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集
夜幕徐垂,山風漸勁,所過之處發岀嗚嗚怪叫聲,仿佛隨時可能從山林間跳出妖魔鬼魅。
兩個男人身上都有了魔性。
夏碧希裝聾作啞了好久,走出山寨再也無法控製,抓住張文就把他摔翻在地,啪啪扇了兩耳光。張文不至於如此無濟,而是根本就沒有想過躲閃。
蔣文珍去護張文,反被張文推了一跤,坐在那裏淚水縱流。她無法想像這段日子是怎麽熬過來的,幾乎崩潰,而這段時間,又恰恰是她感覺最快樂最幸福的時光。
痛並快樂著。
獨居異鄉,張文也無日不在思念親人,他聰明機警,也能創造機會去聯係,可他不想讓兩位哥哥知道他的下落,擔心他們找來,也擔心他們叫他回去。他也常常夢見母親的音容笑貌,每次夢醒都熱淚盈眶,可他不敢去聽母親的聲音,更不知道母親一旦未語淚先流時,自己還能不能控製情緒,還能不能堅持下去。誌未酬,絕不言返。他不怕失敗,隻怕空留遺憾,自己也會過的不安心不快樂。
“我是血肉之軀,也知道你們想我擔心我,可我不想半途而廢,不想讓這個心魔伴隨我一生。”
夏碧希吼道:“不要給我說信仰、職責,你這是個人英雄,好高喜功,純粹虛榮心作怪!”
張文坐起來,喃喃道:“也許你表達的也對。但我隻想抓到他,哪怕耗盡一生的心血,耗盡最後一點力量,而他到底在哪裏?我心中沒數,來猛臘完全是瞎貓抓死耗子一一碰運氣。我不能明目張膽地去問,思來想去決定接觸混混些有意無意去打探,我給自己改了個名字叫‘小六子’,那是曾經抓的一個吸毒人員,我就給那些人說我需要貨,我想譚中來了猛臘的話肯定隻有走這條路,而我隻有這樣才能盡快地打探到他。沒想到剛一接觸一幫混蛋就吃了虧,他們說可以幫我引薦,結果帶我到一棟尚未完工的建築樓時把我帶來的幾千元搶了,我不依,我反抗,可根本打不過,反倒被打的鼻青臉腫。
那個時候心中氣身上痛,而最迫切需要解決的是饑飽問題。我就跑到一個茶園,幫他們幹半天活路隻求解決一日三餐,然後用另半天就到處瞎逛,消息沒有,卻學會了一些簡單的彝語和瑤語。”
張文說著不由自主伸出了雙手,雖然看不清楚了,但蔣文珍摸著就感覺粗糙的曆害,想著他摘茶的艱辛,又不由得淚水潸然。
張文繼續說道:“三個月下來,我逛完了這個鎮子的大街小巷,甚至它們的布局也了然於胸。可仍然沒有消息,有時我真的差一點就放棄了。
一天下午,我經過一個台球廳,看見有好幾人在那裏不知道什麽事情發生了爭執,其中幾個就是貴哥他們,爭吵的很曆害,空氣驟然緊張起來。我也沒在乎。可沒走出多遠,貴哥四個人就跑了過來,他們用台球棒敲破了對方一人的頭,七八個人追著不放。
為首一人衝的快,撞了我一下,本來我心中就急,莫名火就上來了,從後麵一足把他踢了一跤,跟著把靠在牆上的一排竹筒子朝後麵的人一古腦擲去,砸中了兩個,其他的在猶豫之間,貴哥回來拉我就跑。
我們七彎八拐跑了好一會兒,見沒有人再跟來,這才鬆了口氣,蹲在那兒直喘粗氣。
貴哥問:‘你叫什麽?’我隻有繼續用假名答複‘小六子。’他拍著我肩膀道:‘謝謝了,後會有期。’
又過了兩三天,我在摘茶葉時又看見了他們幾個人,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他們也看見了我,笑著打了個招呼,又唱著《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搖搖擺擺往山坳裏走去。那個彝胞漢語不是太流利,發音不準,唱的他媽的鬼哭狼嚎。
茶園老板湊過來問我認識,我說見過一次麵並不熟悉,他告訴我這樣最好,千萬不要和他們來往,那彝胞他認識,說一天東遊西逛,什麽也不做,卻經常喝的醉酩,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要找的就是不是好東西。
我聽在耳裏記在心中,吃過午飯就來到了彝寨,走著走著就來到了那彝胞的家門口。那木門關著,正要走過,忽然貴哥的聲音傳了岀來:慢點,不要灑了,這可是錢錢。
我躡手躡腳來到門前,透著門縫往裏一看,心一下就激動起來,貴哥和兩個漢人正在慢慢地把毒品分裝成一小袋一袋的,其中一個還用勺子舀起用舌頭?了一下,笑著說純度十足。
我看得又是緊張又是興奮,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采取什麽行動,不料那彝胞從後麵一足把我踹了進去,並衝進來用身體把我壓住,他身上有股味,難嗅極了,不知道有多久未曾洗澡。
貴哥道:‘小六子?你到底做什麽?’我不能慌張,心中也早有了稿子,‘你們不要多疑,我是四川人,也認識好些愛好者,所以自己專門跑來猛臘想進入這一行,建立一條自己的線,為了這個還專門在茶園上了幾個月的班,就是了解情況。’貴哥問:‘你也懂這個?’我道:‘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我想自己開條線利潤更高。我接觸了幾年了。’貴哥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示意彝胞鬆開,然後把一小袋白粉丟在了我麵前。
他在驗證我。
那一瞬間我腦袋嗡的一聲響了起來,知道這東西有多麽殘害身體,可為了尋找譚中,別無辦法,我學著從電視上和審案時了解的方法狠狠地吸了兩囗,很難受,但一點不適也不敢表露出來。而說也奇怪,一會兒就沒事了,反倒渾舒服了很多,彝胞踢那足的疼痛感也沒有了。貴哥這下放心不少,問我帶了多少錢來,我把數字誇張了一倍,但被搶了,因為我被搶時那建築工地上有兩個看守的老頭看見了,一問就會證實。
貴哥還真的叫一人去了解了有這麽回事,就越發相信了,道:‘你敢孤身一人前來探路,夠種,而且你幫過我的忙,好,今後你跟著我幹,大家一起發財。”
夏碧希和蔣文珍聽得又是驚恐又是難過,一個誓死追捕毒販之人,竟開始了吸毒之路,那要曆經多少痛苦的思想鬥爭啊!如果此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用在張文身上再合適不過。
夜已漆黑,山風更勁,似乎吹開了三人的肌膚,猛烈地灌進了骨髓裏,陣陣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