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自尋死路的女子
雪暮卿搖頭不言，有些話他說不出口，若她傻的話，恐怕沒有現在的他，他能坐上龍椅，多多少少有允兒的原因在裏頭。
兩人正走到太液池旁，忽聞一陣琴音嫋嫋，是一首《漢宮秋月》，音調緩慢，卻如同有諸多苦水和悲涼，緩緩的通過琴音來敘述。
雪暮卿和允兒都不由自主的頓下了步子，往太液池旁的水榭看去，隻見在花架間有溪水流動，假山環繞著一處泉眼噴出一人高的水柱來。
卻不見人影，兩人靜靜的聽著琴音，允兒扭頭看了雪暮卿一眼，隻見他專注的盯著水榭之處，眸光中毫不掩飾的愁然之色。
允兒心底發沉像是壓了塊石頭一般的沉，她對這首曲子實在是太熟悉了，林夢如以前經常會彈奏這首曲子，韻味也如出一撤，讓人從曲子裏感覺到無盡的悲涼，似乎生無可戀，戀無所依。
不過，允兒旋即皺了皺眉頭，她曾聽過韓夢茹彈這首曲子，雖然技巧嫻熟，不過表達不出悲涼的意境來，同一首曲子卻是兩個意境，她不由的狐疑彈琴之人到底是不是韓夢茹。
正想著，突然琴聲隨著一聲尖銳的破音嘎然而止，霎時一陣寂靜，隻有假山流水的聲音。
應該是琴弦斷了，允兒想著見雪暮卿已經抬起步子意欲往水榭而去，就在這時聽見了一陣吵鬧聲。
好像有韓夢茹的聲音還有個陌生女子的聲音，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麽，隻知道又砸東西又吵鬧，雞飛狗跳。
允兒皺了眉頭想著進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突然一襲翠綠色羅裙的女子從花架間跑了出來，邊跑邊抹眼淚。
衣帶飄飄，如同一隻精靈一般，在他們麵前不曾停下，對二人視而不見，不過片刻便站在了太液池旁，一個縱身跳了下去。
“誒。”允兒還沒能來得及叫她，隻見水花四濺，太液池清澈的水便將一個活生生的人淹沒，不見了蹤影。
她沒有撲打沒有試圖逃生，就像一塊大石頭掉進了太液池，直直的往水底沉下。
“快，來人，快救人！”雪暮卿看著這一幕瞳眸木然放大，條地大聲喊道。
太液池雪暮卿經常來，周遭每時每刻都有禦林軍待命，聽雪暮卿一聲大喝，人群紛紛衝了出來，看了看太液池又看了看雪暮卿，一個個來不及行禮，猛地跳入太液池中。
允兒看得揪心，見一個個侍衛如同鴨子一般在水麵上撲打，沒有心情去笑，揪緊了手等待著動靜。
畢竟有十幾個大男人，跳進池水裏不多時便找到了跳下太液池的女子。
她一身衣裙已經濕漉漉的貼在身上，發髻也已經散亂，青黑的發絲貼在臉頰，緊緊的閉上眼正昏迷。
她是個宮女，允兒一眼便看出她著著的是宮女的裝束，疑惑著她為什麽會突然投河自盡的同時，往前走去在宮女身旁蹲了下來。
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還活著，隻是喝了些水而已不是什麽大問題，主要也是救人及時，否則她一心尋死，再過一會兒必死無疑。
允兒用手按了按她的肚子，有些硬，是因為喝了些河水，她雙手按在她胃部，使力壓下她便吐出池水來。
看來喝了不少，允兒這般想著，不停按壓她的腹部，就在這時韓夢茹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
一見雪暮卿陰沉著臉色，允兒正在救人，還有躺在地上的宮女，此番場景她猛地腿一軟跪了下來，聲音打著顫行禮道:“臣妾叩見皇上，皇上，珍妃娘娘。”
允兒扭頭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就不再看她，用力的壓了好幾次，這才讓宮女腹中的水全數吐了出來，宮女也緩緩轉醒了過來。迷蒙的眼色看了一眼允兒，
旋即看向了雪暮卿和跪在地上的林娟娟。
似乎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兀地清醒過來，起身就是跪得筆直，頭埋得很低，不敢去看。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雪暮卿蹙著眉頭問道，說話間直直的盯著韓夢茹，近似逼問。
“皇上……”韓夢茹欲言又止，偷偷的瞟了一眼跪的筆直的宮女又繼續說道:“這宮女趁臣妾不在的時候居然偷偷的彈臣妾的琴，而且還打壞了皇上禦賜的七寶瑤琴，所以臣妾就罵了她幾句，誰知道她竟然……”
原來這就是事情的經過，允兒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逼得這宮女縱身跳入太液池，不過是打破了琴而已。
“就這樣？”雪暮卿挑著眉問道，眼底隱隱有了怒色。
韓夢茹不敢說謊，隻能點了點頭，她哪知道雪暮卿會突然帶著允兒來太液池，一般雪暮卿都是處理了政務後下午才會到太液池來，今天純屬是個意外。
