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驗屍
端午這日，蘇錦這日早上是被雄黃的味道熏醒的，也不知輕涵是何時起得床，早早地就在縫端午時貼身掛的掛飾，是用艾草、雄黃等多種東西縫進去的一個香包，輕涵還特地拿了一個放在蘇錦床邊。蘇錦最是厭惡雄黃的氣味，本來好不容易不做噩夢了，結果卻被這雄黃味熏醒了。
端午實在是有些熱鬧了，蘇錦想起林大人那邊還在忙著辦案，想是也沒時間休息，於是蘇錦去廚房熬了一鍋湯，奶白的湯上撒了些許蔥花，白綠相間，憑添了幾分胃口。
蘇錦端著湯去的時候，根本沒想到喬晗之也會在那裏，興致衝衝地進去，結果發現喬晗之與林大人正蹲著觀察屍體，喬晗之抬頭，正對上蘇錦的眼睛，蘇錦連忙收斂了笑容，林大人也跟著抬頭，笑：“蘇錦你怎麽來了？”“今日端午，我想著案子還沒結束，依你的性子定不會安穩地過端午，所以熬了些湯給你送過來。”蘇錦囁嚅著將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你也會熬湯？”林大人似是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喬晗之倒是淡淡的笑著，“你可別看不起人，我好歹也跟著輕涵她們學過一些……”蘇錦有些不服氣地看著他，後來卻越講越沒底氣，聲音也低了。
“這是你第一次熬得吧？也罷，這湯看著挺好的，大概味道也還是不錯的，”林大人不忍拂了蘇錦的心意，走上前打開看了一下，笑，轉過身問，“詠翊可也想喝一些？”“不了，既是蘇姑娘給你熬得，我也不好分食，萬一蘇姑娘生氣了可怎生是好？”喬晗之起身拿過帕子仔細地擦手，笑道。蘇錦聽著兩人的稱呼，竟有些隱隱的不安，喬晗之與林大人也不過見過幾麵就熟稔成這樣，喬晗之什麽目的她不清楚，但她就是覺得喬晗之很危險。
蘇錦低頭揉著額角，又多心了。喬晗之瞥了一眼蘇錦，看她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又點頭，嘴裏還在嘟囔，竟有幾分可愛。可愛？喬晗之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隨後在心裏否認掉剛才的想法。
一鍋湯很快就見了底，林大人吃的很撐，都有些不想動彈了，懶懶地靠著椅背，“蘇錦，你這湯太好喝了，我可都喝完了，唔，都喝得撐了。”林大人靠著椅子，打了個嗝，蘇錦和喬晗之看著哭笑不得。
“即便好喝，你也不用一下子喝完，看你如今這模樣哪裏有做官的模樣？”蘇錦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做官的模樣？做官的是個什麽模樣？我倒是真不知道。”林大人聽了大笑，“引陌！”蘇錦聽了他的話，想到還有喬晗之在，連忙喝道，喬晗之可是丞相之子，引陌這話雖並無冒犯朝廷之意，但隻要被有心人有意地講上幾句，那引陌的前程就會毀於一旦。
“引陌，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和蘇姑娘檢查屍體就好。”喬晗之輕咳一聲，蘇錦聽了一愣，隨後擺著手道：“喬公子，你可別開玩笑，我……我不行的。我不懂這些。”“無妨，聽引陌講，之前那樁案子。蘇姑娘也有出手幫忙，雖然最後沒能抓到凶手，但也沒有人再受害，所以這次，也得麻煩蘇姑娘了。”喬晗之講的謙恭，話語裏卻充斥著不容她拒絕的意思。
“這……”蘇錦仍在猶豫，方才也不知什麽時候，許是怕屍體的氣味熏到他們，早早地就把屍體挪去了冰室。正猶豫著，卻聽林大人道：“蘇錦，你便放心跟他過去吧，我正好也休息一下。”蘇錦有些意外，引陌從來不放心別人同自己待在一處，何況是這個不怎麽熟的人。
“我前些日子才知道，原來詠翊與我年幼時是認識的，還一起玩過一段日子，隻是後來……幸好後來又碰到了。”林大人笑著跟蘇錦說道，蘇錦心裏卻越是起疑，隻是臉上並沒表現出來，仍舊笑著。
