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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前世今生鏡

  侍衛慌了,一個去扶允兒,一個則見張若琴手裏還緊緊的握著匕首生怕再生出事端,當機立斷,一劍了卻了張若琴的性命。


  她的血濺在了青色的紋章上,如同撒開的花瓣。


  這是允兒最後看到的畫麵,而她自己的血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將素白的裙裾都染得鮮紅。


  她會死嗎?思緒混沌,她問著自己,那匕首整根沒入了身體裏,五髒六腑都被斬斷了一般。


  會死吧?那時候她為雪暮卿擋了那一刀,那血也跟現在一樣流了滿地,可是那時候有江朔州在身邊她才能免去了一死。


  一個人能從鬼門關裏走一遭還能再走一趟平安回來嗎?她想大概是不可能了,不過就算死,她也如願了,她這一生短短,好在為雪暮卿做了這麽多的事情,她死而無憾。


  唯一傷心的是,雪暮卿不如前世看到的一般,上一輩子的他那麽的愛自己,那麽的體貼,溫柔,可是現在的他對自己永遠都是猜疑。


  想著緊掩的眼角落下一行清淚,斷了所有的思緒,沉入一片無邊無際深淵,不見半點光亮。


  過了很久,眼前出現了一片場景,那是一片開滿合歡花的地方,片片融化比血還豔紅,順著微風飄飄揚揚。


  而她置身在一片花海中,可是她有迷惑,不知自己到底是林夢如還是允兒,她著著一身白淩錦緞繡著牡丹花色的長裙,雙暨兩側是夕顏花的流蘇吊墜,額頭荷花彩繪。


  精致的妝容,如同壁畫裏走出來的人一般,她目光注視著一處,那是一片開滿白蓮的湖畔,宮女太監站成一排,湖畔是一葉扁舟。


  “娘娘,皇上已經等候多時了,就等著同娘娘一同泛舟著青鸞湖呢。”說話的是良玉,他穿著水藍色的太監服飾,帶著紗帽,手裏是白色的淨鞭。


  “嗯。”她笑了笑,一笑如同身後的合歡花都失去了色彩一般,那麽的奪目,宛如天上星鬥。


  一顰一笑不似凡人,她踩著小碎步走到湖畔,男子正坐在船艙裏,煮著一壺清茶。


  “皇上。”她弱弱的喚了一聲,連聲音都動聽的讓人憐惜。


  男子膚色如凝脂,五官如鬼斧神工的雕琢,青絲綰在頭頂用白玉鑲金的發冠禁錮,上挑的劍眉,星目深邃,人中已經有了胡須。


  “愛妃來了,來嚐嚐朕方沏好的西湖龍井。”他的聲音清冷清脆比春日裏黃鸝的聲音還要好聽。


  她笑了笑走近貓腰進了船艙,身後的女婢將長裙裙擺垂在了船沿。


  小船開始在湖中蕩漾開來,隨波逐流,沒有人驅使,她端起琉璃杯盞看著那杯子裏晶瑩的茶水還冒著熱騰騰的熱氣,湊到紅唇邊輕抿了一口,卻沒有味道。


  允兒突然想起來,這是前世的自己,這是個夢,夢裏,茶水是沒有味道的。


  可是她不願意醒來,她做賢妃已久卻隻有那麽一次和雪暮卿泛舟青鸞湖畔,那湖很奇怪,分為青湖,鸞湖,中間用長橋隔開。


  聽聞,那湖水是一對青鸞所化,一湖水幹涸,另一湖的水必然半滴不剩,水亦有情不願苟活。


  “皇上,你政務繁忙怎有時間陪臣妾泛舟?”她問道,好似是允兒在說話,又好似一切都不是她願意說出口的話。


  雪暮卿隻是笑笑,看了看遠處的風景,似乎有很多事情積壓在心頭,忽而舒了口氣道:“正因政務繁忙才會邀愛妃一齊泛舟,朕這些天冷落了你。”


  她搖了搖頭,冷落,從何冷落?她都記不起來泛舟之前他們在做些什麽,也記不起泛舟之前,他有多久沒有到過她的宮裏了。


  見她不說話,雪暮卿轉了話題,指著十二孔的石拱橋道:“隻要愛妃不怪朕便好,這青鸞湖傳言很靈驗,隻要站在那橋上許下心願就會實現願望。”


  “是嗎?”允兒順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那石拱橋很平凡,都是白玉石砌成,真要有他說的那麽靈驗,那天下還有什麽辦不到的事情呢。


