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大限將至
“不孝子！”皇帝氣得咳嗽起來，哆嗦的抬起手來指著雪暮卿說道：“你個逆子，你不想她死？那好，那你現在立馬滾回你蜀州封地，永遠不準再踏進長安一步！”
雪暮卿咬了咬牙，怒視了皇帝一眼，二話不說拱了拱手轉身便走。
侍衛站在允兒跟前不知該如何是好，皇帝命令道：“你們退下去吧。”
允兒一愣，跪在地上看著殿門口投射進來的光，像是將那奪門而出的人影溶化了一般，成了光的一部分。
他走了，真的要回蜀州的封地去，放棄這一切，放棄儲君位？
“怎麽，你想追出去嗎？”皇帝不冷不熱的問道，卻不再看她，反而叫了張順：“研墨，朕要擬一道聖旨。”
說罷，張順湊上前，允兒隻見玉筆揮動卻不見聖旨上寫了什麽，隻知道寫的並不多，大概兩行便收了筆。
“帶著這個去追他，若是他在出九門時候有那麽一瞬遲疑，當場誅殺，若是毫不猶豫的出了九門其一便將這聖旨傳給他。”他將擬好的聖旨寫好遞到了張順手裏說道，還不忘囑咐加威脅的說道：“若是追不上，你就在九門自裁不用回來了。”
張順從來沒聽過皇帝這樣子說話，他跟在皇帝身旁數十年了，不管從前有煩什麽錯誤皇帝都不曾重罰過他。
在他看來，皇帝是個很重情重義的人，現在卻叫他如此還是第一次聽聞，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而且有關自己的身家性命，抓著聖旨便跑。
雪暮卿出了禦書房也有一段時間了，想到皇帝的那一句如果追不上的話就讓他自裁在九門之前怎麽說他都還不想死！
十二歲就入了宮，在宮裏蹉跎了六年處處看人眼色，好不容易才到了皇帝身邊服侍，受人尊敬，有一定的地位怎麽可以就這樣死掉？！
到底那道聖旨是什麽？允兒疑惑起來，總覺得那不是一道普通的詔書。
“你很好奇方才朕寫了什麽東西？”皇帝低聲問道，看她麵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來，對於在這所有人都帶著一張假麵的皇宮來說，允兒實在是太弱了，輕而易舉就能讓人看出她真實的想法。
允兒不想欺騙自己也不想欺瞞皇帝，如實的點了點頭，她確實很好奇詔書裏的內容到底是什麽！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皇帝問出了問題又故意不告訴她，反而問她道：“你覺得他會不會在九門之前停下，如果停下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那份聖旨到底是寫了什麽。”
“我相信他不會停。”允兒堅決的說道，嘴角帶起一絲笑意來，滿臉的自信，“我相信他，他是個做了決定雷打不動的人，就像磬石一般，所以，他不會停下，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出九門。”
“哈哈。”皇帝也笑了起來，似乎消了氣焰，“曾經也有人這麽相信過朕，可是如今，朕也老了，他們都不在了。”
“啊？”允兒完全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但見皇帝一臉悲傷的表情，恐怕是心裏藏了某些事情吧。
正想著，皇帝提議道：“你跟我出去走走。”
“嗯。”允兒總覺得現在眼前的皇帝好像是有什麽事情要說，不過轉念一想，如今的皇帝不過就是一個可憐人而已，現在的朝廷中也沒一個能值得信任的人。
而且在後宮中也沒能有個依靠的人，如今老了，到是孤身一人。
兩人走出了禦書房，走的很慢，一路走過大殿的圍欄，往花園走去。
已經接近晌午，太陽光晃眼的厲害，但是皇帝卻不允許多餘的女婢跟在自己身後，隻留下一個女婢靜靜的跟著。
允兒不知為何突然給人另一種感覺，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一般。
也不知為什麽，才幾日不見，禦花園中的合歡花的顏色越發的紅的冶豔了些，好似被血澆灌著的一般，清涼的夏風一過，就像是漫天的血絲漂浮在空中。
“記得暮卿最喜歡的花是梅花。”皇帝站在樹下看著漫天飛舞的合歡花歎氣說道，“那時候他還很小，還留在宮中生活，長相清秀長的不大像她的母妃，也不像是朕。還曾經滴血認親，好在他是朕的兒子。”
“恐怕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傷了他的自尊吧，那時候他不大愛說話，性格也很柔弱，像個女孩子總是在冬天的時候站在梅花樹下抬頭看著枝頭的梅花。”
