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你說什麽
墨寧軒鬆開阮卿竹,顧自往草地裏一坐,幹燥的草叢稍顯紮人,但綠油油的一片,甚是令人心生喜愛,阮卿竹也就地而坐,一落座便聞見一股濃鬱的青草氣息,好奇地轉了一圈,發現這些氣味來自於地下,微微輕歎一口。
“都是深秋季節,這兒的草地卻還這麽青蔥翠綠,真是難得。”
墨寧軒忽然笑了一笑。
“養料好罷了。”
阮卿竹聽他語氣似乎有幾分怪異,轉眸道:“養料?什麽養料?”
春夏秋冬,四季輪回,都是世間常律,若有養料能抵過這規律,倒也挺神奇的。
沒想,她不過隨口一問,墨寧軒深沉的回答從嘴中冒出。
“屍體。”
阮卿竹驟然一愣,呆呆瞧著他冷風中峻然的側臉,頭皮微微一麻:“你說什麽?”
他轉過臉來,那雙眸此刻深不見底,漆黑地比最深沉的黑夜,還要懾人。
“屍體是最好的養料,你身為醫者,不應該這一點都不知吧?”
阮卿竹頷首,“這我自然是知曉。”人的身體就是由各種有機物無機物構成,對於土壤來說是最好的養分,自然對於植物來說,也是最佳的養料。
但想到墨寧軒方才吐出的那一句,她還是猝不及防地覺得頭皮一癢。
欲言又止中,墨寧軒率先挪過了頭顱,遠遠望著前方一望無際的天空與山巒,聲音低沉醇厚。
“人在這世上,總是為追求名利而活,有的人不幸,追逐一生也隻是鏡花水月,而有的人幸運,一出生便得到一切。”墨寧軒從未說過這麽長的話,阮卿竹雖訝異,但觀他愁緒顯露,便認真一肅眸,靜靜望著他耐心傾聽。
“有了這天下間人人所夢寐以求的,便成了這天下第一人,可人的貪婪,一向是無底的深淵,當一個人要什麽就能有什麽的時候,他的野心就會膨脹到可怕的地步。”
阮卿竹思來想去,覺得墨寧軒所指的天下第一人,應該就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一個,但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墨景睿,虛長她一歲,與墨寧軒更是隻差了一個月,不至於陷入什麽無底深淵的欲望中吧?
墨寧軒未注意她的神色,繼續道:“人活百年,乃是常理,但得了太多跪拜,便以為自己是神了,一句萬歲萬歲萬萬歲,就真要奔著神仙去,可笑之極。”
他冷哼一聲,阮卿竹颯然意會到什麽。
古往今來,想要長生不老的人不在少數,但生了這種野心的帝王通常最是轟動。
阮卿竹頓住,轉著眼珠子掃過這篇青蔥草地,忌憚地看向墨寧軒:“你可別說這底下的屍體都是被先帝拿來煉丹時用掉的……”
一句“用掉”,即便是從阮卿竹嘴裏說出,也讓她自己渾身一緊。
墨寧軒當即側目往來,未開口,眼神卻已道明一切。
阮卿竹一對上那雙眼,便知自己說對了。
墨景睿的年紀還小,哪會想到要長生不老這般的事,恐怕那位不是當今的皇帝,而是逝去的先帝,自古帝王長生術,奇奇怪怪的數不勝數,這用人體內精血煉丹恰好是她聽過較多的一種。
想到此,阮卿竹哀聲一歎:“這樣的事有違天道,即便成功,恐怕也是要遭天譴的。”
她內心是極為不屑這樣的做法的,且身為醫者,以專業角度來說,這樣的法子壓根不起作用,全是騙人的。
墨寧軒將她神情看在眼裏,眯著眼道:“你似乎篤定這法子無效?”
阮卿竹順嘴就要回上一句“當然無效”,但謹慎的腦子還是及時將那句話阻攔住,繼而緩緩道:“如此有違天道的法子,當然無效,若是有效,豈不是要天怒人怨?”
她正義地挺起了自己微微彎曲的脊背,纖細筆挺的後背上,猝然一陣涼風而過,阮卿竹轉過頭去,見著一個黑色的舌頭吐出猩紅的紅信子,而蛇腦正被墨寧軒的雙指緊緊夾住,她僵著臉往後退去,大氣不敢出一聲,惹來墨寧軒嘲笑的一眼。
他手指一彈,那條小黑蛇便被彈飛出去,掉落在草地上,慌慌忙忙地溜走,阮卿竹喝彩放鬆下來,起身拍拍裙擺道:“咱們回府吧。”
墨苑中,聽書聽畫守在南川床前寸步不離,她先前清醒過一段時間,後又昏睡過去,此時體溫漸漸升高,整個人仿佛陷入高溫之中,皮膚也是通紅,阮卿竹回到院子裏時,二人正在房中以冷水為她擦拭身體,聽雨見阮卿竹二人回府,忙過來低聲稟報。
阮卿竹趁著二人不在時進屋一瞧,神色凜然。
“她這是體內的蟒荒蠱要成長了。”她皺起眉頭,不解這突然引發蠱蟲成長的原因是什麽,“蠱蟲二次成長之時,宿主會通體發熱,此時得以血腥氣補充氣血,以安撫蠱蟲。”
聽雨聞言,眉頭死緊:“要喂血?”
墨寧軒更是眉眼之中戾氣橫生。
“這我就不知了,不如先用雞血試試?”阮卿竹挑眉,二人的神色驟然一頓,“書上是這麽說的,我未曾培育過這種蠱蟲,怎會知這血是什麽血?”
她無語抿唇,“先用雞鴨牛羊的血試上一試,若不行,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
何況——不給她應該也死不了。
話落,阮卿竹便聽見腳步聲臨近,忙轉身出了閨房,三兩步走進墨樓之中,而後腳進樓的聽雨,迎麵便給了阮卿竹一個驚天消息。
賈大仁於一刻鍾前到達阮府,提出要求娶府中三姨娘,阮良翰震怒,將人仗打一番,但最後卻答應了此事。
我滴個乖乖。
阮卿竹飛速眨眨眼,她自認開化,此時卻也對這個消息感到接受無能。
頓了半晌,想起離開阮府時,看見的那個阮夫人身邊的嬤嬤,倒抽一口氣。
“這不會是……”阮夫人的計策吧?那賈大仁又為何配合?
難不成,三姨娘還真是個香餑餑?
“泡茶。”當時,墨寧軒跨步而入,冷聲對阮卿竹吩咐一句,旋身坐到軟塌上,趙飛塵進屋擺了棋局,他一人在琢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