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赤子之心
從蜀地分離，她到現在都還不曾見過江朔州一麵，那是她重新來到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第一個待她好的人。
計劃著，如果以後她和江朔州一起歸隱山野，救世行醫也不錯，至少遠離紅塵俗世，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煩惱和憂愁。
她的夢，總算是徹徹底底的醒了，被他一句話便傷得體無完膚！
可是當她到了乾坤殿的時候，皇帝還在上早朝，張公公見她發絲上還有晨露，衣服有些濕潤的樣子，而且臉色不是太好於是就把她帶到偏殿歇息。
她坐在偏殿中有些恍恍惚惚，一夜未曾合眼竟然有些昏昏欲睡，皇帝有政務處理，耽擱了不少時間。
她來乾坤殿主要也是想跟皇帝商量一下放她回去，準許她離開長安，離開皇宮做回原來的自己。
可是一直等到了巳時皇帝還不出現，於是她便躡手躡腳的站起來想去乾坤殿看去，正欲蹋出門口就遇到了張順。
張順並沒見到她，拿著聖旨慌忙跑進了正殿，一邊跑一邊一驚一乍的喊道：“皇上，皇上，您給王爺的聖旨拿回來了。”
她本跨出門檻的腳又收了回來，心裏猛地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原來他已經填好了留白的聖旨，那也就是說選好了王妃的人選。
她原以為自己是心灰意冷了，可是聽到張順說的那一句還是讓疼到麻木的心又狠狠的抽痛起來。
搖搖晃晃走到偏殿的小木椅子前，頹廢的坐了下去，好似窒息的不能呼吸一般，她隻好用手緊緊的抓著胸口的衣襟這樣似乎會好受一些。
他選的人應該是林月如吧，允兒想著，也隻有這樣他才能一帆風順的坐上儲君之位，入主東宮。
現在填好的聖旨交到皇帝手裏給他過目，想必過不久便會舉行大典，她呼了一口氣心裏難受至極，她不想留在這宮中一刻也不想呆，她不想親眼看到雪暮卿迎娶林月如的那一刻！
想著，她抬腳準備逃出皇宮，就算皇帝不同意她也要逃出皇宮去，天大地大再也不要回來。
剛跑到門口就被張順攔下，張順的神色有些焦急：“允兒姑娘你要去哪裏，皇上召見，快跟奴才來。”
“啊？”她一抹眼角的淚痕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皇帝現在應該可以開懷大笑了，還想著她？
“別磨蹭了，快隨我來，奴才還得去傳壽康王爺來。”張順慌慌張張的說著，帶著她往禦書房走去，這時候的皇帝在乾坤殿旁的禦書房呆著。
允兒皺了皺眉頭問道：“什麽事張公公？”
為什麽不僅傳喚了她還傳喚雪暮卿，允兒感到此事非同小可，難不成雪暮卿選的不是林月如那個人選未能讓皇帝滿意？
還是她記錯了？難道三個人中她記錯了誰，出了問題不成？
“哎呀，奴才也不知，陛下方才氣得差點提不上氣來，現在還在生氣中，允兒姑娘進去千萬要謹言慎行千萬不要觸動了聖怒啊。”張順一邊走一邊囑咐道，平素裏的張順斷然不會這麽個樣子，從張順的神色裏允兒能感受出皇帝是動了真怒火。
走進禦書房中，允兒就感受到一種沉重的壓迫感，讓她都不敢抬眼看皇帝樣子，慢慢的走到紅毯的中間地段跪了下去：“允兒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聲音很小，深怕皇帝知道她來了一般。
皇帝不說話，看也不看她一眼，瞪著眼看著麵前的聖旨，眸中充血，似乎想將聖旨化為灰燼一般。
允兒抬眼小心翼翼的瞥上一眼，連忙收回了目光，她都不曾見過這樣的皇帝，有種能殺人的眼神一般。
背脊骨泛涼，她終於知道為什麽人說伴君如伴虎，因為生氣的皇帝真的跟老虎沒什麽差別。
肯定是出了什麽事情，但是她不敢問，隻好靜靜的跪在殿中，等皇帝發話。
可是等了許久皇帝都不曾看她，似乎對她恍若未見一般，直到有人在她旁邊跪了下去，聲音清冷平穩：“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這才慢慢的抬起頭來俯視著跪在地毯上的兩人，看著雪暮卿的目光格外的銳利，猛地將手中的聖旨丟在了兩人麵前說道：“你可是真心的？”
“是！”雪暮卿麵色鐵青，他知道自己在聖旨上寫了什麽，也知道為何現在皇帝會這般的生氣。
“好啊，好個不後悔，朕看你是活膩了！”皇帝冷哼一聲，像是一隻老虎正看著獵物，隨時都可以發起攻擊將獵物殺死一般。
