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夢遙
仿若如夢一般,霂雪怔怔地看著麵前的少年,少年全身都是血,原本的白衣都被血染得通紅,少年費力地笑著看她,道:“姐姐,我來接你回家。”“我不會跟你回去的。”霂雪別過頭說道,倘若不是因為他是由她養大的,她此刻真是恨不得打他一頓,欺瞞了她那麽久,如今這是做什麽?苦肉計嗎?“姐姐,我知道你氣我一直瞞著你,但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我知錯了,姐姐,你同我回去好不好?”泠上前抓住霂雪的手,臉上一片焦急,生怕霂雪不信他。“不了,我已經做好準備就在這兒度完此生了。”霂雪想甩開他的手,又怕打到他傷口,隻好按捺著情緒說道,“姐姐,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泠看著霂雪冷淡的樣子有些著急,霂雪以前一直很寵他,即便他犯了什麽錯也不會跟他計較,可是這次,他知道自己做的過分了些,但這些事那人早已囑咐過不能告訴任何人,這次也不知霂雪是怎麽知道的。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是她無意中聽到了他與莫安的談話,他不知道霂雪聽到了多少,但也知道霂雪聽到的不過是些不太重要的。
“你回去吧。”霂雪皺著眉頭,她不跟泠回去,其實還是有私心的,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泠,雖然那日他們的對話她並沒有聽完整,但也知道泠是對她存了別樣心思。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這份感情,她知道這是不對的,雖然他們兩個並不是親姐弟,但是在旁人看來,泠是由她養大的,泠於她而言是弟弟但更像孩子。
“姐姐……姐姐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我便跪在這裏,直到姐姐肯回心轉意。”說著,泠便放開她跪了下來,霂雪看著他的舉動,心裏突然一涼,冷笑:“怎麽?苦肉計嗎?那你大可不必,你還是回去吧,省的旁人為你擔心。何況,你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辦完嗎?”“姐姐……是在關心我嗎?”泠聽到她的話有一瞬的驚喜,抬眸看著霂雪,眼中有幾許期待。
“不是,”霂雪轉過身,霂雪如今住的是間竹屋,原本這山上就有一間,雖然奇怪這山上沒有竹子卻又哪裏來的竹屋,但也沒想太多,大抵以前在這山上居住的人留下來的吧。霂雪走到門口,冷冷地道,“我上山的時候已經托人給你定了親事,我若沒有記錯,是胡家的二小姐胡素蘭,成親之日是定在下個月初三,你若現在下山,興許還能趕上。”
泠許久沒有答話,霂雪正要往外走時卻被人大力一扯,險些跌倒,有些惱怒地回頭,對上泠略顯陰沉的眸子,一愣,泠勾唇冷笑:“姐姐就這麽恨不得早日讓我成親?我倒是不知道姐姐還有促人姻緣的癖好。”霂雪低著頭不說話,泠從沒在她麵前露出過這樣的表情,雖說是經曆過生死殊途的,卻也有些心冷。
“那門親事既然已經定了,你就不要推辭了,免的辜負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年華。”霂雪輕輕掙開他的禁錮,退後幾步,看著他的神色有些冷。
“嗬嗬嗬,真是我的好姐姐!既是姐姐的好意,那,泠恭敬不如從命。”泠勾唇笑著彎身,似是在拜謝,但霂雪知道,泠這是在拜別,也許,以後都不會再見了。
“現今天色也不早了,你……可要休息一晚再下山?”霂雪有點猶豫地開口,泠聽了一愣,搖頭道:“不必了,如姐姐所言,下個月初三便要成親了,如今下山正好可以趕上。”“那便保重了。”霂雪笑著,“恩。”泠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離開。
霂雪一直看著泠走了很遠才追出去,跑了不久卻又停下,苦笑著看著遠處已經沒了泠的身影。苦笑著蹲下身,環著自己,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濕了裙襖。若雪,親崇王早在她入門下的時候就說過,他給他們所有人都下了一種蠱,名喚若雪。若不及時服用解藥,起初隻是每三天疼一次,直到一個月滿,便會在最後一次白了頭,容貌遲暮。
霂雪知道,親崇王手下的所有人都中了蠱,唯獨除了江引,親崇王雖然從來不曾承認過江引,但他心裏是把江引當兒子的。
明日便是最後一日了,卻不曾想泠會來尋她,也許她心裏有開心過,但是隨即而來的便是絕望,這世上沒有人解若雪這種蠱。
“泠,但願你能與胡小姐恩愛一世。”霂雪看著泠離開的方向囁嚅道,臉上的眼淚愈多,卻被她一把擦去,雖是疼入骨裏,但隻要泠能幸福就好。至於她,明日過後想必也不會存於世了吧?白了發,容顏遲暮的時候,便是蠱蟲啃噬她身體的時候。
“詠翊,你今日是不是去了那個叫林孝嶔的府裏?”喬晗之才回家就被喬夫人拉到房裏,關上門,喬夫人臉色微沉地看著他,問。
“看來娘是派人跟著我?既然娘知道,又何必多問?”喬晗之打了個哈欠,照顧了兩個醉鬼一個晚上,任是誰都會累吧?
