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無絕之誰曾唱蒹葭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這話我不知道說了多久，於是，你便牽著我，走成一個一個的圓圈，輪回，卻是我的話卻終是說成，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冬日的天蓮湖水結了冰，泛著淡淡的青，困著湖中心枯黃色的蘆葦。湖中有舟，一動不動的停在湖中，等待著春來冰融，艄公前來，劃水唱蒹葭。
有人描述過這樣的美景：天蓮湖結了冰，白茫茫一片，湖中的小島上豎著幾株幹了的蘆草，枯黃色，可是很美。天很藍，是那種毫無纖塵的藍……
風太大，我不覺濕了眼眶。我找回了眼睛，卻是失了他！
“丫頭，風大別站在這兒了，他把命給了你，你可要好好的活。”傳說老人語調蒼蒼。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我低低的吟著。
時光回歸到天蓮節最後一場煙花。
拓跋長涉沒有時間了，拓藤俊的小打小鬧，讓他煩透了。所以，天蓮節，借著青穎的生辰，他安排了一場大戲。逼拓藤俊這條殘蛇出洞。
浩大的聲勢，鬆懈的守備，他用自己做餌，引拓藤俊上鉤。
他甚至給了拓藤俊好幾個刺殺的機會。
第一次，是青穎生辰宴會上的舞蹈。其中有一段武士舞蹈，舞者可以佩戴木劍。隻要拓藤俊有心就可以帶著兵器入內，執行刺殺。但是拓藤俊沒有這樣做。
第二次，是海邊放燈。我和拓跋長涉周圍都是平民百姓，周圍連一個護衛都沒有，是最佳的刺殺機會。可惜，拓藤俊的疑心很重，最後還是沒有出手。
直到，我和拓跋長涉登上了觀海的亭子。拓跋長涉把自己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成為活生生的靶子。
這一次，拓藤俊終於沒有讓他失望。
天上的煙花是一種信號。煙花雲集簇起的刹那，就是拓藤俊派人動手的時候，也更是拓跋長涉暗中安排的人動手的時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拓跋長涉向來做的很棒。
拓藤俊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想到，拓跋長涉居然早有準備。隻要拓藤俊的槍響，埋伏在周圍的士兵就會將拓藤俊他們全數拿下，一網打盡。
拓跋長涉的布局周密的很。岸上有很多百姓，可是這些百姓裏頭大多數都是脫下軍裝的士兵，這些士兵不僅僅是為了放蓮燈，更重要的是為了保護平頭百姓。這個數字竟然是三兵一民。
而逐風則率部站在拓藤俊等人的後麵。宮裏頭接應他的宦官和宮女早就在到海邊放燈之前被解決幹淨了！拓藤俊失去了宮裏頭的傳出來的信息，他就成了睜著眼的瞎子，他根本就不知道雪霽城全城的官兵都集中在雪霽城這片海灘，一同看著這極盡絢爛的終場煙花。
拓跋長涉最後，最關鍵的任務便是，他極快的反應，他準確的為我擋槍，護我周全。我從來都不知道，擋槍也是一項絕難的本事。而拓跋長涉顯然具備這項技能，他已經為很多人擋了太多的槍，救下了一條條的性命。
其實，還有一點，拓跋長涉做的很絕。
拓跋長涉是真的中了毒，可是拓藤俊卻不知道。準確的來說，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他摸不準。這又是因為什麽呢？
這就要從玉碎的這種獨特的毒說起了，但凡中了這種毒的人是千萬不能過度縱酒聲色的，這樣非但於病情無益，反而是加速了毒性的蔓延，當毒素侵蝕了心脈，此人必死無疑。
但是，拓跋長涉頻頻參加貴族的宴會，甚至接連幾天出現在蒼天遺美這樣的風月場所。如果說，拓跋長涉中了毒，他為什麽依舊活的好好的？
唯一的解釋隻有，拓跋長涉根本就沒有中毒。
可是拓藤俊所以為的唯一並不是真正的唯一，拓跋長涉，用了替身。
其實，拓藤俊也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的。畢竟，當初本是在蘭國瑱國殖民地談笑風生的拓跋長涉，卻突然的出現在了臨海國。這事兒傳遍了整個蘭臨國，不知道有多少個說書先生拿來做段子。各種猜測都有，其中正巧有替身這一說。
拓藤俊也聽說了，心裏頭不踏實，就派人去查看了！
可是，得到的結果則是，是拓跋長涉本人無疑。
