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巧計(下)
“七公子?”剛回到前廳的錦惠正巧聽見,她跑上前驚喜地問:“皇兄,你也覺得杜姐姐與七公子很配幺?”
八賢王心裏正盤算如何保這個媒,一時沒聽出郡主話中的異樣,他喃喃道:“不過就是不知楊家老七可曾定親,若也不曾,倒真是良配。”說到這兒,八王看看郡主:“皇妹,這位杜飛瓊姑娘家世如何?看她談吐不俗,自是出身官宦世家。父輩可在我朝為官?身居幾品?若本王相識,豈不方便?”
錦惠一聽八王此話,登時將滿腔喜悅化為烏有。她望著皇兄,支吾不答。
“皇妹,”王妃一眼看出了錦惠的變化,她笑笑:“你皇兄也是太心急,你別在意。不過以楊將軍、楊夫人的待人以誠,忠厚持家之風來看,就算這位杜姑娘出身平民,他們也必不會因其家世普通而反對。不如你就說說,倘若此事能成,你們兩個不是更親密?”
錦惠見皇兄皇嫂一臉認真,又想起延昭將飛瓊托給自己的真正用意,心道:姐姐,小妹不得不借用過世的幹娘,還請姐姐原諒才是。
隻見她眼珠一轉,忽露出一臉的傷感對皇兄皇嫂道:“皇兄皇嫂的心意,我想姐姐一定感激不盡。但因姐姐的母親剛離世不久,姐姐還要為幹娘守孝,所以…如果皇兄這個時候去向楊將軍楊夫人提及此事,恐怕於禮不合,何況咱們也不知七公子的想法,就這樣貿然前去,萬一碰了釘子,豈不沒趣?依小妹說,眼下正是踏青時節,不如將六公子、七公子約出來一起散散心…也許姐姐與七公子一見如故也不一定啊。若是他們真的…真的在一起,再向楊將軍、楊夫人提出…”
王妃在旁頻頻搖頭:“怪不得杜姑娘哀愁點點,原來是母親剛剛謝世。唉,小小年紀就沒了娘親,真是可憐。”
“愛妃,你還沒聽出咱們郡主這話裏的意思?”八王輕輕一點錦惠額頭笑道:“這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妹何時變得如此有心計,而且說得句句在理。你別以為皇兄什麽都不知道,這些話必定是那楊家老六教給你的。哼,其實你們早有心撮合你這位杜姐姐與楊家老七,隻不過抬出本王做個幌子罷了!如此一來那兩個小子在楊將軍麵前也就有了交待。是不是?”
“皇兄還說呢!”錦惠拉著八王嬌聲道:“前些日子不知為了…為了何事,七公子又被楊將軍責罰,還說不準他踏出天波府半步,否則就…就打斷他的腿!六公子替他向楊將軍求情,結果也被關了禁閉…小妹就是有心幫姐姐,也不敢啊。所以,所以隻好求皇兄看在小妹的麵上,去向楊將軍說說。皇兄,好不好嘛!”
“唉!”八王搖搖頭:“這楊將軍什麽都好,就是克己極嚴,教子更甚。還有就是他那爆竹似的脾氣,真是一點就著。天波府幾位長公子尚且不敢在他麵前多吭一聲,何況這兩個小的?也罷,就讓本王去討個情,替他們說說。不過,說歸說,若是楊將軍執意不允,本王也不好過多勉強。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多謝皇兄,多謝皇兄。”錦惠撒嬌的晃著八王,高興不已。
三人又說了些家常話,八王見天色不早,明日還需上朝,便與王妃又囑咐了一番郡主後,便坐轎回了王府。郡主在府外相送,待見不到兄嫂的影子,便急急忙忙回府,來到書房,點燭寫下一封書函,交與侍女秀兒,命她明早放飛信鴿,將此消息傳給延昭…
天空放亮,陽光柔順。
天波府後花園傳來呼呼舞槍聲。延昭懷揣剛從鴿房取來的書函,滿麵笑意的走到樹下,靜靜的欣賞著前方一團銀光,萬簇槍花。
等了半刻,隻聽陣陣喘息,卻不見人影停下。延昭搖搖頭,提起另一杆倒插在鐵架上的銀槍,一招‘分花拂柳’出手,嗆啷一聲,架住了銀光,分散了槍花。
“六哥,”一聲輕喚,人影頓住:“別鬧了,我還沒練完。”說完,挑起被架住的槍又練了起來。
“小七,你可不可以停下聽六哥說話。”延昭收起笑容,語含疼惜地說。
人影抬首,星眸閃動:“再過些天,我就要去邊關…我已經耽擱了許多日子,再不加緊,就來不及了。六哥,你若是有事,等我練完再說吧。”
“小七。”延昭聲音低了幾分,似在耳語:“去邊關前,你不想再見杜姑娘幺?”
陣陣顫抖陡的似電光穿透心房,一滴淚徘徊往複星眸中。
“六哥,”強忍絞痛,啞聲道:“我已經答應爹,不會再有半點不該有的感情。你不要再為我觸怒爹了。”
“小七,你…”延昭心痛不已:“小七,我知道你不想我們擔心,不想爹娘煩憂,但是杜姑娘日思夜盼,隻想與你再見一麵。你知不知道現在她常常會不自禁哭泣,麵色也越來越憔悴?再這樣下去…小七,你告訴六哥,你真能忍心幺?”
