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騙子
葉紫靈聽到這話，微微有些奇怪，心想——你都說了是白開水了，還有什麽嚐的必要嗎？白開水還能有什麽特別的？
然而三念大師聽到這話，卻又是一僵，有些驚異地看著天，心想——這小子怎麽連這都猜到了？
在兩人注視的目光中，杜曉天不急不緩地拿起麵前的這杯“白開水”，喝了一小口，細細一品。
十餘秒之後……
“曼陀羅，烏頭，天南星，附子，嗯……還有黨參，升麻，白蒺藜，茯神……”天又說出了一係列的藥材名。
三念大師聽著聽著，每多聽到一個，臉色便更難看一分。
葉紫靈則是有些懵圈兒，疑惑地看著天，道：“你怎麽又說出這麽多藥材名？”
杜曉天道：“這些都是這杯水裏的成分啊。”
葉紫靈一下子睜大了美眸，驚訝道：“啊？這……這不是白開水嗎？居然還有那麽多中藥成分？”
杜曉天點了點頭，道：“這些成分都很微量，而且明顯也是刻意設計過的。看來這醫館開了這麽些年，倒也是認真琢磨了一下騙人之道的。”
“呃……等等，”葉紫靈又問道，“這些藥材……有什麽用啊？”
杜曉天嘴角一翹，道：“曼陀羅，烏頭，天南子等藥材，都是中藥材中非常廣為人知的麻醉藥物。尤其是曼陀羅，更是古代著名醫師華佗所發明的‘麻沸散’的主要材料。這些藥材都能麻痹人的神經，讓人對外界的感知變弱，甚至失去知覺。當然……這水裏的劑量很輕，不至於讓人失去知覺，但……也會削弱人的感覺。”
聽到這裏，葉紫靈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麽，看著天道：“你的意思是，會讓病人感覺自己的病情減輕是嗎？”
“沒錯！”天笑了笑，繼續道，“至於這黨參和升麻，黨參有補中益氣之功，升麻有升陽之效，一起服用，自然會讓身體發熱。”
葉紫靈越發明白了些，點了點頭道：“所以才會感覺身上熱，對吧……”
杜曉天點了點頭，道：“然後是白蒺藜和茯神……這都是治療頭目眩暈的藥材，而且剛好可以治療熱性藥材入體之後引起的眩暈。所以這下，一切都清楚了。”
葉紫靈恍然大悟，看了看天手裏那還未喝完的透明液體，道：“原來……原來這些應有的效果，其實都是這杯藥水帶來的功效啊。這麽說來……剛剛這位三念大師所說的那種意療術……”
“完全是在胡扯，”杜曉天一錘定音道。
聽著天這一係列的分析，三念大師簡直都呆住了，聽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搞不懂這小子是怎麽分析出來的。
偏偏這小子分析得還一點都沒錯，甚至連藥材都一味都沒說錯，這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不過此刻，聽到天“一錘定音”，三念大師終究還是忍不住了，破口大罵道：“你這小子才是在胡扯！你無非就是胡編亂造出一些藥材名，裝作一副全都知道的樣子，實際上完全是在瞎編！我這裏的茶水和白開水，明明都沒有任何問題，也沒有中藥的成分。你卻強行說裏麵有，還籍此來驗證我的治療無效……這簡直就是可笑至極！”
這位“德高望重”的三念大師，已然氣得直跳腳了，瘋狂辯解，試圖翻供。
然而……天卻隻是淡淡笑著看著他，就像是看一個笑話。待這家夥表演完了，才不急不緩地開口道：“沒事啊，是非曲直，很容易就能驗證啊。我們現在報，把那兩壺茶水，送到相關部門去鑒定。”
杜曉天指了指那邊櫃子上的兩個茶壺，然後繼續道：“如果茶裏麵沒有任何中藥成分，那我立馬給你賠禮道歉，還可以賠償你一百萬幣。可若是裏麵有……你就得當眾認錯，告訴所有人，你是個靠坑蒙拐騙起家的騙子，根本配不上六大名醫的名號！”
這話一出，三念大師頓時一僵。
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就滅了大半！
沒錯，他很清楚，自己這兩壺茶水，可是根本經不起考驗的！