說巧不巧，偏偏是她打罵宮女的時候出現在了太液池，隻能說韓夢茹的運氣太差。
“你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不用怕，如實告知便可。”雪暮卿又將目光落在宮女身上問道，眸光溫柔了少許，他不會聽一個肇事者的片麵之詞。
“奴婢，”宮女瑟瑟發抖，抬眼看了一眼雪暮卿又看了眼韓夢茹，似乎在斟酌說出來會不會有生命之憂，在看到雪暮卿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她這才大膽的說出事情的真正緣由來:“是奴婢的錯，奴婢見琴閑置，一時手癢於是就撫上了一曲，誰知道茹嬪娘娘突然出現，對我又打又罵，打罵之間打破了七寶瑤琴，她說打破禦賜之物要株連奴婢九族，奴婢害怕所以投了太液池。”
她說著卻沒有掉眼淚，隻是麵上始終帶著悲傷的神色，允兒看得出，她生的很好看，帶著一種陰柔之美，故而悲傷之色格外的讓人動容。
但允兒心中又一疑惑，她生的這般為何隻是一個宮娥，想了想，或許是因為家族實力不濟所以淪落到做宮娥的命。
此時的韓夢茹聞言猛地站起身來，脫口指責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打破七寶瑤琴栽贓於你不成？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竟然如此誹謗於我，我何必栽贓你？”
“放肆！”雪暮卿見韓夢茹咄咄逼人，牙尖嘴利的樣子和往昔溫和的人完全不一樣，皺著眉頭嗬斥道:“還有沒有做為茹嬪的樣子，如此刁蠻，朕看你根本沒有資格為嬪，即刻搬離如意館做回你的貴人，禁足三月，朕會讓人派去嬤嬤讓你重新學習宮裏的規矩，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雪暮卿不管到底誰是誰非，打破的不過是七寶瑤琴而已，他生氣的是韓夢茹竟然在他麵前張牙舞爪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裏，這讓他顏麵何存？
此話一出，韓夢茹立馬就傻眼了，楞在原地張著嘴不可置信的看著雪暮卿。片刻後她清明過來，明白被降回貴人意味著什麽，眼淚立馬湧上了眼眶，跪在了地上求饒:“皇上，皇上，臣妾錯了，懇請皇上原諒臣妾一次，皇上！”
她本來出身就不好，受寵之後壓力很大，現在升為嬪位才沒多久，如果現在又被降為貴人，這宮裏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在背地裏嘲笑她，她剛剛還在高興林娟娟被降回了貴人，沒想到自己也走上了同樣的命運。
而且這次她直接得罪了雪暮卿，以後哪還有機會走得更遠，何況林娟娟被貶的時候也不曾讓她搬離麟趾軒隻是罰俸一年禁足而已，這會兒卻讓她搬離如意館，豈不是再沒有機會再搬回來？
“朕說的話豈有收回成命的道理，來人，將茹貴人帶走，從今以後不許再到這水榭了！”雪暮卿都懶得再看韓夢茹一眼，昨日還一起聽琴賞景的人，轉眼成了陌路一般。
允兒看著韓夢茹被人帶走不禁唏噓，這就是帝王的女人，稍微犯錯就可能是永不能翻身的結果，或許韓夢茹今後就隻能是個品階微末的貴人，在這宮裏終老一生了。
韓夢茹雖然淒婉的哭著喊著，可是雪暮卿不曾多看她一眼，反而走到落水宮女旁側，將自己的外衣解下蓋在了她肩頭問道:“怎麽樣，冷不冷？”
宮女受寵若驚，呆呆的看著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木訥的搖了搖頭。
允兒嘴角帶起一抹苦澀的笑意，無聲的歎了一口氣，轉身悄然的走開，她比誰都了解雪暮卿，也比誰都明白他在想些什麽。
那宮女今日算是遇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機遇，那就是彈了那首《漢宮秋月》，那是林夢如最喜歡彈的曲子，而且那宮女能彈出和她一樣的意境，雖然不是同一個人。
恐怕雪暮卿就算隻是因為這麽小小的一點相通之處也會把她留在身旁，她的一生好像都是在追逐著林夢如的影子而度過，隻要關乎她的一點一滴，他都會去收集，就像是在收藏她還在的痕跡。
她雖然憂心，但是卻無能為力，她不能阻止雪暮卿去思念，不能阻止他對誰好，一切隻能順其自然。
剛走了十幾步，突然看到前方的桂花樹下走出一人來，是許久不見的敬妃榮依依，她挺著大肚子像是要裂開一般。
她在鳳藻宮的時候聽六兒提起過，敬妃已經懷孕八個月已經快臨盆了，聽說是龍鳳胎，所以肚子異常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