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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 炙痛 第二十二節

  回家後的第二天,生產隊裏開始收割稻穀了,這是一個讓所有人興奮不已的時刻。稻穀被挑進禾場等於有米進了缸,吃飯是天大的事。男勞力負責打穀,女勞力負責割禾,老人們牽著剛會走路的、抱著還不會說話的,遠遠近近地站在田坎邊、小路上看著,盡情地聞著飄蕩在空氣中的稻香。


  蘭子揮舞著鐮刀,優美的動作讓麵前彎彎的稻子瞬間伏倒,變成她身後排列有序的禾把。同樣多的行數,隻有她割得最快,在田裏呈“凸”字形,特別顯眼。


  冬娭毑提著一雙小腳杵到蓮娭毑旁邊:“蓮娭毑,你屋裏滿媳婦隨便做麽哩事都是把好手呢!”


  蓮娭毑抱著順生變換了一下姿式,讓頭上的草帽遮擋住照在他臉上的光線。她聽見冬娭毑說這話,有點不大高興,她禮貌地衝冬娭毑笑笑,心裏說:你才曉得呀,全大隊還能找出第二個這樣的好媳婦麽?

  今天割的是隊裏最大的一丘田,一個多時辰,蘭子就割到了盡頭,“甩”出其他人一兩丈遠。


  蘭子直起腰,她邊擦著臉上的汗水,邊向蓮娭毑走去。


  背對著那塊正在收割的稻田,蘭子坐在田埂邊給順生喂奶。繼茂挑著滿滿的一擔稻穀走過來,蘭子抱起順生,一隻腳站在田裏,給他讓出路來。


  陽光下,那清晰的影子在踩滿腳印的泥田裏移動,映入蘭子眼簾的是繼茂的背脊和被汗水浸透、殘破的短衫。


  吃上了飽飯,讓所有人歡呼雀躍,可兆明卻越來越煩躁不安。他早已聽到有關蘭子和繼茂之間的風言風語,他開始不相信,也是不敢相信。他想肯定是有人嫉妒他,閑著無事編些故事磨牙噴口水。


  這天下午,大夥中途歇息時,兆明湊到二喜身邊。


  “二喜哥,搞根煙抽哈!”兆明伸出手。


  二喜朝兆明翻了翻白眼,極不情願地從褲兜裏掏出半包皺巴巴的“豐收”牌香煙,摳出一支遞給他:“你也和你婆娘一樣喜歡呷別人的呀?我這煙是呷得進,吐得出,可有的東西是呷噠要脹肚子的!”


  兆明脹紅著臉,心裏在罵娘。他轉背將那支還沒點燃的紙煙用腳踩進泥巴裏。


  兆明窩了一肚子火,心像被無數隻山螞蟻嚼噬著。特別是在寂靜的夜裏,各種各樣想象的場麵讓他無法忍受,不滿與難受一齊襲擾、折磨著他的身心。當然,這根源都來自於自己的婆娘蘭子。


  吃了三天的飽飯,男人體內那點邪欲就開始瘋撩狂長,甚至比填飽肚子更迫切、更強烈。


  山上該落的樹葉都已落盡,顯得蕭條清冷,可兆明卻是一身躁熱,春情勃發。躺在床上的他翻來覆去,不知不覺,那胯下之物如立春後破土的楠竹筍,仿佛有種刺破青天的衝動與霸氣。


  一陣淒厲的貓叫聲從窗外傳來,兆明知道這些貓們正在幹那事。畜生都需要呢,何況人?


  盛祖已睡得像坨揉熟的糯米巴巴,兆明輕輕掀開搭在肚子上的被角,躡手躡腳爬起來。他趿著布鞋剛走出兩步,又猶豫了。想到蘭子對他冷淡的眼神,他忐忑不安,甚至膽怯。


  黑,給他壯了膽,貓們的嘶叫更是刺激了他。兆明麻著膽子是朝蘭子的床頭摸去。在摸到蘭子的床邊之前,兆明迅速退掉了那條縛束他的短褲衩。


  迷迷糊糊中,蘭子輕輕地扭動身子,並伴有喉嚨裏低微的吟哦,她似乎是用這種扭動的方式來接納著無限的歡愉與快感。又在做夢?肯定是!蘭子潛意識中不希望自己醒來。她好多次在夢裏感受到這種徹入骨髓的酣暢,但每次總看不清讓她酣暢的那個男人的臉。


  當那隻哆嗦的手在做進一步深入探尋時,蘭子完全醒了。兆明因興奮而抑製不住的、粗魯的喘息聲讓蘭子有了強烈的反應,這反應是一種極度厭惡的爆發,她用手狠狠地抽打過去。由於用力過猛,她在自己的大腿上留下了兩條紫紅的指痕。


  “你搞麽哩呀?!”蘭子壓低嗓子,慍怒地質問。


  “……”兆明縮回手,他被蘭子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不輕,一下子蒙了。


  蘭子感覺兆明那東西還頂在自己大腿上,順勢猛推了他一把:“睡到自己床上去,莫把細伢崽吵醒了!”蘭子的語氣稍微緩和些,但拒絕的成份更加明顯。


  兆明的臉由白變紅,由紅變紫。幸虧屋裏漆黑,要不然他會鑽進地縫裏去,或是一頭撞牆去碰死!


