  她也不知道清歡那小混賬如今到底在宮裏禍害成什麽樣了。她還深刻地記得丁長老看到將清歡帶進宮來後那一張深惡痛絕的麵容,一如當年她初次被帶進宮來時丁長老那同樣深惡痛絕的模樣。


  後來她就如丁長老的意,差點將玄冥宮給掀了了,若非她背後靠有迦冥宮主這一座鐵打的山,早就該弄死在玄冥的地牢裏去了。


  赤蓮深知慕清歡這市井小混賬毀東西掀房子的能力,並不在她之下。


  罌粟始終沒來告訴她那些小事情,不過是為了不希望分心走火入魔而已。


  赤蓮想著出關要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給慕清歡收拾爛攤子,心裏不由得生出惱怒的情緒來。不願意見那混賬,心想著要各個地兒走動一下,看看情形再說。若是情形不見得好,就先溜出去,等清歡被各位長老收拾夠勁兒,諸位長老皆是出氣了之後再做打算。


  第一個去打探的地方,便去了丁長老那裏,赤蓮小心翼翼地打探著長老那依稀胖了些的模樣,丁老頭子的樣子尚好,她想來慕清歡並沒有犯了太大的問題吧?


  “長老,近來可好啊?”赤蓮涎著笑臉往丁長老跟前一湊。


  “宮主出關了呀,老人家近來還行,隻是宮主啊,先前說的事兒,是不是不記得了呀?”


  赤蓮苦笑,看著長老一臉恨她不嫁的目光,知道他說的是選男寵的事情。躲不過,便糊弄過去了。赤蓮大大方方地說了四個字:“不記得了。”


  丁長老將小兩輩的孩子拉到椅子上坐好,還順手抄了兩盞茶水,這架勢,看上去又要深談上幾個時辰啊。


  “小丫頭啊,你小娃娃不懂事,不是老人家非將你個姑娘家的私事一管再管,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有哪個做長輩的不盼著小輩人能有個幸福的日子,本著老人家的願望,也是希望你啊,能像普通女人家一樣嫁人生子。”


  “所以我不帶了個清歡來嘛,長老還操這份心?”


  丁長老聽過這句話後,莫名笑笑,“說起來,當年的迦冥那個人帶你回來後也這麽說過。”


  ——“我不帶了個子鳶這丫頭嘛,丁長老還能有心思操這份心呢?”


  赤蓮心裏突兀的就想起清言的嗓音說這麽一句話,心裏一酸,他待自己果真是好,關鍵時刻,都是拿自己作丁長老的敷衍去。可是,迦冥的臉都記得有些許模糊,如今都有些不記得他的聲音了。


  “長老,‘癡情司’,我年關時會去一趟,圖個好彩頭。”


  圖什麽,人丁興旺嗎?她自嘲一下,喝下最後一口茶水,匆匆遁走。


  又想著快要入冬了,宮裏做衣裳的韋師傅比較沉默,就去了那一處。


  韋師傅那邊的宮人都在記者為宮裏的人趕製冬衣,赤蓮想起清歡就一個人被自個擄來,什麽東西也沒帶,就吩咐了去量了他的身量給做兩件冬衣。


  回主院時,赤蓮異常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各處皆不見慕清歡的影子,立馬躡手躡腳地往“愛蓮院”走去。


  ——“赤蓮,”


  祖宗誒!赤蓮苦著臉回頭——他倒是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先貼上來了。


  “你出關了啊。”


  “嗯,你要是沒事呢就給我滾遠點。”


  慕清歡的眼睛像是小狐狸一樣彎彎笑著,一張臉卻純良得如同北方那麅子,“有事兒有事兒,我兩個月沒見著,你變漂亮了嘛。”


  赤蓮眯著眼看看他——他腦子是抽了嗎?


  “嗬嗬,滾!”