說到此，皇帝又長籲了一口氣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止住了咳嗽，“那時候朕覺得他並非是朕的親生兒子，有一次路過禦花園遇到他，見他著的單薄，那時候淑妃想去給他披個披風，但是朕卻沒讓。”
隨著皇帝的話她好似能看到那般場景一般，她往梅花樹下看去，夏日的梅花樹隻是枯幹的樹枝，沒有一點生機。
“因為朕置之不理的緣故，那次他染了很嚴重的風寒險些喪命，從那以後開始，朕總覺得有什麽地方對不住他，他也漸漸不再父皇父皇的叫著朕同朕疏遠了距離。”
允兒能想象，被自己的父親不信任，被置之不理是怎樣的心情。
雪暮卿又是個要強的人，可想而知，當時的他有多討厭他這個父親，皇帝也因這件事情介懷在心。
允兒抬眼不免一愣，在皇帝的眼裏，很明顯閃爍著懊悔和無奈。
是啊，皇帝現在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活，允兒想不透他的心境，卻能體會他那一份無奈。
“或許，那並不是皇上的錯吧，遇到那種事情誰都會想歪，在這宮中，就算是並沒有想要相信，那些流言蜚語也會鑽進耳朵擾亂心神，現在的王爺應該不會計較那件事情了。”允兒並非是在安慰他，所言都是事實罷了，宮中層層宮闕，攔得住刺客，擋得住大軍恐怕也阻擋不了風言風語！
“是啊，他長大了。”皇帝說著，走上前，到了梅花樹前伸手觸碰著麵前的空氣，好似在他眼中還是當年，小小的雪暮卿就站在他的麵前。
允兒能感覺的出皇帝對雪暮卿的那份愛，但是她不明白的是，既然皇帝喜歡雪暮卿這個兒子，為什麽要下那樣的命令！
為什麽，隻要雪暮卿猶豫的話就將他在九門之前誅殺，那可是他的兒子！
雖然允兒想雪暮卿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出九宮門，但是這也不能完全斷定，畢竟她不是雪暮卿本人，看不穿他的心思。
一陣風拂來，拂動著她的發絲，她伸手將散亂的頭發壓在了耳後，看著宮牆外，她不知雪暮卿是從哪個宮門口出的宮，但是恐怕以他的速度不久就會到了。
“還記得有一次，那時候的暮卿剛剛才八歲，那時候珍妃也失寵了，而他在宮中也被眾多的王爺欺負，朕也本想幫他解圍，也經常叫他到跟前問他一些學業上的事情。”皇帝說著，又咳嗽起來，這次咳嗽得更加的厲害，手抓著枯幹的都折斷。
允兒擔心，立馬迎了上去扶著皇帝的手問道：“皇上怎麽了，沒事吧？”
皇帝無力說話還一個勁的咳嗽，允兒隻好扶著他到一旁的石階上坐著歇息。
皇帝坐在石階上好不容易才平穩了氣息道：“他的學業一直都是皇子中最好的，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可惜偏偏又不怎麽愛說話，總是冷冰冰的樣子。”
“朕看著也心疼，”皇帝望著天際，跟允兒一樣往宮門的方向看去，允兒想，或許他現在比誰都還要擔心，還要在乎雪暮卿到底會不會猶豫。他看了片刻又繼續說道：“或許是因為偏愛他過度讓人嫉妒，就在那年，珍妃被懷疑害死了朕的一位公主，在冷宮中呆了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中朕很少見過暮卿，似乎從宮中消失了一般。”
允兒可以想象，像是珍妃那樣的人，沒什麽膽量思想也單純斷然是不可能害死哪個公主的，定然是被人冤枉。
不過，她又沒有親眼看過更不在現場，沒立場為珍妃平冤。
“事情後來也沒能查清楚是誰的過錯，珍妃後來被放了出來，可是從那以後朕就沒有再單獨見過暮卿。”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帝王之家更是如此，一個家庭有千百號人，皇帝又掌握著生殺大權，對於他來說是家也是國。
對於允兒來說，她在宮中生存了兩年，深諳宮中生存有多難，稍不注意不是喪了命就是永無翻身之日。
她很明白珍妃是無辜的，但是沒有證據證明清白又有誰說的清楚，能從冷宮中出來已經是萬幸了。
恐怕也是皇帝念及舊情或者是心疼雪暮卿沒人照料，所以才將珍妃從冷宮放出來吧?
沒想到卻不是她所想，皇帝也差不多猜到她在想些什麽，“其實並不是朕將她釋放，是那時候立了新皇後大赦天下所以珍妃才逃過一劫。”
“皇後？皇上所說的可是鳳夕皇後？”允兒詫異道，她還是第一次在皇帝麵前聽聞皇後這個詞匯，她所知道鳳夕皇後是因為在上輩子聽自己的爹爹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