“當時見到引陌也隻覺得熟悉，隻是沒想到竟是幼時一起玩過的，也是我記性不好了，竟已記不得了。”喬晗之在一旁插嘴道，依舊笑著，林大人也在一旁附和道，講了一會兒話，蘇錦就跟著喬晗之來到冰室。
冰室原是為了保存一些屍體，所以裏麵的屍腐味有些濃，喬晗之怕蘇錦受不住，早在進去之前就各自分發了一塊浸了草藥的帕子捂住鼻子，若非親眼見到，蘇錦都不敢相信這是府衙裏該有的地方。
渾濁不堪的地方，牆麵上還有遺留著以前那些屍體留下的腐爛的液體，已經被冰凍住，那個無頭屍的屍體被放在裏麵。蘇錦一麵跟著喬晗之走進去，一麵不住地發抖，這裏實在太冷了，即便她已經穿了好幾件衣裳，還是覺得冷，喬晗之無意回頭，瞥見蘇錦瑟瑟發抖的樣子，皺眉，然後不由分說地將她摟至懷裏，察覺蘇錦的身子一僵，然後開始掙紮，低聲喝道：“你做什麽？若非看你凍成那樣，你當我樂意幫你取暖，這裏的確有些冷，等過了這邊，裏麵就好多了。”聲音竟有些溫柔？蘇錦一怔，然後答道：“那你也不需要抱著我，男女授受不親，快……快放開我。”“嗬，你若想凍死，我就放開你，但你別指望我會脫下衣裳給你，我也很冷。”喬晗之咬牙道，這種時候還想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倘若不是因為她是引陌在乎的人，他才懶得管她是冷是熱，但，真的是因為引陌嗎？他不知道，隻是看見她冷，他便什麽也不想地就擁她入懷。而她居然還敢別扭？
蘇錦突然覺得無言以對，也是，既然喬晗之都不在意，她又別扭什麽？本來是礙於他丞相之子的身份才不敢與他太接近，畢竟與她聯手的便是丞相。想到這裏，蘇錦便不再顧忌什麽，與喬晗之進了最裏麵，那具無頭屍的屍體就在那裏躺著，因在冰室裏，那些屍蟲全被凍死了，所以屍體上除了些許腐肉，也沒什麽惡心的。
“走上前些，我看不分明。”喬晗之發現蘇錦隻肯站在離屍體三步以外的地方，再不肯再進一步，而她整個人抱緊了他，讓他也沒辦法走近看，不覺心底冒起一絲惡趣味故意逗弄她。
“不要，這裏……這裏能看分明的。”蘇錦死死地抱住他，剛才的別扭絲毫不見，眼底有一絲慌亂，不知想到了什麽，眼底的慌亂更加明顯。
“沒事的，別怕，站這裏我真的看不分明。”喬晗之放柔聲音安撫她，然後在蘇錦不經意間偷偷走近。
“誰……誰說我怕了？還有，喬公子是怎麽會懂這些東西的？”蘇錦怎麽也不承認方才害怕了，等她反應過來，兩人已經走到屍體麵前，離那屍體僅一步距離而已，偷偷揪緊了衣角。
“不過年幼時隨宮裏的仵作學過一些罷了，還有，蘇姑娘，”喬晗之淡淡說道，隨後低頭道，“你抓得是我的衣裳，還有我的腰，很疼。”蘇錦一聽，臉上一紅，連忙鬆開她，誰料她竟後退一步，險些倒在屍體上，幸好喬晗之及時拉住她，否則她今後一定會嚇死。
喬晗之將她拉到一旁，然後開始研究那具屍體，蘇錦站穩後驚魂未定了許久，才走過去看著。喬晗之的手法很嫻熟，手上早已戴了副白色手套，翻著麵前的屍體就跟看著一堆豬肉似的，蘇錦看著他翻看著，注意到喬晗之的左手有些不自然，不自覺地問道：“喬公子，你的左手……是受過傷嗎？是上次掉落山崖時受傷的嗎？”“恩。”喬晗之隻應了一聲，蘇錦聽著挺不好受的，於是又問道：“怎麽從沒聽你提起過？”“講了又怎樣？”喬晗之突然冷笑，直起身看她，蘇錦一瞬間有點手足無措，道：“至少……”“至少已經這樣了，講了又能怎樣？何況，沒有斷已是幸運，不是嗎？”喬晗之勾唇笑道，看似無所謂，但眼中卻彌漫著悲傷。
“對不住，倘若不是我執意要去後山，也就不會遇到那些人，不遇到那些人，你的手也就不會受傷了。”蘇錦彎腰道歉，她不知道還能怎樣，是她害得喬晗之的左手受傷，但她卻做不了什麽，她不懂岐黃之術，也不知該如何彌補，唯有道歉才能平複一點心裏的歉意。
“不必了，我們還是繼續驗屍吧。”喬晗之也不理她，徑自繼續查看屍體，蘇錦起身，走過去，仔細地看他將屍體身上的所有地方都檢查了一遍又一遍，帕子上的味道似乎已經淡去，那些屍腐味越來越濃，蘇錦也隻敢皺眉，直到喬晗之起身說離開時，蘇錦幾乎就要歡呼出聲，才不過半日，她就已經體會到了什麽叫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