  熊熊燃燒的炭火被一盆冰淩渣子的冷水潑熄,連一縷煙都沒冒出來。


  悻悻地摸回自己床上的兆明暗暗咬牙切齒地罵娘,他用最惡毒的語言罵。他想用這樣方式來抵消剛才受到的羞辱。


  破土的楠竹筍被一隻牛腳板瞬間踩得稀裏嘩啦。兆明的身體遭受衝動的煎熬,心裏愈來愈灰暗、愈來愈慘痛。


  順生可以扶著牆壁蹣跚走幾步了,蓮娭毑張開雙手在旁邊招呼著。


  兆明黑著臉進門,順手將一把“二齒”鈀頭甩在堂屋門角裏,鋤頭反彈著橫倒在堂屋中央。


  “你把鋤頭放到裏麵屋裏去,怕順伢崽碰到呢!”蓮娭毑沒好氣地說。


  “他要碰到還不是自己找死!”兆明丟下一句話,準備進灶屋。


  蓮娭毑早就看出兆明一直在摔東摔西發混帳脾氣,其中的原故她也能猜出幾分,但做姆媽的不好說,所以平時他發混帳脾氣時也忍著,可今天他用這話傷自己的孫子,就發火了。


  “你冇遭鬼打唦,一天到晚不過氣!”


  兆明憋在肚子裏的火也一下爆發了:“我是遭鬼打了呢,遭那不要臉的婊子鬼打噠!”


  蓮娭毑把順生抱進枷欄裏站著,吼了起來:“你這個畜牲,罵誰呢?罵誰呢?”


  “我又冇罵你!”兆明瞪著牛卵子樣的眼睛也衝著蓮娭毑吼。


  “那你罵誰呢?”蓮娭毑衝上去,想扇他耳光。


  正在這時,蘭子荷把鋤頭進來了,她一看這架式,忙問蓮娭毑:“姆媽,為麽哩事啊?”


  蓮娭毑沒作聲。


  蘭子上前去推兆明,意思是要他莫與姆媽吵。


  “你給我死開些,不要臉的婊子!”兆明這才真正找到了發泄的對象,借著這“火”已經點起,他第一次開口罵了蘭子。


  “啪”的一聲,蓮娭毑的巴掌落在兆明臉上:“你這個畜牲,你這個白眼狼,你說這話不怕遭雷公菩薩打呀?”


  蘭子不但沒被兆明這句話激怒,反倒很鎮定。


  “王兆明,你今天把話說清楚,我哪麽不要臉噠?”蘭子問。


  “你自己做的醜事自己不曉得,還好意思問我?”兆明捂著被蓮娭毑打紅的臉,惡狠狠地說。


  “你再胡說亂說,我撕爛你的嘴!”蓮娭毑又要衝上去,被蘭子攔住。


  “王兆明,今天當著姆媽的麵,我把話說清楚,我從冇做過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王家的事,你說要如何就如何。”蘭子一字一頓地說。


  “鬼曉得呢!”兆明一咬牙:“離婚!”


  “這可是你說的啊!”蘭子從枷欄裏抱起“哇哇”直哭的順生,出了大門。


  蓮娭毑一看急了,她一邊手指著兆明罵:“你這遭天殺的,你這遭天殺的!”一邊追了出來:“蘭子,你莫走,要走也是那個遭天殺的走!”


  蘭子掰開蓮娭毑抓住她衣袖子的手,說:“姆媽,你也莫這樣罵他。”


  玉梅嬸子聽完蘭子說了個大概,放下碗筷就去找兆明。


  兆明抱著腦殼坐在大門口,玉梅嬸子來了他也沒察覺。


  “兆明,你們是麽哩回事呀?你不能這麽欺負蘭子呢!”玉梅嬸子話中帶氣。


  蓮娭毑聽到玉梅嬸子的聲音從灶屋裏出來。玉梅嬸子給蓮娭毑打招呼:“呷飯了嗎?”


  “嗨,還呷麽哩飯羅,都讓這遭天殺的氣飽了!”蓮娭毑說完,用手指重重地在兆明腦殼上戳了一下。


  “蓮娭毑,蘭子不說是萬裏挑一,千裏挑一,也是百裏挑一的好媳婦呢,兆明你不該這麽對她!”玉梅嬸子這話一半說給兆明聽的,一半是說給蓮娭毑聽的。


  “是呢,是呢,蘭子是個好媳婦,我這條老命都搭幫她,到哪裏再找這麽好的媳婦啊!”蓮娭毑說的實心話,她也是一半回答玉梅嬸子,一半是說給兆明聽的。


  “你們曉得麽哩?”兆明嘟噥一句。


  “兆明呀,我曉得蘭子不是外麵傳說、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我勸你莫讓鬼打昏噠腦殼,到時候後悔就晚噠。”玉梅嬸子說完要走。


  “我不後悔!”兆明像是猴子的卵,越玩越硬!


  蓮娭毑一拳擂在兆明的後背上:“你這個遭天殺的,要是離婚你就給我死出去,我不認你這個逆子!”


  蓮娭毑正準備隨玉梅嬸子一道去勸蘭子,蘭子卻抱著順生回來了。她臉上的平靜倒讓蓮娭毑心裏發怵。


  “王兆明,我不賴著你,明天就到公社把手續辦了,細伢崽你帶就帶,不想帶的話,我全部帶走,隨你的便。”蘭子說得很輕鬆,好像是說別人的事情,與自己毫不相關一樣。


  這時的王兆明已是倒了瓤的西瓜,表麵硬紮,心裏已經發虛。


  “要得唦!”兆明的回話裏,似乎沒有了先前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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