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個腎
桑榆回到家後，霍東隅已經在等著她了。桑榆有些猶豫地開口：“東隅，我還想再請幾天假。”
霍東隅聽到這番話後，站起來牽著桑榆的手，拉著她坐在沙發上，望著她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桑榆低著頭，沒有做聲。
“是有什麽事連我也不可以說的嗎？”霍東隅耐心地問著，眼中的柔情像要把桑榆融化。
“也不是不可以說，”桑榆沉默了一陣子，緩緩開口說道：“隻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就從頭說起，我慢慢聽著。”霍東隅溫潤的瞳仁直視著她，溫柔地開口。
在霍東隅的鼓舞下，桑榆把關於她媽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並且告訴他自己已經同意了移植，三天後就可以做手術了。
沒有想到霍東隅聽完後比想象中的還要激動，他緊緊的握住桑榆的手，大聲地說道：“不行！我堅決不同意你做手術！”
“那是我媽媽，我不能見死不救！”桑榆的態度也很堅決。
“媽媽？那她當年拋下你一個人的時候還記得自己是個媽媽嗎？她是全心為了你的腎才回來找你的你懂嗎？”霍東隅第一次痛恨著桑榆的善良，這份善良如果要讓桑榆冒著生命的危險，他寧願她狠心一點自私一點。
“她是有苦衷的。”桑榆試圖努力的說服霍東隅同意自己的決定，“我是這世上唯一能救她的人了，如果我不救她，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反正我是堅決不同意的，如果是醫藥費的問題，我可以全部負責，唯獨是你的手術，我一萬個反對。”霍東隅的態度十分強硬。
“我沒有征求你的同意，我隻是告知你一聲。”桑榆也是個脾氣很硬的人，她做了決定也是很難更改，“那個不是你的媽媽，你是無法體會我的心情的。”
“我隻是不想你被人騙。”霍東隅忍不住提高了音調。
“不要把人心想得如此黑暗。我寧願被騙也不想我媽媽死。”桑榆想到媽媽的病情，回想起醫院那張虛弱的臉，淚水湧上了眼眶，“你說過你會支持我的，你是沒有看到我媽媽的樣子，我看了好心疼，我好想為她做點什麽，不讓她活活受罪。”
霍東隅看到桑榆掉淚，心裏也難受，他輕輕地握住桑榆的手說道：“其他事情我絕對支持你，但這事情要你承擔生命危險，我做不到那麽坦然地接受。”
“不會有太大問題的，你支持我好不好？”桑榆也軟下了態度，她此刻無比想得到霍東隅的支持，眼睛定定地注視著他。
霍東隅看到桑榆這個樣子，也很想順著她的意思給予她支持和鼓勵，但是一想到桑榆要挨一刀，還有失去一個腎髒，他就無法對著桑榆點頭。
更何況，桑榆的媽媽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這個需要桑榆的時候出現，讓霍東隅起了疑心。霍東隅在商場打滾多年，見識過太多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特別是經曆了董清蕪的事件，他知道人心是有多麽的可怕，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恐怕沒有那麽簡單。隻是桑榆涉世未深，又單純善良，才會被這苦肉計騙到，短短兩天便做下了如此重要的決定。
霍東隅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態度堅決地說：“恕我沒有辦法支持你，我沒有辦法同意這件事情。”
桑榆看到自己在最需要他的支持時竟然被拒絕，心裏涼了半截，似乎有冷風倏然灌入她的心髒，她苦澀地笑著：“沒有想到，你還是不願意支持我。”
霍東隅握緊了桑榆的雙手，苦澀地歎了口氣，他知道桑榆現在對自己很失望，但他真的沒有辦法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受到如此傷害。
“作為你的丈夫，我實在是無法同意自己的妻子冒這麽大的風險，你就當我是自私吧。”
桑榆垂下了眼，哂笑一聲，嘴角發苦，在自己最需要支持的時候，卻得不到支持，這種失落感讓她仿佛被人拿石頭砸破了心髒，冷風嗖嗖地灌了進來一般。
桑榆咽了咽幹啞的喉嚨，酸澀得說不出話來，她抬起了頭望著霍東隅，澄澈的瞳仁帶著難以言喻的傷心。她緩緩地抽出被霍東隅握住的雙手，苦澀地開口：
“如果是因為你是我丈夫的原因而阻止我的話，我們離婚吧。”
霍東隅聽到桑榆的話，身體幾乎是瞬間便冷了下來，僵硬得連動都不能動。他從來沒有想過桑榆會向他提出離婚，而且居然是為了一個要她腎的人。一時間，霍東隅心頭湧現出各樣情緒，憤怒、哀傷、悲痛、茫然……各種情緒如同一團亂麻般混雜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霍東隅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看著桑榆那樣壓抑著的沉默，霍東隅過了良久，皺著眉，沙啞地開口道，“……你是認真的？”
桑榆在說出那句話後，其實也後悔了。自己是一時的衝動，失望之下說出了如此重了話來，卻完全沒有考慮到對方的感受。霍東隅對自己的好自己從來都是知道的，她也知道霍東隅此刻的反對不過是太過關心自己，但自己居然說出如此傷害他的話來。
桑榆的心忽然浮現出一句歌詞：“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桑榆用手遮住眼睛，眼淚從指縫中流出。她想說自己不是認真的，但幹澀的喉嚨裏發不出一點聲響，隻能化作嗚嗚的抽泣。
霍東隅看到桑榆的眼淚，心像被人狠狠地捏住一般，痛得很，痛得無法呼吸。他伸手把桑榆擁入懷內，沙啞著聲音妥協道：“我支持你，你想做手術就做吧，隻要你別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說到最後，語調中竟帶些許的哭腔。
桑榆陡然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感受到抱著自己的手臂越來越緊，貼在她耳邊的呢喃嗓音裏夾雜著一些難過和一些痛苦，讓她無比心痛。她喉嚨哽得發酸，張了張嘴巴，卻怎麽也說不出話。
桑榆突然很痛恨自己這樣溫吞的性格，每次都是霍東隅主動的讓步，自己就像恃寵生嬌般，一次次地傷害著深愛自己的人。
桑榆主動伸手回抱這霍東隅的腰，依偎在霍東隅的懷裏，眷戀著他懷裏的溫暖。
霍東隅感受到桑榆的回應，溫柔的說：“明天我陪你去醫院一起看你媽媽好嗎？”
那人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低緩和溫柔，讓桑榆聽了不禁十分安心。
桑榆低聲地說：“你也要去嗎？”
“當然，”霍東隅把她擁得更緊，“我要見我的丈母娘，告訴她，我會愛她女兒一輩子。你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嗎？”
桑榆把頭埋在他的懷裏，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兩人的爭吵終於在霍東隅的讓步中平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