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月圓之夜
“那第二件呢?”阮夫人隨意地攬了攬衣袖,親手為阮良翰倒了杯清茶。
“第二件,便是竹兒的喜事,我今日已收到了丞相門下淩公子的名帖,他派人來說親,我見他一表人才,便應下考慮,正好那八字已合,我已派人將消息傳去,擇日見麵商量定親事宜。”這話一出,多人紛紛一驚。
最奇的便是阮卿竹,早晨派了人來說媒,晚上便合完八字,這阮良翰是有多心急?
阮夫人麵色不見好壞,隻淡含關切地問道:“這般會否太急?卿竹還未及笄……”
阮良翰一臉不拘小節:“淩公子一表人才,商定事宜也不算急促,成親自然是定在及笄之後。”
廳中氣氛瞬間滲進些許古怪,真正高興的怕隻有阮良翰與阮卿禮。
阮卿竹麵色平靜地掃過坐在左右手邊的幾人,阮夫人似乎漠不關心,阮卿禾和阮卿粟的目光,正如刀劍般,似乎不將她劈成碎片不足以解氣。
一頓飯,用得各人心頭都五味雜陳。
從前廳出來,一陣冷風吹散一腔煩悶,天空中圓月高掛,阮卿竹微歎口氣,放慢了腳步。
“阮小姐。”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男音,阮卿竹腦中來不及思考,下意識轉身,待看見眼前人,才鬆一口氣。
那人的手下還真是和他一般,來無影去無蹤。
“趙侍衛身體可好?”
趙飛塵穩穩站在阮卿竹麵前,麵色有些遲疑。
“已好。”
阮卿竹見他麵色沉重,忙輕聲道:“可是那位姑娘出了什麽問題?”
他一沉聲,利落道:“今日降下日頭後,便有些不對勁,別院來人稟報,恐有發病之嫌。”
阮卿竹沉了眉,半晌道:“那我取了金針,便與你去瞧瞧。”說著,她腳下快步往前,回了暖香齋。
“今日有些困乏,我要早些休息,無大事便莫擾了。”取了金針與草藥,阮卿竹吩咐幾句便跟著趙飛塵悄然離去。
“小姐放心,已派人看著。”趙飛塵指了指阮宅周圍露出的一道黑色人影,便帶著阮卿竹一路行到別院。
阮卿竹上次來時被墨寧軒折騰地不行,這次才算看見了那宅子的全貌,雖處於郊外,卻有不少暗衛在旁,守護森嚴。
阮卿竹想起趙飛塵所說“別院”二字,暗道這外人都傳逸王冷酷高傲,卻不知人家早已金屋藏嬌。
“大人。”二人停在別院中,立有一老奴上前來,阮卿竹定睛一看,見正是前一次來時見到的那個喂藥嬤嬤,便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
“這位是上次施針的小姐吧?快快請進。”老嬤嬤迎著阮卿竹進房,房中燈火幽暗,整間屋子門窗緊閉,一進門,阮卿竹便感受到了那沉悶的空氣。
“嬤嬤,這屋中何以門窗緊閉?”阮卿竹微掩口鼻,側頭一看,見一白衣女子躺在床榻上,一雙眼掙得大大,雖不如上次那般發狂掙紮,看起來卻更加可怕。
還未等嬤嬤回答,阮卿竹便走到床榻旁,伸手握住了那細弱的手腕。
“開了屋子,通通風,我這便為她施診。”阮卿竹麵色一變,握著手腕的兩指微動,再拉開霜兒的眼皮一看,見那雪白眼球中滿布血絲,眼皮上下也具是血紅,心中忙道不好。
見阮卿竹這般臉色,嬤嬤麵上頓見慌色,推開了窗,便小跑到阮卿竹身邊。
“老奴在此候著,小姐若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吩咐老奴。”
阮卿竹笑望她一眼,眼中帶著淺淺安定:“這裏光有些弱,便勞煩嬤嬤取了燭光來。”
嬤嬤忙取了兩根蠟燭,在阮卿竹的示意下將蠟燭放在床頭。
阮卿竹見此取出金針,在霜兒的頭上先施了幾針,稍過片刻,便見她那死睜的雙眼似乎又些微放鬆的痕跡,才鬆了口氣。
“這幾日可有什麽異常?”
嬤嬤愁苦著一張臉:“小姐平日裏都是昏睡著,鮮少有清醒的時候,昨日還清醒了小半個時辰,結果今日一早開始,便是這般……既不昏睡,也無動靜。”
阮卿竹眼帶詫異:“嬤嬤是說,霜兒姑娘從一早開始便是剛才那副模樣?”
“是呀,小姐以前從未出現過這般情況。”
阮卿竹眉眼頓時染上幾分冷峭:“蠱有變動,一為蠱毒自身,二為下蠱之人,若是前者還好,但若是後者的話……”
“如何?”嬤嬤滿眼焦急。
“為下蠱者所掌控的,便不是蠱毒,而是蠱蟲了。”即為高級的蠱毒,蠱蟲控製著被下蠱者的身體,而下蠱者控製著蠱蟲。
“啊!”兩人談話間,床榻上的人驟然冒出一聲痛呼。
僵在一邊的枯手忽然極其大力地握向阮卿竹的手,死死地捏握著,那力大無窮的手指如磐石般,緊緊桎梏住阮卿竹的手腕。
“唔!”阮卿竹忍不住悶哼一聲,被握住的手腕蔓延出一圈粉紅,而床上之人雖不像上一次發狂嘶吼,卻死死地揪住阮卿竹,似要將她的手掰斷。
額間直冒冷汗,阮卿竹左手持針,往她額中心紮了一針,手上的力道當即小去半成,她趁機一個用力,將手腕抽了出來。
手腕此時已是烏青一片,阮卿竹輕輕一動,臉色蒼白。
嬤嬤愣了一會兒,開口欲言:“小姐可還好?”
阮卿竹悶聲搖頭,取出袖口中的藥膏厚厚塗了一層。
“霜兒姑娘的力氣比起上次似乎又大了幾分。”這可不是好事。
“看來施針已不能全然穩定她的情況。”嬤嬤聽這話,頓時臉色一苦,又仿佛想到了什麽,飛快道:“可是要喂血?老奴可以!”
阮卿竹見她這般焦急,拉住她伸向前的手:“我如今懷疑這血隻能讓她平靜一時,卻會讓她發病的頻次越來越高,殿下已與我吩咐,一月後去取雪蟾草,為今之計,想法子撐過這一月便是。”
說著,她想了想道:“我帶了些草藥,嬤嬤且去準備一桶熱水……”
阮卿竹吩咐幾聲,嬤嬤便急匆匆去了,留她一人在房中,望著那蒼白枯瘦的麵頰,心中卻浮上一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