顫抖愈發強烈,淚水越積越多。槍,‘當啷’一聲,掉落在地。
“六哥,你不要說了。我答應了爹娘,我不能再讓他們失望,傷心。六哥,你替我…轉告她…忘…忘了我…”轉身發足狂奔。
“小七,你站住!”延昭幾起幾落,攔在麵前大吼:“懦夫!膽小鬼!你不是說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幺?為什麽連見她一麵的勇氣都沒有?你說啊!你為什麽不說話!”
吼聲激起勇氣:“我不是!我…我不要再連累小瓊,不要再連累你們,更不要再連累爹娘!”
聲聲大喊似乎喊盡所有委屈、痛苦…
樹上的鳥自是早已被震得撲楞撲楞沒了蹤影,而與此同時卻也引來了楊業及賽花…
“都給我住嘴!”楊業的斷喝令周圍頓顯一片安靜。他看看嗔目相對的兩個兒子,沉聲道:“你們幹什麽!是不是嫌家裏不夠熱鬧,還想再添上幾出?”
垂首,默然…
賽花生怕丈夫又著怒,急忙打圓場:“業哥,你還不知道他們倆從小就這樣,一會兒惱了一會兒又好了。大清早的,你也不值為這個生氣。”接著賽花又看看兩個兒子:“你們兩個也是,都是大人了,還耍小孩子脾氣。好了好了,快去吃飯!延嗣,你爹可是沒有吃飯就來看你,還不快向爹道歉?”
延嗣默默走到父親身邊道:“爹,對不起,孩兒錯了。”
“唉!”兒子的輕聲求恕令楊業再也氣不起來,他望著兒子清瘦的麵龐,重歎一聲,轉身先行而去…
廂房內,延嗣緊盯著手中那方半月形的玉佩,飛瓊猶如雲雀般的銀鈴笑聲竟揮之不去的盤旋往複在他的腦中,而二人兩情相悅、難舍難離的點點滴滴、絲絲縷縷更如滔滔海浪不斷地擊打、碰撞著他的心。一切的一切仿佛隻在咫尺,卻又飄遠天邊…
他抬頭看看窗外漸漸攀升的半月,咬咬牙,步履堅定的走到延昭房前,輕輕敲了敲門。
延昭一見是弟弟,急忙將他拉進屋中,欣喜萬分地說:“小七,六哥知道你一定會這樣決定,我們楊家子孫個個都是重情重義的男子漢。”
“嗯!”延嗣失神的點點頭:“六哥,你準備怎麽做?”
“我和郡主商量好了,這兩天爹在軍中一定抽不開身,咱們借這個機會出府,然後在煙翠湖與郡主和杜姑娘見麵。天氣轉暖,煙翠湖河開冰化,咱們還可以踏青賞柳。”
“煙翠湖…”延嗣臉上止不住泛起陣陣痛楚,他淒苦一笑:“六哥,你們想的真周到。但是爹不準我離開府邸半步,娘也一定不會放我出去…”
“小七,這個你不用擔心,六哥早就想好了。”延昭拍拍弟弟肩膀:“你隻要一心等著杜姑娘就行了。”
“六哥…”延嗣眼中噙淚,欲言又止。
“小七,”延昭輕輕頂了頂弟弟的額頭:“咱們是兄弟,對幺?”
楊洪走進來,看看頭頂著頭的兄弟倆說道:“六少爺,七少爺,八賢王過府,老爺叫你們去正廳呢。”
“知道了,洪叔。”延昭笑笑,拉著弟弟小聲道:“‘救星’來了。走吧!”
二人剛到正廳,就聽見八王的笑聲:“楊將軍,楊夫人,實在不好意思,本王被郡主那個丫頭纏得頭昏氣悶,隻好前來貴府暫避風頭,還請將軍、夫人多多包涵才是。”
兄弟倆走進前來,雙雙跪拜,向八王請安。八王扶起二人,又仔細看看延嗣,見他清瘦了許多,心下暗道:這楊將軍教訓起兒子果然毫不心軟。看來這段良配還需謹慎才好。”
他故作毫不知情的看看延昭延嗣道:“唉!你們兩個小子果然在府裏,快隨本王回府。現在隻有你們才能治好本王的頭昏氣悶了。”
楊業賽花一聽此話,均感奇怪,二人相互對望一眼,不知八王所指為何。
楊業隻當又是二子闖了禍,不由狠狠的瞪了瞪他們,躬身向八王道:“不知八王何出此言?莫不是楊業這兩個犬子闖了什麽禍衝撞冒犯了八王?倘若如此,楊業定當嚴加管教。”
“誒,”八王一見楊業板起了麵孔,慌忙笑笑:“楊將軍誤會了!這都怪本王,都怪本王。唉,楊將軍有所不知,郡主那丫頭日日纏著本王說要出去散心,本王擔心她的安危,所以不允。誰知這丫頭就鬧開來,定要本王給她一個答複。本王沒法子,隻好前來避風頭,一見延昭延嗣,就想起這回事。本王知道他們兩個經常去郡主府走動,而且據本王所知,郡主也最和他倆人談得來,有他們隨護…不知楊將軍意下如何?”
“這個?”楊業沉吟,心下卻明白,一定是郡主得知兩個兒子被禁足,所以搬來八王替他們求情。他看看延昭延嗣,輕哼一聲後,接著又對八王道:“既是護衛郡主安危,天波府義不容辭。王爺一片心意,楊業豈敢推拒?隻是這兩個犬子頑劣,恐有負王爺重托。”
八王看看楊業,話中有話道:“不知楊將軍可否賣給本王這個薄麵?”
“王爺吩咐,楊業遵從便是!”楊業點點頭,望著兩個兒子:“你們兩個若有半分護衛不周,一律家法伺候!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