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水中(3)
微微一歎氣,阮卿竹取出備好的金針,伸手探向他的額頭。
溫度略高之下,是他稍顯急促的呼吸,阮卿竹雙指放在他鼻下,那一呼一吸間似乎也帶著滾燙。
二度高燒,奇怪之前更加嚴重了。
阮卿竹想起冰泉中睜開眼時,是他抱著自己,難道他陪著在冰泉中待了一夜?
淡淡的血腥氣漂浮在鼻尖,阮卿竹動了動鼻頭,目光移向他的胸膛,束帶一解,外衫之下的白色裏衣便透出一片紅。
阮卿竹目光一緊。
“墨寧軒!”
“墨寧軒!醒醒!”阮卿竹喊叫幾聲,墨寧軒卻絲毫無反應。
“糟糕……”阮卿竹心頭一攝。
墨寧軒向來警惕性極好,這麽大喊大叫還不醒,怕是當真搶的厲害,陷入昏迷了。
阮卿竹當機立斷,在屋中找了一把剪子,對著墨寧軒的傷口周圍,沿著布料聊了一塊橢圓形出來。
傷口經過包紮,但看起來十分潦草,應當是包紮之人隨意一包下的結果,低眸瞟了一眼昏睡中的人,阮卿竹毫不猶豫地把布帶也一刀剪斷,露出底下的傷口來。
好在傷口雖然二度破裂,但卻沒有發炎流膿,隻需重新上藥包紮即可,但令阮卿竹頭疼的,是墨寧軒滾燙的身子。
前夜他便曾高燒過,此時又燒,這少說也有半日了,大抵是冰泉的緣故……而想到根本的原因,阮卿竹心中便難免有幾分愧疚。
若是此時她還不知墨寧軒的病灶是因她而起,那真是枉為醫者。
沉了沉目光,阮卿竹手速極快地替墨寧軒重新上藥包紮傷口,隨即跑到門外,見聽雨還站在外頭,便低聲吩咐。
“讓人送一桶熱水來,順帶將我昨日帶來的藥浴包一起送過來。”
“是。”聽雨飛身出去,阮卿竹又走回屋內。
滾燙的熱水很快被送進房中,阮卿竹見是陌生的侍衛,便也無多話,隻是未瞧見趙飛塵頗有幾分奇怪。
房門一關,阮卿竹便一一將窗戶都拉上,草藥被扔進剛沸騰過的熱水中,瞬時便被泡出本身的氣息。
阮卿竹拿著斤帕,閉了閉眼,將手伸進熱水中。
“嘶!”她倒抽口氣,速度極快地將巾帕捏幹,隨即覆蓋到墨寧軒的額頭之上。
他似乎被燙到,一瞬間皺起眉頭。
阮卿竹看著自己通紅的手指,拿起剪刀繼續剪著他的衣裳。
卡擦,卡擦。
十幾剪子下來,墨寧軒已經成了光滑的白豆腐一塊,看著最後一層薄薄的褻褲,阮卿竹一臉冷汗地停下了手。
額頭上的巾帕還有頗高的溫度,但對於墨寧軒來說已經不夠。
他的氣血不足,體內脈象雖然探來無大礙,但是這高燒與一般的發燒又有些不對,若是泡藥浴,難免會造成氣血沸騰,而他此時氣血不足,顯然不是上佳之策。
便隻能以巾帕敷體,再以針灸輔助之。
捏著帕子,阮卿竹看著一桶冒著熱氣的滾燙之水,閉了閉眼,開始漫長的征途。
小半個時辰過去,墨寧軒的全身都布上了金針,看著嚇人,實則不會有絲毫的疼痛,且隨著阮卿竹的針愈下,他皺起的眉頭又漸漸舒展。
“便宜你了。”阮卿竹挑眉嘀咕,這藥浴針灸,可是她為月圓之夜準備的,派人去找百裏也是如此,若是沒有百裏,其他人也沒有這個本事能針灸。
誰知沒派上用場,正好給墨寧軒這“不同尋常”的發熱做功夫了。
整一個時辰,阮卿竹才開始收針,從下往上收,本以為大功告成,誰知才收了不到一半,一雙大手便揮了過來,若不是阮卿竹此時正好身子一軟,撐著腰往後退了一步,怕是臉上得腫出一塊。
她瞪大了雙眼,目光挪到那滿是金針的俊俏麵龐上,“你幹嘛?!”
她疲倦裏帶著生氣的眸子讓墨寧軒的眸光一滯。
漆黑的眼珠子一轉,似要起身來。
阮卿竹嚇了一跳,忙伸手壓住他的大腿:“別動!你現在還有半身的針未取,若是移了半分,可得要了你的命!”
墨寧軒身體一僵,陡然間冒出濃重黑氣,他黑沉沉的麵孔看向下身,瞧見一身赤裸的自己時滿臉的黑氣濃鬱都能令人看見。
而阮卿竹放在他大腿根上的纖纖玉掌,更是有力地按壓著,那柔滑的觸感讓他全身一緊……
“放手!”
他低沉的聲線帶著淡淡隱忍,阮卿竹一愣,是他嘴裏聽出火焰來,頓時僵著臉挪開手,揚起諂媚的笑容:“殿下恕罪,臣妾實在是搬不動殿下,殿下高燒不退,傷口又二度撕裂,臣妾實在是情非得已才!”
“閉嘴!”阮卿竹故作哭泣的模樣讓墨寧軒心頭一煩,不耐地睨她一眼,沉聲說道。
阮卿竹順勢閉嘴,恢複成平日裏落落大方的模樣:“殿下稍等一會兒,臣妾這便拔針。”
她如此說,手中加快了速度,墨寧軒見她滿臉認真,便也不開口,靜靜躺在床榻上,凝神看著床帳頂,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半刻鍾的時間,金針全數回收,阮卿竹接著替墨寧軒把了脈,才收手。
“殿下的身子已無大礙,近日多加注意不要沾水,傷口痊愈便好。”高熱已全數褪下,阮卿竹一邊收拾,一邊囑咐墨寧軒,卻沒能得來他一句回複。
阮卿竹見他不應聲,便停下手中動作向後望去,正好瞧見他一臉黑沉地坐起身來,腳下是黑色的碎布料,一身上下隻著了一件單薄的褻褲。
臉頰一燙,阮卿竹快速眨了眨眼,轉回了臉,喉嚨卻不自覺地咕嚕一聲吞咽了一口。
清了清嗓子,她拿著布將用具草草一包,快速站起身來。
“臣妾這便讓人送衣裳上來。”話落,她提步而走,身後目光如芒在背。
木門一開,阮卿竹便瞧見從樓梯上跨步上來的趙飛塵,忙伸手關上了門,對著趙飛塵低聲吩咐幾句。
趙飛塵隻當作平常,並未多想,隻捧著新衣裳送進房中時,看見那一地的碎布,和主子陰沉到可怕的臉時,才回味過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