“你……你……你這完全就是在無理取鬧！我可是六大名醫，是這醫館的老板，是無數人追捧的大神醫！你這個小子又算什麽東西？你憑什麽質疑我？我又憑什麽要和你去鑒定？誰在乎你信不信啊！我那些病人信就行了！”三念大師強詞奪理道，“要是我的醫術沒用，那憑什麽有這麽多病人都相信我、來找我看病呢？”
“事已至此，你還覺得我會看不懂你的套路嗎？”杜曉天挑了挑眉，道，“你無非就是通過這些無形的藥物，讓病人對你的理念信以為真，不斷到你這兒來尋求治療，越陷越深。至於那些治不好的，病情爆發的……你隻要一句信念不夠虔誠、沒有堅信，就可以解決了。不是麽？”
杜曉天盯著三念大師的眼睛，目光一下子變得無比深邃，道：“你根本就不是在行醫，而是在布教！你完全就是在打著中醫的幌子，散布一個害人至極的邪教！”
麵對天的目光，三念大師感覺自己仿佛被一眼看穿了似的，一切隱藏在心底的肮髒想法都無法再藏匿分毫。
他的腦袋上開始不停地冒冷汗，臉上的憤怒也漸漸軟了下來，眼神也不再似剛才那般堅定。
他知道，就算再怎麽解釋，他也騙不了眼前這個可怕的家夥了。
他咬了咬牙，看著天，滿臉驚懼、疑惑地道：“你……你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杜曉天聳了聳肩，道：“我就是個學中醫的啊。我本來以為你名列六大名醫，盛名在外，應該還有些真本事。可沒想到，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聽到這話，三念大師微微一怔，隨後，他笑了，笑得很是諷刺。
“中醫？原來就是個學中醫的？我還以為是什麽人物呢！中醫？嗬嗬，中醫能有什麽用？認認真真做中醫，能像我這樣賺大錢嗎？能創造出這麽大規模的醫館嗎？”三念大師一下子又傲氣了起來，一臉鄙夷地看著杜曉天，道，“現在中醫都衰敗成這樣了，都快無人問津了。我打著中醫的旗號去賺錢，都可以說是給中醫做宣傳了好不好？你們學中醫的，都應該感謝我才對！”
杜曉天眯了眯眼，看著三念大師道：“感謝你？感謝你打著中醫的名義害人撈錢？”
三念大師撇了撇嘴，冷笑道：“害人？我才沒有主動害人，是那些病人自己蠢！他們自己相信了我，還主動送上門來，給我送錢，我哪有不要的道理？至於中醫？切——也就隻配被我用來打打幌子了。你看看那幾個跟我一起名列六大名醫的老家夥，現在混得怎麽樣？不比我差遠了？”
杜曉天的臉上緩緩地出現了一抹寒意。
這抹寒意甚至讓三念大師微微一顫，心中一緊。
“梁老等人不如你？這才是真得可笑。他們都是真正德高望重的中醫前輩，是有著醫德和仁心的長者。而你，不過就是個騙子罷了，真不知道你有什麽臉如此驕傲，”天冷聲道，“正因為有你這樣的人，本就式微的中醫，才會被無數人誤會，被大眾當成和巫術一樣迷信的東西！論起作惡，論起草菅人命來，你倒真是罪大惡極了！”
三念大師皺起眉頭來，往後退了幾步，冷眼看著天道：“少說這些沒用的，誰在乎呢？這年頭，誰有錢，誰就是大爺！你不樂意，你去告我啊！你看看有沒有人能查到我！”
說這話的時候，三念大師的臉上更多了一抹猖狂與傲氣。
這些年來，他撈的錢，可遠非常人能想象的。
他也很精明地拿出了其中一部分，用來疏通關係、尋找靠山。不然他這醫館，也不可能一直做到今天這樣的程度。
所以，他很清楚，一般人就算是立馬去向有關部門投訴，也絕對無法對他產生任何威脅！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
杜曉天壓根就沒打算去告，或者去報。
他略帶戲謔地笑了笑，道：“去告你？嗬嗬，那實在太便宜你了。你這醫館這麽多年，哄騙、害死了多少無辜的病人，恐怕數都數不清吧？你覺得我會隻是讓你去坐牢這麽簡單嗎？”
三念大師看到天這笑容，心中一下子更添了幾分寒意。
他緊繃起身子，往後又退了幾步，道：“你……你……你想幹嘛？我告你，這裏可是我的地盤！你要是敢輕舉妄動，吃虧的一定是你自己！”