這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原因也很簡單，拓跋長涉的確是去參加宴會了。可是蒼字招牌，經過我的手，又交由隱綽打理，後來經過逐風的強化管理，別說是玉碎島人，就算是個蒼蠅都別想飛進去。
跟著拓跋長涉的人看見他進了蒼天遺美，隻能回去複命。然後，在蒼天遺美裏頭花天酒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拓跋長涉，那就不得而知了。
拓藤俊到底也不是吃素的，探子的話他可沒有輕信，還打算繼續探查呢。可就在時候，他收到了一個消息。
桀月王和王後在梅園飲酒作樂，王笛後舞，驚豔絕倫。這就了不得了，拓跋長涉對月當歌，來了一個梅雪夜的宿醉。若是中了毒的人，早都不知道死過多少回了。
自此，拓藤俊徹底相信，拓跋長涉沒有中毒。
這下，必須要安排一個詳密的刺殺計劃了！也就是這樣，拓藤俊走進了拓跋長涉為他準備的豬籠，離他做人彘又更進了一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拓跋長涉故意的，實在是這個消息到的有些晚了。至少，拓藤俊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距我和拓跋長涉梅園月夜飲酒已經過了很久了，事實上，這全盤的計劃，拓跋長涉便是在那個時候決定付諸實踐的。
後來偶然又一次，我從一個宮人的口中聽到，算起來，拓跋長涉他就是故意的。
當夜，梅園除了我和拓跋長涉就隻有兩個偷看的小子。其餘的人，全數被封在了梅園數十裏之外，梅園周圍隻有幾個拓跋長涉的親信守著。
既然是封鎖了的消息，拓藤俊的人自然是好奇，四處打聽。然後，這個消息，就在正確的時刻傳到了正確的人耳之中，想來拓跋長涉辦事就是精練，一點兒都不浪費。連這樣絕美的一夜都能被運用的充分得當。
至於踽梅酒，拓跋長涉的的確確是喝了點兒的。
那可是解愁的聖酒，尤為的濃烈。拓跋長涉滿飲幾杯，可謂是催心拉肺，斷腸般的痛，可是，身體上的痛，哪及的上心中的痛。那一刻已抱著必死之心的他，又怎麽能夠舍得下這個花花的江山。
就算功名利祿皆可拋，可是我呢，拓跋霽晨呢？死，可以不怕，但並不意味著想死。拓跋長涉，那個時候的你，想的又是什麽呢？
若是非死不可，吾便極盡燦爛。
我仍記得，當拓跋長涉轟然落地，海岸邊觀看煙花的百姓，震驚萬分的表情。就在那個觀海亭裏，他們仿佛看到了一生當中最為絢爛的綻放，接著便是最悲壯的消散。
若不是真愛，豈能以性命做聘！
若不是愛的太深，豈能以性命換回一個太平盛世！
煙花璀璨，如若撲火的飛蛾，拚了全部性命想要燃亮浩瀚的夜空，就像我們拚了命想要幸福的廝守，卻忘了煙花是刹那的光華，而廝守是瞬間的神話。
愛到這裏，豈能無恨。
此恨何時已，此恨何時休？此恨天地悠悠！
湖中小舟紋絲不動，誰家一曲關雎已然唱罷。隻可惜，景相似，人不同，更起相思。
“我會好好活的！”我對著傳說老人堅定的說道。縱使沒了肉身，可我相信他的魂魄還在。縱然沒了魂魄，可我相信他定會幻化成太陽，幻化成長風，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之上永世流芳。
傳說老人的胡桐有幾棵小苗成活了，他的故事應驗了。
“沒想到您早就知道他的命運了！”我扶著細弱的樹幹，粗糙的觸感，卻是讓我心安。如若正如傳說老人所說，那麽這棵樹就是代表著拓跋長涉的一生。
“我不知道！”老人卻是苦笑著歎，“這棵樹是他當年親手種的。我根本就沒有管過他，風吹雨打，任它獨自去活。有好幾個發芽，卻也有好幾次都死了！我本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它活過來了，沒想到，唉，沒想到它到底還是活了！”
樹活人死。
“我也想種一棵樹，就種在它的旁邊！”我指著這棵新生的樹苗。拓跋長涉它一個人，一直都很孤單，我舍不得讓他孤單。
“來年吧！這都冬上了，還怎麽種！”老人歎。
“原來，是季節錯了！”我卻是恍然大悟，我和他相遇之時不是桃花盛開的春季，不是綠色千萬的夏季，而是蕭索如血的秋季。
故而，灼烈，宛如一片猩紅的楓葉，唯有落下。
注定了便是一場無絕的愛戀，從一開始就太過淒然。墨朵和桀月的愛情，原本就是一曲離經叛道的悲歌。
從我愛上拓跋長涉的那一刻起，從他愛上我的那一刻起，注定了就是一道孤注一擲的執念，一場無絕的相思。
相思曲盡，彈不盡相思人。
我念著紅豆，到底是紅豆生相思，還是相思寄紅豆？
餘恨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