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靈氣

  天蒙蒙亮,一個瘦小的身影踏著破曉的晨光睡眼惺忪地走到遊雪的房門口,習慣性正要敲門,忽然又收回伸出的胳膊,攀著門縫側耳細聽裏頭的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欲要推門進去,忽感後領被人拎了起來。


  “放開我!”


  雲澤將小孩拎到麵前,麵無表情瞅著兀自掙紮的小孩:“你作甚?”


  “我不要和你住一個房間,我要和姐姐一起睡。”


  雲澤冷哼道:“莫非要本王提醒你,你已經十二歲了?”


  傲徳羞惱瞪他:“可是我睡不著,隻有在姐姐身邊我睡的安穩。”


  跟在雲澤身後的青陽欲言又止,看著跟小孩較真的主子,還是決定閉嘴比較好。


  雲澤笑了,輕聲道:“哦?已經十二歲的閔樂王子原來還是個孩子,連睡覺都要人哄麽?”


  “哼!不跟你說了!”傲徳憤憤道,扭身拍門:“姐姐,是我!”


  “你們大清早在我房門口,有事麽?“遊雪提著竹籃從長廊一端緩緩走來,身後跟著忘香。


  傲徳揉著惺忪睡眼上前說:“姐姐,我昨晚做噩夢了。”語帶幾分委屈。


  忘香看著姐弟兩人,羨慕道:“姑娘與令弟感情真好。奴婢家中也有一個弟弟,每次回家見著我,似生人般。”


  遊雪表情複雜看了眼傲徳,對忘香說:“中毒後遺症,他以前不這樣,真的。”


  傲徳逮著機會不放,討好接過遊雪手中竹籃,往裏一瞧,驚訝:“姐姐,你這麽早去采藥了?”


  雲澤走上前:“缺了什麽吩咐下去就是,何必辛苦,你那天受那麽重的傷,就不能好好休息?”


  遊雪刹那有些心虛,眼神躲閃了一下,“皮外傷啊!你又忘了我可是山野長大的,這點傷不算什麽!”


  忘香在一邊也說道:“南星姑娘確實是大好了。”


  雖然遊雪為自己傷口換藥的時候,總避著忘香,但總有幾次被她無意看到,那條後背的傷,已經結痂。忘香當然想不到遊雪驚人的自愈力,隻認為遊雪的醫術確實不一般。


  青陽表情古怪看著這個記憶裏越來越陌生的女孩,那天後背鮮血淋漓的一長條刀口可是觸目驚心的,才幾天而已,就能恢複精力了?就算他一個刀尖舔血的男人,這般傷重恢複也不可能這麽快的。


  雲澤還是很不認同:“就算好的再快也要多休息,明日我們便要啟程了。”


  遊雪笑笑,也不多說。


  她推門走進屋,傲徳趕緊挎著竹籃奔進房裏,跳上遊雪的床,開心打了幾個滾。


  這下遊雪和雲澤兩人均是眉心一跳,遊雪上前幾步將人拎起來:“你今天怎麽了,這是我的床!”


  傲徳理直氣壯,“姐姐,你說過,病人有任性的權力!”


  遊雪這時很想揍小孩一頓,並聲明自己不是此小無賴的姐姐,可是有忘香在場,她隻能按下作罷,任由他繼續跑到她床鋪上睡覺。


  遊雪回頭看雲澤:“你有沒有請大夫給他看診,確定沒事了?”


  “餘毒未清,你的解藥雖然有用,但此毒還需要對症的解藥,藺子健已經給了我藥方,他還需服用幾次才能清毒。”


  “贏荷處取得?”遊雪問道。


  雲澤驚訝,卻不知道遊雪知道多少真相,點頭說:“是的,她是火邏教徒。”


  “她如何了?”


  “她被關押在地牢之中,你要見她麽?”雲澤問,他私心是不希望遊雪去見這個贏荷的。


  遊雪想了想,還是搖頭,“算了,我與傲徳隻是遭了池魚之殃而已,沒有見麵的必要,藺子健會殺了她麽?”


  “她不會死。”雲澤沉吟許久,才說道,“但也不會再得自由身。”


  遊雪翻揀著竹簍裏的草藥,“你們大清早圍在我門口幹嘛?”


  雲澤不能說他是來圍堵傲徳的,隻能說:“今天你要去為姚金玲看診,我陪你去。”


  忘香驚訝看了雲澤一眼,對上同樣驚愕的青陽視線,垂眼繼續低頭收拾遊雪分給她的草藥。


  “哦?內院好像禁止外男入內吧?”遊雪說,不過她還是很感動的,因為第一次不愉快的相遇讓遊雪對雲澤總是心中有點隔閡,可自這次相遇後,他對自己幾次相救,一路上也照拂有加,或許因為是這樣,她才暫時放下自己的事,費精力去為他大哥的病操心。


  “我送你到院外,在外麵等你就是。”


  “這樣,那好吧,你好像很閑?藺堡主那邊不用聯絡感情?”遊雪好奇道。


  雲澤被她新鮮的言辭懟地有些啞然,無奈道:“晚些我與他有要事相商,到時候你們兩個就不用跟去,在房裏好好休息吧。”他指的是遊雪和傲徳。


  一室濃的化不開的黑暗裏,一個人坐在梳妝台前,她撫上空空蕩蕩的台麵,銅鏡已被移走,胭脂水粉金銀珠寶的點綴都被她摔碎扔出門,可是現在,她卻有些懷念,難道是昨日那個女孩子的話動搖了她麽?

  昨夜本已是朔月之夜,照例送來了十個獻祭仆婢,可是等了一個晚上,直至現在門外已是天光微露,這折磨了她數年之久的毒竟然沒有發作,回憶起那天那個女孩飛身為她擋下一刀噴濺在她臉上和唇角的鮮血,是那般靈力充沛,熟悉的味道她隻在年幼初次被送入教中,教尊賞賜的聖水裏感受過。


  她正想著心事,聽門從外推開,藺子健邁步走近她,腳步沒有一絲遲疑。


  “玲兒,你怎樣?”他問道。


  姚金玲回頭起身,“子健,你這個時候怎麽來了?”


  “我心中記掛,偏偏你又不肯讓我昨夜守著你,所以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就趕過來。”藺子健撫上她纏滿紗布的臉,心疼:“玲兒,還是讓我暗中藏在堡中的兩位名醫為你診治一下,我不想有任何意外。“


  “不,子健,我不需要,隻要她就可以。”姚金玲拒絕。


  藺子健不解,“玲兒,我擔心…”他拉起妻子的手,眼前人被厚厚棉紗包裹著滿頭,看不見熟悉的容顏,但那雙漆黑的眼瞳卻泛著許久不見的熱烈和倔強,太多說不口的擔心被他咽下,“既然如此,此人就送與你,雲澤那邊我會去說。”


  姚金玲卻搖頭:“不需要,此人不會受縛於任何人,聽聞她明日隨瑞王他們啟程,你派幾個親信一路隨性護送。”見自己夫君眼中的疑惑,解釋道:“忘香在她包袱裏搜出了‘壹膳集’,我猜她應是與瓊琦有幾分關係。”


  藺子健驚喜道:“此事當真!?”他想到王宮裏那位被惡疾纏身多年的人,這才恍然,雲澤之所以對這兩姐弟百般維護,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讓他之前輕信贏荷差點殺了這個女孩的事情後怕不已,心中對贏荷身後之人更厭惡幾分。


  姚金玲被他的歡喜之情感染,心中一片舒朗。


  她一雙黑眸倒映著藺子健的驚喜的笑臉,溢出幾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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