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寄予（上）
彌漫著陣陣魚腥的空氣被拂曉微涼的風吹帶入了小屋。屋內，眼眶泛著紅的珊兒守在床邊，望著似乎沉浸夢中忽而嬌俏甜笑忽而顰蹙柳眉的飛瓊，一時恍惚了心神。想起今晨島主不動聲色的關切的詢問譚秋譚虎姐弟二人平日生計，珊兒隻覺層層冷汗一遍遍侵入骨髓直至冰寒透體。她伸手探了探飛瓊平緩的脈搏，愧而輕歎道：“小姐，請原諒珊兒不能再替你分憂解愁了。珊兒並不懼死，隻是實在不忍秋姐姐和虎子這樣好的人無辜受累。小姐，珊兒知道你心心念念牽掛擔心的唯有七少將軍。以往珊兒不懂，但如今珊兒真的很明白。珊兒喜歡虎子，就如同小姐喜歡七少將軍一般日夜掛牽擔心。他與秋姐姐是珊兒除了小姐之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珊兒不求榮華富貴，隻求可以和他們永遠在一起。珊兒真的不想他們有任何傷害…小姐，島主千方百計想要除去天波府眾人，你此番回營之後切記萬事皆須小心謹慎。珊兒真的很想看見你與七少將軍永結同心，共偕連理。小姐，你答應珊兒，無論日後如何艱難困苦，你也一定要開心，堅強啊！”不覺中，珊兒竟已淚濕了雙眸，哽咽了語氣。
香甜的米粥小菜靜靜的端到麵前，珊兒微微的瑟縮著。她惶然的抬起頭，凝視著不知何時已進了屋站在麵前的譚虎憨直的目光中透出的縷縷愛憐，她再是控製不住，一頭撲進譚虎懷中哀哀而哭：“虎子，小姐一定很死珊兒。是珊兒該死。珊兒…珊兒不該這樣自私，不該答應島主，不該…”
珊兒的輕聲啜泣，虎子的柔語撫慰忽的驚醒了夢中的飛瓊。她睜開霧蒙蒙的雙眼，上下打量。不料正撞上珊兒伏在虎子的懷中不斷抽噎，不由得令她陡然想起此時生死仍懸係於刀尖火山的延嗣。她情不自禁驚呼一聲，慌的尷尬的虎子急忙推開已羞紅了雙頰的珊兒。然而低垂頭的珊兒，‘嗯啊’解釋的虎子完全不曾落入飛瓊眼內，她隻焦急的四下翻找著那盒‘紫府青葉’。
“這是救治楊延嗣的唯一希望，決不可以遺失！可是怎麽不見了？難道被爹爹發現了？不會的！不會的！”飛瓊顧不得一旁的珊兒二人，更顧不得詢問珊兒自己為何會身在潭村。她想著延嗣，無法抑製的湧出了圈圈淚漣。
“小姐！小姐！”慌亂的抬起頭的珊兒望著淚水漣漣的飛瓊，猛然想起自己替飛瓊收於包裹內的解藥，急忙從床帳後簾外取出‘紫府青葉’放在飛瓊手裏強笑著說：“珊兒知道小姐的心此時早已飛至楊家大營，已經讓虎子備好了車馬。小姐，快些趕路吧。遲了恐怕延誤救治七少將軍。”珊兒話至此，眼中忽然閃過一抹哀傷，她一屈雙膝，對著飛瓊重重拜了下去：“小姐，如今珊兒身份…無法一路隨侍，珊兒就此拜別！小姐一路萬萬要保重啊！”
望著珊兒這一極不尋常的舉措，飛瓊冷不丁怔住。一旁的譚虎眼見珊兒叩首有聲，著實心疼不已。他忍不住大聲道：“杜小姐，我們漁家有句俗話叫：趕早不趕晚。您看現在這日頭就要高升，虎子不如及早送您歸營以防生變。杜小姐，您看可好？”
飛瓊本就一心惦念延嗣，見虎子既是如此說，便不再思量珊兒此番話中含藏的玄機。她一手握緊木盒，一手扶起珊兒含淚笑笑：“姐姐快別這樣，瓊兒受不起的。瓊兒一定會多加小心。況且這一路還有虎子哥護送，難道姐姐還不放心？姐姐，瓊兒走了。過些日子瓊兒還會來看姐姐，姐姐也要保重才是呢。”
看著飛瓊隨譚虎出了屋舍，珊兒突的一驚。她不由自主急走幾步追上前去拉住飛瓊，嘴張了幾張卻終是沒說出半句話，隻掩飾的替飛瓊攏了攏已盤上頭的發髻，又替她整了整衣衫，這才退後幾步眼睜睜的看著飛瓊登上馬車絕塵而去…
……
楊洪吃力的抬著一筐早已備好的草料氣喘籲籲的走進馬廄。他剛放下草料，就見圈在馬廄中的那匹延嗣最喜愛的‘琉璃’不安的蹬蹄輕嘶，好似在等待著楊洪打開馬廄放它出去。楊洪深知這馬通靈，此種情狀定是因思念主人而起。想到昨日五少爺說起七少爺在軍中的情形，楊洪不禁一陣心疼。延嗣自小便由他帶大，相較其他幾位少爺，他對這位七少爺卻是打心底多出一份疼愛。平日在府中，延嗣玩鬧他相陪，延嗣受罰他回護。隻要看見延嗣快樂健壯，他便覺得一切辛苦亦值。如今七少爺隨了軍，苦累自不必說，那亦是應該。隻是這傷筋動骨無法得以及時診治實乃有些不周。雖說老爺此舉意在磨礪兒子意誌，卻未免太過苛刻。七少爺到底還是孩子，如何經得起這般酷練？楊洪搖搖頭，拿過放置馬圈旁的一柄鏟叉鏟起一蓬草料抖進馬槽，然後欠身輕撫‘琉璃’雪一般的鬃毛無奈的歎著氣。
楊洪這邊歎著氣，那邊頭帶錦冠，身著銀衫的延德自前院匆匆行來。他一見楊洪便急急喚道：“洪叔，娘說今日前往大營接回七弟呢。若是被爹知曉這是我們幾個的主意，他一定惱怒非常。洪叔，您最明爹的脾性，快想想辦法啊。”
聽聞夫人今日前去大營接七少爺回府，楊洪心下甚為高興。他似乎不曾聽見延德的問話，隻放下手中鏟叉，從馬廄中牽出一匹棗紅，名喚‘紫紓’的高頭大馬，接著轉身去到井邊打來一桶清水，從上至下將‘紫紓’通體刷了個遍。待馬鬃完全幹透，楊洪又從馬廄旁的小倉房內取出一副打磨的十分精致的馬鞍置於‘紫紓’背上，然後又仔細的調了調馬蹬子的高度。一切完畢，楊洪這才拍拍延德肩頭：“有夫人在，五少爺何須擔心？五少爺隻管好生照看府邸便是了。”
延德一想到父親威嚴淩厲的目光，不由自主自脊背生出一層細汗。他看看楊洪正待開口再說，不料卻看見披掛著紫堇青綬披風的母親由紫霜、雲嵐、韓清以及冰琰芷筠這二位嫂嫂左右陪伴著走來。
見兒子一臉躊躇，賽花隻道他是因護送即將回返落雁峰的三女而無法陪同自己入營，便疼愛的看看三女笑著對兒子說道：“延德，你不必擔心娘。你隻需盡心盡力護送這三個丫頭安全回返便是。等你爹回府，娘自會向他提及你們三個的婚事，到時娘一定為你們辦個風風光光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