“詠翊,其中是不是還有名喚蘇錦的女子?”喬夫人皺眉,問,看喬晗之並沒有否認,繼續說,“娘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詠翊,即便她是姬家後人,她也隻是個女子,她做不了什麽,也不會傷害到你們以及喬家。”
喬晗之冷笑:“娘,她的能力遠非你知道的那樣,你猜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怎樣的?她把一個小倌毫不留情地踢下了高台,那高台不是很高,卻足以置人於死地的,幸而他隻是摔傷了腿,卻再也不能跳舞,那個少年曾是跳舞很好的,卻因為她再也不能跳舞了。本是紅牌,卻因此成了最低賤的小倌。”喬夫人聽了皺眉,然後問道:“的確是挺狠的,不過你便是因為如此?”
“自然不是,我派人去查過她剛來蘇州的時候,她曾暗地裏害過與她同來的一個資質不錯的女孩,後來又搶了她師傅的位置,致使她師傅自盡在自己房裏。”喬晗之笑著搖頭,眼中卻是越來越冰冷,看喬夫人聽的有些愣了,繼續道,“聽說她剛到蘇州時原本有幾個差役的,他們本決定在蘇州暫住一碗,第二日再返回京都,誰知道他們當晚便丟了性命,更可憐的是,他們都是赤裸而死。因為涉及到人命,蘇州的縣令便查了一番,覺得可疑的人都抓進去了,打也打了,刑罰也都用了,但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便草草地結案了。”
“你的意思是……是蘇錦殺了他們?”喬夫人有些不敢相信,據菱央說,這蘇錦雖然打扮的花俏,但是長得一臉純真,全然不像那種會殺人的人。
“姬家未被滅門之時,我也曾聽說過姬家三小姐的名聲,‘知書達理’四字便是傳遍了整個京都,誰知真的見到時卻是與傳聞的截然不同。”喬晗之苦笑道,蘇錦的確出乎他的意料,傳聞中恬靜的姬安素竟是這般的心狠手辣,嗬嗬嗬,不過,這樣也有趣。若是蘇錦太木訥,豈不是無趣?
夜遲暮,蘇錦勾一壺酒坐在胭脂閣後院的桌子上,毫無形象可言,酒沒喝幾口就被宋媽媽奪了去。宋媽媽不過是想起後院種著上好的牡丹,想著摘一點放到前院去,卻正好看到蘇錦一臉抑鬱地喝著酒。
“怎麽了?有什麽不快地事跟媽媽說一下,媽媽興許還能安撫你一下。”宋媽媽曾是蘇州有名的紅牌,後來被一富商看上,富商給她贖了身,再後來,富商在一次檢貨時不幸被坍塌下的貨物壓死,因為沒有正房,所以富商遺留下的財產便都成了宋媽媽的,宋媽媽無心經商,便拿了一部分錢離開了,將剩下的都給了富商的弟弟。
“把酒還我。”蘇錦臉色不虞地看著宋媽媽,雖說平時兩人也有開玩笑的時候,但蘇錦此刻真不像是開玩笑,宋媽媽一時愣住了。
“你到底怎麽了?感覺你這臉色都不好看了。”宋媽媽斂了笑,支了支她的手肘。
“沒事,把酒還我。”蘇錦爬下桌子,拍了拍手,然後看著宋媽媽,道。
“喏,不過你若是有事,便告訴我們,別什麽事都憋在心裏,你不好受,我們也不會開心的。”宋媽媽把手裏的酒壺還給蘇錦,走過蘇錦身邊的時候語重心長地說道。
“恩。”蘇錦低低地應了一聲,待到宋媽媽走遠了才拿起酒壺灌了一大口。宋媽媽雖那樣講,但她並不覺得有些事說出來便是好的。
那日,她沒有喝醉,她聽到引陌說要喬晗之好好照顧她的時候,她哭了,她從沒有想過,自己一直愛著的人竟然有一天會把她推給另一個男子。心裏很空,很痛,一種言明的疼痛。
至於去問引陌為什麽要把她推給喬晗之的事,她不會去做,那樣隻會讓兩個人更尷尬,何況,她早就知道引陌心裏隻有秦家小姐,她又在奢求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