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82 懷念是再也回不來的從前
“重新……開始?”
柒月默念著這四個字,手裏的被子漸漸握緊,她想起存在手機裏的那條短信,嘴角慢慢展露出弧度。她拍拍暮悅的肩膀,說“隻要你勇敢地說出再見,生活一定會賜予你一個新的開始。”
暮悅站起來,彎下腰抱了抱她,輕輕地離開。
直到暮悅的白球鞋走出她的視線,她也不敢抬頭,她怕自己一抬頭,就不舍得讓暮悅走。
眼淚落在自己的手上,柒月好像是想起了什麽,穿過擁擠的人群飛快地朝暮悅的方向追了出去。她跑到酒吧門口的時候,暮悅剛好上了一輛公交車。
她不知暮悅有沒有發現她,隻是在公交車開走的時候,她看到最後一個窗口有一隻胳膊伸了出來,背對著她揮舞了幾下,算是告別。
“思念伊始的夏天,
我開始習慣懷念。
記住,是懷念不是想念,懷念是再也回不來的從前。
我不能讓自己想念,讓我以為你還看得見。”
柒月哼著白紫欒的歌不成調子,一陣大風吹過,卷起漫天的落葉,她站在落葉中間抬頭看頭頂的那一輪滿月出神,發絲飛揚,裙角搖曳。
清瞳,你那裏是不是也是滿月呢?暮悅,你在朝那個方向的哪列車上呢?你注意到天上的月亮了嗎,是滿月,滿月。滿月的時候,整個瓷煙,就剩下我自己了。
不遠處路邊的一輛寶藍色蓮花車裏,蘇黎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這便是他以為走上雲端的南柒月麽?
如此小的年紀,她便活躍在那些閃光燈前,眾星捧月般璀璨。無論是商業圈還是娛樂圈都能找到她的身影,關於她的報道可以拉一卡車,可是誰懂得她的內心呢?
蘇黎知道,她過得不好。
她的眉角,總是掛著淡淡的哀愁,即使是笑臉,也散不開愁緒。她在鋼筋水泥鑄就的牢籠裏,她是那麽的格格不入。她空虛、孤獨、哀傷、奢侈、囂張、不可一世都隻是在說明她寂寞。
不過對唐淺逸來說,寂寞是個奢侈品,窮人享受不起。
當那些像南柒月一樣在金錢堆裏哭著喊著寂寞,無聊的富家公子小姐在酒吧裏流連忘返的時候,唐淺逸隻是冷冷的看著。
她知道,她看不起他們,他們也看不起她。她站在絢麗的舞台上,五彩繽紛的燈光打在她身上,她像個妖豔的女吸血鬼,在每個午夜,活躍在各個酒吧,領舞。
她從那些男孩或者男人的眼中看到火熱的欲望與燃燒,她卻隻能從自己的舞蹈中找到在夾縫中苟活的艱難。她與他們曖昧,青色的煙圈吐在他們臉上,哪怕隻是對他們一笑,他們就會掏出大把大把的鈔票遞到她麵前。
寶藍色的蓮花車裏下來一個穿著同樣寶石藍吊帶短裙的身影,及腰的卷發散落在胸前,她對著駕駛座上蘇黎說:“謝謝你肯幫我,以後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義不容辭!”
蘇黎看著她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有些發愣,這……一定是天意吧!可這究竟是他們的福還是她的禍?
他失神地點點頭,把包包遞到她手裏,說:“你要不要等一下我,我把車停好,我跟你一塊兒進去?”
“不用不用!”唐淺逸連忙擺手“我自己先進去就好,我不想讓人家說閑話,畢竟我也是足夠的資質才能進七月的!”
她說完拿過蘇黎手裏的包,徑自下車朝“七月之城”裏走去。
蘇黎把手覆上額頭,皺著眉頭靠在車座上,他不知道讓唐淺逸出現在這裏是對還是錯?
不想讓段思涼和柒月再陷入難過裏,但是他無法裝作從來沒有見過唐淺逸,更無法把她丟下。
原來,這世上,人的相似度是可以這麽高的,竟然還有比柒月更和白紫欒接近的人存在。
不,應該是說,柒月和白紫欒是八分像,而唐淺逸和白紫欒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唐淺逸從更衣室裏換好衣服匆匆地從舞池邊過道經過,角落裏的柒月站起來準備去洗手間,剛走到過道邊迎麵走來的waiter手中忽然被吧台處的人撞到,殃及路過的柒月,手中的包被擠掉到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小姐……”waiter急忙道歉,柒月看一眼他抱歉的樣子,微微一笑,“沒事。”
然後彎下腰去撿掉在地上的手拿包。一雙金色的高跟鞋從柒月麵前經過,帶動周圍的空氣,夾著好聞的梔子花香。
柒月略有所思地嗅了幾下,站起來的時候那人卻早已走進了人群裏,隻留給她一個清瘦的背影。柒月的眼前有一瞬間的恍惚,不由自主地跟白紫欒的背影聯係在一起。
看著她優雅的棕褐色卷發,柒月默默地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蘇黎倚在二樓的柱子邊,看著樓下舞池裏唐淺逸揮灑自如的表演,暗自讚歎。
這便是對生存的渴望麽,不管她有多妖嬈動人,蘇黎始終都能看得到,她的眼睛是幹枯的。像一口失去活水的枯井,在時光裏靜默,凋零,死亡。
是的,她是絕望的,她的舞蹈也就在絕望中淋漓盡致,好像要將生命消耗殆盡。
段思涼和唐淺逸,在蘇黎的眼中都絕望而幹涸的枯井,他們的生命是沒有色彩的。
在經曆了這麽多的悲歡離合之後,他還是無法體會,如果生命對於人來說隻剩下痛苦,那麽是什麽支持他們在這世上活下去?
究竟是複仇給予他們力量還是他們對這個世界不舍的借口?
唐淺逸的舞蹈在酒吧裏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可是她卻突然轉換了風格。
在結束了上一支舞蹈之後,她竟然抱起了吉他,慵懶性感的聲線在忽然安靜下來的輕音樂中流淌:“
櫻花鋪滿的鐵軌
風車旋轉的火車
輕風伊始的夏天
我開始學著懷念
懷念你的梧桐葉
懷念你的草戒指
懷念你的小河邊
懷念你故作生氣時的側臉
……“
就是這樣熟悉的旋律,安靜的下來的環境裏,唐淺逸坐在舞台中間輕輕地閉著眼,演唱這首柒月爛熟於心的《懷念》。
蘇黎站在二樓上看著唐淺逸不動聲色的悲傷,眼神卻意外落在從洗手間出來,走到吧台時愣住的柒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