“是嗎？”天不急不緩地站起身來，微笑道，“這我倒是真不信了。”
三念大師終於感覺到了真正的危險，他渾身一顫，忽然轉身朝著一個櫃子跑去。
那裏有一個電鈴的按鈕，隻要按下，守在這棟樓裏的學徒們和徒弟們都會得到消息，會立馬上來聽他號令。
還真別說，這三念大師看上去仿佛一副瘦弱神棍的樣子，好像不太善動。但這一跑起來，動作還真是靈活，一眨眼，就已然來到了這個按鈕前，一伸手就要按去。
然而……就在他要按下的前一秒，天已然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將他陡然一扯，扯了回來，摔在了地上。
“嘭咚——”
三念就如同一個球一樣摔在了地上，還慘叫著滾動了三百六十度……
“啊呀哎喲……疼死我了。你……你這家夥居然打人？”三念大師一邊痛哼著，一邊勉強從地上爬起來，憤怒地看著天，道，“你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哦？你居然跟我說犯法？有意思，”天輕笑了一聲，來到他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以你犯的罪過，我就算殺了你，也不為過。不過……殺了你，似乎也太便宜你了。”
三念渾身一僵，有些驚恐地看著天，顫抖道：“你……你……你到底想幹什麽！年輕人，我提醒你，你……你可不要衝動啊！”
“放心吧，我一點都不衝動，”天笑眯眯地蹲下身來，道，“我覺得，既然你對中醫如此不屑一顧，那麽……我就讓你親身體驗一下中醫手法的神奇吧？”
看著天那笑容，三念真是越看越膽寒，不由得把身子朝後縮去，“你……你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天微笑道，然後伸手在三念腰間的一個穴位上點了一下。
正在拚命朝後挪動的三念頓時渾身一僵，仿佛觸電了一樣，一下子渾身就麻痹了，失去了控製。
他一下子就側倒在了地上，眼中充滿了震驚，“這……這是什麽？怎麽……怎麽不能動了？”
“你可以理解為點穴，”天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針包，拿出了銀針。
“喂喂喂，你……你想幹嘛？我……我可沒病！”三念瞪大眼睛，看著天手裏的針，驚懼道。
杜曉天聳了聳肩，笑道：“我又不是要給你治病。我隻是讓你體驗一下，當中醫的針灸治療法，被用來折磨人的時候，效果有多麽顯著。”
說完，天便開始落針。
銀針依次落入多個穴位。
三念一聽到這話，頓時有些心驚肉跳，瘋狂地想要躲開。可身體壓根兒已經不服從他的控製了。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根根銀針紮入自己的身體，然後再被拔走。
這一係列過程進行得很快。
快到讓三念都有些意外。
而且他還是感覺渾身麻痹，沒感覺到其他的難受感覺。所以他有些疑惑——難道這小子是虛張聲勢？
然而……
十幾秒後……
忽然一陣奇怪的瘙癢傳來。
一開始非常微弱。
但很快就開始變強。
越來越強，越來越強。
就像是由一隻蚊子再叮咬，漸漸發展成幾十隻蚊子一起，再變成成千上萬的蚊子一起叮咬！
短短數秒之內，這瘙癢的感覺徹底蔓延開來，傳遍全身，一下子讓他難受到了極點。
“嘶……好癢！好癢啊啊！天哪……嘶……癢死我了！啊啊啊啊！”
最讓人難受的是——他還不能撓！
他依舊渾身無力，動彈不得，隻能躺在那裏，安然“享受”這份仿佛萬蟻纏身的瘙癢。
這滋味，自然別提多酸爽了。
他大喊著，乞求著，想讓天放過他。可天絲毫不為所動。
很快，三念就被這份瘙癢折磨得欲死欲仙，瘋狂地大喊和嘶吼，表情都扭曲了，簡直都快沒個人樣了……
三分鍾的時間，對於常人來說，非常短暫。
但對於此刻的三念來說，顯然比一個世紀都漫長。
當三分鍾過去……他已經幾乎崩潰了。
他的聲音已經嘶啞了，嗚咽著喊道：“殺……殺了我吧！殺了我吧！這……嘶……這比死還難受啊！”