  當兩人站在石橋上時候,看著兩邊湖水漣漪層層波光粼粼,配著那漫天飛舞的合歡花墜入湖麵到是別有看頭。


  她閉著眼睛許下願望,雖然是夢裏,她知道這夢不會被實現,卻還是許下了飄渺的願望,她希望有生之年再能有一次和她泛舟在青鸞湖畔,隻怕一次就好。


  “愛妃許了什麽願望。”聲音傳來,她睜開眼看著麵前的雪暮卿,卻見他不再是明黃的衣裳而是一襲紫色的王袍。


  胡須也沒了,看著她的目光裏有著些許的冷意,她欲開口卻說不出話來,眼前的人到底是當了皇帝雪暮卿還是壽康王雪暮卿?她分不清楚。


  “怎麽了,害怕我?”雪暮卿撚起一絲笑意來,在嘴角綻開,似嘲諷,似揶揄,似無盡的冷意。


  她該怎麽回答,她不知道,穿著華服的她,在他眼裏到底是林夢如還是允兒呢,自稱臣妾還是稱允兒。


  因為是夢她根本無從回答,隻得怔怔的看著雪暮卿不知所措。


  “怕我的人都會死,你可知道?”他冷冷的看著她,似乎要把她的慌張都看穿一般,說罷他轉身離去,那背影伴隨著血色的合歡花模糊不清。


  “王爺!”允兒終於喊出了聲,前世已經是流雲,她現在是允兒,她找到了自己,伸手去拉他,卻隻有一片虛無。


  而腳下的橋梁不知怎的突然斷開,她沒有絲毫準備的就掉了下去,湖水一點也不涼,因為是夢……


  畫麵一轉,眼前又是長亭,長亭已經很久的年歲了,那瓦片已經發青,如同度上一層青色的瓷釉一般。


  長亭中的人卻不是她,而是一個有幾分相似林夢如的女子,她著著一身百花朝鳳的長裙,攬起袖口來,纖纖玉手上有著一顆白色的棋子。


  “妹妹,交代你辦的事情怎麽樣了?”女人問道,朱紅的唇鮮豔刺目,允兒認得,那不就是林月如麽,她恨不得千刀萬剮的人!


  而坐在林月如對麵的是一個長相平平的女子,是宮中的一個妃嬪,允兒卻已經忘記了她的名諱,隻見她看著白子落地,掂著一顆黑棋落在白子旁邊,漫不經心的說道:“姐姐放心,那送給賢妃的安胎裏有你想也想不到的東西,就算她的孩子不胎死腹中也絕對不會平安生下來的。”


  “這就好。”林月如滿意的笑著,又將白子落在格子上,“這次你要是辦成了事,我要成了這六宮之主必定是少不了你好處。”


  那嬪妃當然是喜不自勝,掩嘴笑了好一會兒卻執起黑棋在棋盤上落不下,盤旋了許久終於又將黑棋收了回去,“姐姐的棋藝愈發的精湛了,難怪皇上這般寵愛姐姐。”


  兩人說說笑笑,允兒的目光就好似在空中將她們的一切舉動收入眼底一般,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


  原來,就算那時候她無論如何也生不下那個孩子,就算林月如不毒死她,她的孩子也會死……


  夢裏稀裏糊塗的事情,總是反複出現前世今生的畫麵,讓人不得知是真是假的事情,很多次她都見到了雪暮卿。


  可每一次他都拂袖離自己遠去,好多次她都快死了,如同陷入了泥沼一般無法自拔,可是不知為什麽總是有一股力量讓她回複了思緒。


  這一次她看到的卻是上一輩子的末端。


  “皇上,賢妃娘娘薨逝了。”大殿之外,青石板上,良玉依舊是一襲藍色的太監服裝,紗帽不知何去,鼻涕眼淚橫流,邋遢的樣子。


  他跪在地上隻能見明黃的袍子,而站在他麵前的人,麵色煞白,似乎是聽到了什麽驚天噩耗一般,抬腳便往殿中走去。


  大殿中有濃重的藥材味道,哭聲一片,乳黃色的紋章裏,一人靜靜的躺在床榻上,閉著眼看似走得很安詳。


  “姐姐,姐姐你不能丟下我走,你走妹妹可怎麽活?”林月如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趴在床榻邊沿,一直哭喊著。


  可是無論殿外殿裏的人怎麽哭,床榻上的人已經聽不到看不到。


  雪暮卿站在殿門口看著這一切許久許久,幹澀的聲音才問道:“她是怎麽去的?”


  “皇上!”譚太子跪在地上跪到他麵前,也是害怕至極,誰不知道這宮中雖然沒有皇後,但是賢妃娘娘是皇帝唯一寵愛的妃嬪,這時候薨逝誰也沒想到,可是偏偏給賢妃接生的是他,譚太醫隻能竭盡全力證明自己的清白道:“皇上,賢妃娘娘她難產,臣已經開好了藥方去抓藥,雖然賢妃娘娘喝下藥,但是還是沒能救賢妃娘娘,微臣罪該萬死,求皇上降罪!”


  他說著一個接一個的響頭磕下,額頭和地板碰觸,不過幾下已經見血。


  “難產?孩子呢?”雪暮卿冷聲問道,雖然聲音平靜,誰也想不出那看似平靜的神色下隱藏著怎樣的怒火。


  “沒有了。”譚太醫已經幾近虛脫,他怎麽也沒想到,雖然難產也不至於致命,可是就是因為喝了催產藥就這麽去了,他能感受到自己也逃不過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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