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咫尺天涯
允兒抬眼便見他眉目中的無奈和淡淡的憂傷，或許別人不知道，但是隻有她明白雪暮卿對林夢如的那份情意。
別說三年，恐怕至始至終他都沒有改變過，雖然這一世他與林夢如是叔嫂的關係，而且礙於名分，他們之間再無可能，但是雪暮卿的心不是那麽容易改的，他現在的眼神就充分說明了一切。
“既然還惦記著，不如上去看看吧，我也好久沒見過她了。”允兒提議道，她也不舍得看雪暮卿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這麽多年了都不見，恐怕甚是想念，隻是有愧相對罷了。
他點了點頭，負手往山頂那個走去，那一刻允兒心裏像是被誰狠狠的捏了一把。
她不是故意要當好人，她也不想他去見林夢如，但是一切都好似命中早有注定。
再而言之，允兒覺得不是自己的就算拚死一夜得不到，是自己的怎麽也跑不掉。
兩人伴著悠揚的琴音一路往山頂走去，這三年來允兒去過甘露寺，見過林夢如，她這幾年來過的跟她沒有區別，到是清幽自在，整個人的氣質也比往昔更文靜了些，好似真的皈依佛門與世無爭，看淡了紅塵紛擾。
不過並未跟林夢如說過話，每次見她，她都拒人於千裏之外，根本不搭理她。
想到那年，雪暮卿和她躲在梅花樹下聽著她的琴音，但那時候她還是準太子妃，那時候陪著她的人是太子。
如今，兩人聽完了一首完整的曲子已經到了山頂，甘露寺是皇家寺廟，富麗堂皇的模樣，其實不過又是一個宗正司罷了。
她站在寺廟外愣了愣神，雪暮卿已經抬起步子走上了前去，她有心跟上去卻無力抬起步子。
想來多年未見，他應該與林夢如獨自相處才是，或者接她出寺廟。
他那句說找人治理後宮怕說的也是林夢如吧？
這麽一想，心底沒有委屈更多的是無奈，本來就是她先遇到林夢如，而她不過是林夢如的一個影子或者說一個靈魂，豈有橫刀奪愛的道理？
這時門被打開來，隻見一個尼姑開了門，頭上無須發，素白的潔淨的樣子配上一件藍色的衣裳更是樸素的如同空穀幽蘭。
她先見到了麵前的男人微微有些訝異又轉而看向他身後的允兒，迅速低下了頭，拿著手中的笤帚與麵前的男人擦肩而過。
就在那一瞬間，雪暮卿瞳眸猛地放大，條地抓住了她的手道：“你去哪？”
語氣裏是有些焦急，有些緊張。
林夢如頓了頓錯愕了片刻掙脫開他的手做了一個揖道：“施主，貧尼法號玄月，現在正要去打掃階梯不知施主有何貴幹？”
那一刻允兒能從他側臉的神色中看出落寞，她這一世從未見過的神色，身為天子的她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受挫能不沮喪嗎？
允兒的心猛地一疼，悄然的退著步子到了階梯，轉而撒腿跑開，她承認她膽小她懦弱，見不得他那樣的神情，如果再看下去唯恐會痛心！
雪暮卿劍眉輕蹙，這些年來他都不曾來見過她，今日心血來潮見故人，誰料故人心已變！
“朕想跟你說說話。”他口吻很輕，好似帶了些祈求的意味。
林夢如笑了笑卻道：“施主貧尼還有事，如果施主想解惑，請入寺找靜心師姐解答，恕貧尼無能為力。”
說罷她走開，麵上至始至終都是一泓不起波瀾的清潭一般，看透了世俗，不染凡塵，清新脫俗。
“你就一點也沒想過朕嗎？”她走出兩步，他突然說道，眼神裏的悲傷宛如要溢出來一般。
“出家之人六欲皆空清心寡欲，不會記掛任何人，施主如果是來敘舊找錯人了，請回吧。”林夢如說完不再停留走到市院門口的階梯上開始掃地上的碎草和落葉，動作很輕很柔，沒有受到他一絲一毫的影響。
雪暮卿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他曾經一度想要擁抱在懷裏的身影，不知何時便得這麽的陌生。
這些年來他努力的想樹立一個親賢臣遠小人的形象，努力不然旁人指手畫腳，所以這三年來狠心不見。
然而，就是這三年卻改變了一個人，改變了一些事，他是登基為皇，可是身邊卻沒有一個能依靠的懷抱。
“罷了，朕改日再來見你罷了，你是林夢如這一點你改變不了。”說罷，他走到她旁側，而她無動於衷，他的步子一步步的走下台階，直到身影隱匿在樹叢中，她才慢慢的抬起頭來，眼角有些紅絲。