一旁的葉紫靈看著三念這樣子，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雖然他知道這三念罪大惡極，死不足惜。但看到這樣的畫麵，還是有些不舒服。
於是她起身來到了身邊，猶豫了一下，道：“好像也夠慘了，要不……就到此為止吧。”
杜曉天看了一眼善良的葉紫靈，點了點頭，道：“好吧，那就暫時先放過他這一次。”
他來到三念身旁，又一次拿出銀針，在不能動彈的三念的身上落了數針。
這次落針比剛剛還複雜不少，落針的數量是剛剛的三倍有餘。
但天落完、收針之後，三念的確感覺身上的瘙癢如潮水一般褪去，終於是喘了幾口氣。
他癱軟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看向天的目光，已然充滿了恐懼，像是在看一位猙獰至極的惡魔。
杜曉天將銀針收回針包裏，淡然地看著三念道：“這一次，是結束了，但別以為一切就這麽結束了，這僅僅是個開始而已。”
杜曉天走到一旁，在一個桌子上找來紙和筆，寫了個號碼，放在了三念的身邊，道：“如果你悔過了，就聯係媒體，一條不落地坦白自己的罪行，讓所有人看到你醜惡的麵目。然後，再打這個電話，一切就會真得結束。記住，你隻有一次機會！如果你還沒有做到我說的事，就打這個電話，那你就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說完，天便站起身來，收起針包，帶著葉紫靈一起朝著外邊走去。
地上的三念聽完這番話，一臉懵逼，也有些詫異。
這家夥……就這麽走了？
就這麽放過我了？
他……難道以為我真得會悔過？
這……這也太天真了吧！
三念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慶幸起來……心想——悔尼麻痹的過！錯過今天這機會，你以為你還能有威脅到我的機會？我大不了藏起來一段時間，讓你找不到我，看你還能拿我怎麽樣！而且……我還會讓你好看！讓你知道知道，得罪我這樣的有錢人，會是什麽下場！
……
杜曉天和葉紫靈已然走出了這個房間。
葉紫靈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真覺得他會悔過嗎？”
杜曉天微微一笑，笑得有些神秘，道：“暫時不會，但很快就會了。你就等著看吧。”
看到發現天這笑容，葉紫靈便知道，這家夥肯定又用了什麽神奇的手段。
這家夥，總是有那麽多奇思妙想、甚至是歪點子。可那些歪點子，最後又總能起到想要的效果……實在是令人不知說什麽好。
葉紫靈頓了頓，索性也不繼續問了。一邊走著，一邊感歎道：“真沒想到……這人居然就用這麽簡單的道具和騙術，騙了這麽多人，還騙出這麽大的名聲，以及這偌大的醫館……實在是讓人難以想象啊。”
杜曉天攤了攤手，道：“騙術這種東西，本身就不需要多複雜。越簡單，步驟越少，越不容易讓人找出破綻。而且……這三念的騙術，毫無疑問也是打磨了多年的。你看，你剛剛不也被哄騙到了嗎？”
“呃……”葉紫靈頓時有點尷尬，小臉微紅道，“我……我隻是聽你的，在配合他而已嘛。我……我才沒上當呢，哼！”
杜曉天笑了，笑吟吟地看著她，倒也不拆穿，道：“原來你這麽聰明啊。嘖嘖嘖，真沒看出來。”
葉紫靈撅了撅小嘴，沒好氣地抬手打了天一下。
不過走了幾步，她回想起之前在主館裏看到的，那些堅定相信著意療術、相信著三念大師的病患和病患家屬，不由又有些好奇，道：“為什麽……那些人會對這三念大師如此深信不疑啊？雖說這騙術很容易唬到人，但也不至於迷信得這麽徹底吧？畢竟……那杯水，隻能讓人緩解，又不能將人治好。長此以往，肯定會發現不對的吧？”
“這個嘛……很簡單啊，因為人的心理都有一種慣性，”天道，“舉個例子。呃……你腦袋暈眩的感覺解除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