允兒愕然，完全不知道倒是是發生了什麽，什麽後不後悔的？她瞥眼去看雪暮卿，卻見他一張完美的側顏完全和平素裏一模一樣並未有什麽改變。
再看著麵前的聖旨，好奇心的驅使下，俯身拿在了手中，慢慢的打開來，在看到聖旨留白處的時候木然瞳孔放大，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木然，她兀地擱下聖旨向皇帝磕了幾個頭說道：“皇上，能不能讓宮人點上蠟燭？”
皇帝和雪暮卿皆是一愣，皇帝皺起了眉頭，他可以理解允兒看到聖旨上寫的名字有可能會被嚇到，可是不明白她要讓宮人大白天點上宮燈做何。
但，看她答滴答滴的淚水掉落，想來事先也根本不知道，於是就順了她的意思吩咐了張順：“去點一盞蠟燭。”
“謝陛下！”允兒又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去看雪暮卿，那聖旨的留白之處竟然寫的是她的名字。
筆畫流暢，沒有暈染，那是毫不猶豫一筆寫下的，她的心很痛，雖然雪暮卿寫下她的名字，但是此刻卻並不是讓人高興的事情！
她比誰都清楚，皇帝並不希望雪暮卿娶她，皇帝希望的是用聯姻的方式來穩固朝廷，不會容許雪暮卿胡作非為。
現在這麽緊要的關頭，雪暮卿如此忤逆皇帝，等於就是把太子之位拱手讓人！
不多時，張順便按照皇帝的意思點燃了一盞蠟燭，允兒又磕了個響頭說道：“請陛下恕允兒無禮！”
說罷，她站起身來走到桌前，在皇帝和雪暮卿驚愕的目光中將聖旨點燃。
火順著聖旨的邊角燃氣，冒著黑煙，片刻，聖旨便化作了灰燼，最後燃到手邊還有一點，允兒鬆開手來，那最後一點聖旨便在落地之前全數燃盡。
在她腳下的是一撮黑灰，帶著淡淡的紙張燃燒過的味道。
“大膽！”皇帝拍案而起，有生之年，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燒毀聖旨，而且是當著自己麵的燒毀聖旨，這如何讓他不生氣，險些提不上氣：“你……你可知這是不尊，是辱沒聖顏，是要殺頭的！”
這點，允兒怎麽會不知道，她在看到留白之處些的是她的名字時候就不打算將這封聖旨留下了。
“允兒甘願領死，請皇上賜死！”她跪了下來，淚水如水晶一般落在地毯上，溶化了聖旨所化的灰燼，“但是……但是請皇上相信王爺的一片赤子之心，他斷然是不會忤逆皇上的意思，請皇上相信王爺，他會如您所願娶林月如為妻！”
她明白了，都明白了，在鳳和殿，雪暮卿說出那般絕情的話來都是因為生氣，氣她那麽輕易的就放棄，所以才會說那些話來激她。
她什麽也不求，隻希望雪暮卿能如願，祈禱他能登上皇位，在她心中那才是真正的雪暮卿，不用受製於人，也不用看誰的臉色。
“允兒！”說話的是雪暮卿，她萬萬沒想到，允兒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跪著上前就要拉她，“你不能死，是我抗旨不是你，我答應過你不娶那個女人，我也不喜歡她們，我不會娶她們的！”
允兒躲開了他的手，她終於明白，她隻是他阻礙，隻是他的負擔而已，想要他展翅高飛，她允兒就不該在此。
“好個情深意重。”皇帝看在眼裏沒有感動，隻有冷笑，在他看來，在眼前的不過又是一出戲罷了！
兩人聞言皇帝一句話都抬眼看向坐在芙蓉椅上的人，雪暮卿此刻臉色煞白，允兒雖求死但生殺大權還是在眼前的這個人眼裏：“父皇，一切都是兒臣寫的，父皇要責怪就責怪兒臣吧，是兒臣不孝！”
他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他從來沒想過要允兒死，從來沒有！
皇帝這時候卻沉默下來，許久後方才問道允兒：“你是否死而無怨？”
“好個無怨無悔。”皇帝譏笑起來，大手一揮便道：“來人呐，將她拖下去即刻問斬！”
“不要，父皇不要！”雪暮卿心急道，千不該萬不該允兒燒了聖旨，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求死，但是他萬萬不能讓她死！
這時候守在禦書房外的侍衛聞聲已經走進了殿中，氣勢洶洶就要抓允兒，雪暮卿此刻也顧不得什麽長幼尊卑，起身攔下厲喝道：“你們誰敢，要抓她就先抓了本王！”
幾個侍衛麵麵相覷又看了看皇帝，王爺他們不敢抓，隻好頓住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