她何嚐不痛，畢竟他是她今生愛過的唯一一個男人，可是她不幹淨了，也無言麵對他了，而他身邊也有需要珍視之人。
她隻想在這寺廟中詠經頌佛度過一生，不再去妄想，沒有癡戀就沒有痛楚。
剛回到昭陵，允兒又聽到一陣琴音，隻是這琴音和方才比起來淒涼了許多，好像彈奏的就是她曾經彈過的那首《漢宮秋月》。
允兒靜靜的坐在房裏聽著，混著林中的鳥雀啼鳴的聲音分外的有些傷感。
以前總覺得自己的感情來之不易，其實林夢如的感情何嚐容易，在門閥之間波折，沒有真正的歸宿，先是許配給了太子，又為愛的人甘願受累。
突然覺得她很自私，也不敢再奢求再陪在雪暮卿身邊，這三年來她也想了很多，今天見雪暮卿的樣子，大概不久之後就會把林夢如接回宮中了吧？
如果在宮中與林夢如相遇是該爭寵呢還是放棄呢，她覺得一點餘地也沒有。
“允兒姑娘，你想什麽呢？”說話的人是良玉，珍妃也就是現在的太妃擔心她一個人在昭陵受累於是將良玉派了過來照顧她。
“沒事，隻是想著一些有的沒的。”她笑了笑，心裏就算再2難受也不希望人看見，良玉是個好孩子，如果被他看見恐怕又會擔心了。
良玉嘿嘿笑起來，“允兒姑娘，就快到三年之期了，你有什麽打算嗎，到時候回了宮就可以見到太妃娘娘了，而且聽說皇上現在都沒有冊封皇後，該是留給允兒姑娘的。”
“是嗎？”她沒有愉悅的神色平靜的回答道，她可不認為皇後之位是留給她的，如果一定要說是留給誰的話，那個人一定是林夢如。
畢竟，雪暮卿心心念念的人是她而非是自己。
“允兒姑娘，你怎麽不高興？”良玉再笨也看得出她此刻的神情，允兒一直都喜歡雪暮卿，這點大家都知道，良玉以為這麽說的話允兒一定會很高興，可是並不如他所料。
允兒搖了搖頭，有什麽高興或者不高興的？
她已經決定三天後便不在這裏呆著也不會回皇宮去，事到如今，她想是該給雪暮卿和林夢如一個機會了。
他們經曆了那麽多，時過境遷該是苦盡甘來的時候，而她原本就不屬於這裏，想要離開長安去一處誰也不認識的地方悠然愜意的過完餘生。
不知道雪暮卿方才去找林夢如結果如何，聽那琴音想著該不會是雪暮卿正在同林夢如一起吧？
想著，良玉卻突然說道，“對了，允兒姑娘，方才皇上已經回宮了，說這個東西勞煩你轉送給林姑娘。”
說著，良玉從腰際拿出一支筆來，筆很普通，褐色的筆杆白色的筆毛，上麵隻刻上了林夢如的名字。
大概是他們之間的信物吧，允兒接過拿在手中有些詫異，他為什麽不親自送去給她呢？難道……
她兀地站起身來皺了眉頭，林夢如不見她，難道連雪暮卿也不見嗎？
這可怎麽行，要是這樣的話，那雪暮卿豈不是就沒機會了？
這麽一想，她熱血上頭，立馬對良玉說道：“我去一趟甘露寺，你就不用跟去了。”
語盡，她緊握著手中的筆便奪門而出，她既然是要走了，何不成全了她，就算是為自己，不為別人，她不想看到雪暮卿那樣。
她一路狂奔，跑到甘露寺的時候敲了半天的門卻是一個陌生的尼姑開的門，見是她便直接了當的說道：“施主，玄月不見客，你還是請回吧。”
每次都是這樣，她每次上來要不就是遠遠的看著林夢如，要不就是被人阻攔在門外，連接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麻煩行個方便，就說我有東西給她，給了她我就走。”允兒焦急的說道，這甘露寺是皇家寺廟，是先帝在的時候建立的，就是當今皇上雪暮卿要是沒有主持的許可也不能進入其中，何況她隻是個在昭陵守陵的女官。
那尼姑雙手作揖還是不同意：“如果女施主想要見玄月的話，她相見之時必然會見的，女施主不必強求。”
允兒氣的快要吐血，這些尼姑一個個都是木頭，無論她怎麽說都不會讓她見林夢如。
“就讓我見一次行不行！”允兒懇求道，她沒有多少時間了，還有三天就要離開昭陵永遠也不回來，她一走還有誰能幫助林夢如和雪暮卿，誰來牽他們二人之間的紅線？
她不是大度，隻是愛雪暮卿，隻是不希望自己所愛之人受離別之苦，她再也不希望看到雪暮卿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算她遠在天涯也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