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闖府（下）
暖暖的廂房飄蕩著濃濃藥香，側臥床上的延嗣慢慢睜開雙眼，迷迷糊糊好像看見了母親的身影。
坐在桌邊的賽花絲毫未曾感覺端在手上的湯藥騰騰的冒著熱氣，隻不時地輕輕搖頭歎息。延嗣望著母親憔悴不堪的麵龐，鼻頭一酸，淚水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深吸口氣，猛地以肘撐床，‘騰’的翻身坐起。不料隨即而來的撕心裂骨的疼痛令他周身一陣痙攣。他忍不住‘噯喲’一聲喊出了口。
賽花一驚，險些打翻了手中湯藥。見兒子緊咬雙唇，顫抖著從床上爬起，賽花心痛如絞。她急切的放下藥碗，強忍住在眼中來回打轉的淚水，飛身上前一把摟住兒子柔聲道：“很痛是幺？你的傷口未愈，還需靜養才好。”說著話，賽花輕輕將兒子扶靠在床頭的軟墊上，回身拿起桌上的湯藥一勺一勺喂進他的口內：“這是娘親自給你煎的藥，你趁熱服下，再出出汗，就好了。”
聽著母親的輕言柔語，延嗣再也控製不住。他一頭撲進賽花懷中，像個小孩子似的，任由淚水無休止的傾瀉而出。過了許久，延嗣慢慢止住哭聲，抬起濕淋淋的臉望著母親道：“娘，對不起！孩兒讓爹娘煩憂，傷心。孩兒真是不孝。娘，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昨晚我實在不該出言頂撞爹，惹爹氣怒。娘，我知道錯了。”
“延嗣，”賽花輕撫兒子麵龐道：“你是不是覺得你爹太過心狠？娘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也要體諒你爹的一片苦心才是！身為臣子，他需要顧慮的事情實在太多。不僅是咱們一家大小，甚至全族人的身家性命他都要顧及，護守。你知道，現在朝中還有很多虎視眈眈的眼睛在窺探著楊家，隻要咱們出一點紕漏，走錯半步，這些人便會群起攻擊、落井下石。直至置我楊家於死地方肯罷休。為了楊氏一族，你爹隻有步步為營，慎而又慎。你們七個，是爹娘心中的至寶，卻也是爹娘心中最弱的防線。隻要你們其中任何一個出現問題，爹娘心中的防線就會不攻自破。所以你爹不允許你們任何一人做錯事、走錯路。他的做法雖是過激了些，但他完全是為了保護你們，才不得不忍痛狠下心腸。人生一世，必然會有很多得失、取舍。然而得、失；取、舍，隻在一念間。難以抉擇之際，自當以大局為重。延嗣，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娘相信你一定不會令爹娘失望，對幺？”
母親語重心長的一番話仿佛一眼溪流清清涼涼淌過延嗣心底。他抬起頭，一如點點繁星的明亮光輝重又出現在那雙曾一度灰暗的眼眸中。他重又投入賽花懷中，堅定地說：“娘，孩兒明白。保國安邦、平定戰亂、令天下百姓得以安康，是楊家男兒不變的天職。身為楊家人，孩兒更不該隻為自己不顧家國。娘，您放心，從今往後，孩兒不會再為兒女私情所牽絆、困擾。”
賽花點著頭，眼淚卻唰唰而下：“延嗣，娘知道你一定能夠做到！如果你爹知道你有這份堅毅，一定會很欣慰。延嗣，爹娘全部的希望就寄予你們兄弟身上了，你明白嗎？”
母子倆正談著心，忽見菊兒慌慌張張跑進屋裏，嘴裏結結巴巴地說：“不好了，夫人！六少爺…六少爺…”
“六哥怎麽了？”延嗣一急，牽動肌肉，又是一陣鉆心的疼痛襲遍全身。他強忍疼痛，躍下床，拉住菊兒連聲問道：“菊兒，你快說，我六哥到底怎麽了？”
“六少爺，六少爺他受了重傷！”
“什麽？”賽花心中也自一驚：“延昭怎麽會受傷？難道…”賽花說到這裏慌忙看看延嗣，截住話頭道：“延嗣，你好好休息。娘去看看你六哥。”賽花說完，不待延嗣回話，轉身急匆匆而去。
母親急切凝重的神色以及似乎還沒說完的話頓令延嗣心生疑惑，他一把拽住菊兒，心慌地問道：“菊兒，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你快告訴我啊！”
潘豹手中把玩著飄絮的珠花，醉意顢酣的聽著宋混的稟告。忽然瞪圓了眼睛，看看宋混道：“你小子眼睛沒毛病吧！你確實敢肯定杜飛瓊那臭丫頭被天波府所擒？”
宋混生怕自己一開口又遭潘豹耳光，連連退後數步，不出聲隻一個勁的點頭。
“真是稀奇！”潘豹不相信地站起身搖搖頭道：“這楊老鬼到底耍的什麽把戲？生擒臭丫頭？難道楊家老七也隻不過是垂涎臭丫頭的姿色，玩夠了本，甩甩手便溜？嘿嘿！果真如此，那臭丫頭可真是丟盡了她爹的臉麵。”
宋混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潘豹道：“既然那丫頭姿色非凡，不如少爺…”
“我呸！”潘豹啐了口吐沫，恨恨說道：“她已是殘花敗柳，就算她現在自願…，小爺也不會再要！”接著一轉話鋒又說：“不過小爺總覺得事情不大對勁，你還是給我繼續監視天波府，一有什麽動靜，立刻稟告。小爺就不信鬥不過他楊延嗣！”
五騎仿佛被西下的斜陽鍍了金邊的高頭大馬急匆匆奔進天波府。
早已守候在府前的林成一見主帥楊業下馬，便單膝跪地，愧疚自責道：“屬下無能，請將軍治罪！”
陡見副將跪地請罪，楊業心生疑惑，他扶起林成道：“林副統領何處此言？莫非府中有大事發生？”
“啟稟將軍，今日曾有一女子擅闖府邸…”林成一五一十、滴水不漏的向楊業詳細稟告著飛瓊為見延嗣擅闖天波府的前前後後…“屬下等發現倉房淩亂不堪，懷疑是此女子之同黨將她救出…將軍，屬下辦事不力、護衛不嚴，以致令六公子身受劍傷。屬下願受軍法處置！”林成說完，又跪下聽候主帥的發落。
“林副統領請起。此事本將會仔細查問，待有了結果再行論斷！”聽畢副將的匯報，楊業的臉色早已陰鬱，他看看林成道：“此事延嗣可有參與？”
“七公子並不知情！”
楊業點點頭，威嚴的看看身邊四個麵呈擔憂的兒子命令道：“你們把延德延昭給我叫到內堂，為父要詳細盤問！還有，現在不許你們任何一人去看延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