  清歡霎時不笑了,裝似板著臉,“我你這個人……說你不會聽人說話吧,我這不是在誇你呢。”


  她楞杵杵地又仔細看了他幾眼:“說吧,有有什麽事。”


  “我天涯師父今天沒在,你教我練武成吧。”他細細長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黑瞳仁發著亮光,一排潔白的牙齒襯在紅色唇上,露出的這個笑容弧度,很是好看。


  她不自覺地一直瞅著他看,以前一直覺得複穎看錯了良人,雖說清歡是隻有一張臉作為這麽些年坑蒙拐騙的資產,每每他這麽一笑起來,感覺被坑蒙拐騙,也是心甘情願的了。任是萬物生春,不及他眉眼生情。


  慕清歡笑著笑著,就帶著些尷尬的那般,輕輕收回了那翹起的弧度,“赤……赤蓮?你笑得這麽……這個……”


  她稍有些難堪地往別處瞟了一眼,再裝成玄冥宮主的範兒邪笑了一下:“我從不做虧本買賣的,也沒有那麽好的心去做別的事,慕清歡,我若是教了你,你拿什麽還給我,或者,換給我。”


  她裝作威嚴又不嚴厲,加著幾分戲謔地橫眼看著他。


  慕清歡一生愣,不曾說出話來。


  “慕清歡,這個世上你得不到的東西很多,能擁有的就更少了。”


  清歡抬眼認真看著她,聽得極為認真,點點頭,“嗯。”


  “當你還能伸手去得到的時候,就要學會自己去拿到,你要自己去學會去擁有,而不是等著別人給你。”


  慕清歡想了想,覺得有理兒,再度點頭,“嗯,對。”


  “順便說,我教你也可以,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什麽,你該做的又是什麽,你好好想一下那你還要我教嗎?要換給我嗎?給你一晚上時間考慮,考慮好了呢,記得來主屋找我,我隨時都在,”赤蓮向前靠了一步去,輕聲吐出三個字兒,“床上喲。”


  慕清歡還是個半大的人,臉立即就紅到耳根了,害著羞罵了一句“不要臉”。


  罵完之後,轉身撓著頭背對著人,罵罵咧咧地去了武場。


  “嗬嗬,有意思。”赤蓮看著他通紅的耳朵,泛起了嘀咕。


  主屋裏,罌粟在裏麵收拾著,見著她回來溫柔笑著問:“宮主這麽快就出關了?”


  “嗯。”赤蓮坐在菱花鏡前偷偷看了看鏡中的罌粟,還是那個美麗的人,那個優美的身段啊。問道:“清歡這幾個月的功夫練得如何了?”


  罌粟聞言轉過身來,笑笑說:“清歡他雖說底子差些,根骨卻不錯,加之天涯比較嚴苛,又有攀爬之心,所以這兩月進步很大,是個可塑之才,不出時日,應當有所作為的。”


  “那就好,”


  慕家當年也算是江湖中的主心骨,子弟們的根骨肯定是很好的,他哥哥就是當年的武林大會魁主。哪怕清歡是吊兒郎當了些,但其本身也是不差的。


  “哦對了,他這些日子闖了什麽貨啊?”


  “闖的禍倒是不少的,一個月前他修習隱蔽之術時,一下躥出來把晚食後出來消食的宇文長老嚇了個驚厥症。”


  ——可憐的宇文長老一大把年紀了還得了這麽個病。


  “二十多天前,清歡練箭術的時候,將上官長老的信鴿射死了。”


  ——原本一隻鴿子本沒什麽大不了的,隻是呢,當年上官與他娘子鬧不和的時候就用的信鴿傳書信,老兩口這才和好,所以上官就很是寶貝這小鳥,估摸著慕清歡十成十將鴿子給烤了。


  “後來上官怎麽了?”


  “長老傷心過了些,差點沒回來,”


  ——可憐的上官長老,她保證送上官這長老一樓的鴿蛋。


  “還有一次,他夜宿在屋頂,將將看到‘癡情司’的姑娘在……在,”罌粟一沉吟,說道出來此話,“是在沐浴。”


  ——唉,這可憐的姑娘怎麽就被看了……欸?慕清歡是夜宿在哪可以見到“癡情司”的姑娘洗澡啊。


  “罌粟,你說,清歡該不是,思春了吧……”赤蓮懵懂地睜大了眼睛詢問罌粟,而罌粟也未嚐經曆過這種事,臉緋紅了一陣,羞赧笑笑地說:“屬下,也不知道啊。不過我看著清歡公子,也應該差不多到時辰了吧。”


  赤蓮霎時間,五雷轟頂——她難不成,難不成還要操心他頭……唔,頭一遭的大事?


  焦躁又實實心煩地在主院裏頭來來回回轉悠著圈,咬著食指骨節,憂心忡忡如何給他解決了這頭一遭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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