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如此乖巧
夜明珠回到房間,走到桌子前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放在盒子裏的茅珠,好一會兒,伸過手去,指尖輕輕撩撥盒裏的珠子。
金菊敲了敲門,再挽起帷簾走進來說:“公主,你可回來了。”
夜明珠扭頭看向她淺笑問道:“有事?”
金菊輕作點頭說:“嗯,陛下派人過來,命你到禦書房。”
“多久呢?”夜明珠連忙問道。
“差不多一個時辰了。”金菊略帶著急說道,“奴婢轉告陛下,你到禦花園閑逛去了,待會就過去,沒想到一等,就差不多一個時辰。”
“沒事,我這就過去。”夜明珠淡笑說,她走了兩步,扭頭看了看盒子裏的珠子,隨手拈了兩顆握在手裏快步走去。
到了禦書房,夜明珠看了看正在批折子的東方無敵,試探問道:“有什麽吩咐嗎?”
東方無敵放下手中的折子,睨了她一眼責問:“你什麽時候才能學懂規矩呀?你不知道見了天子是要行禮的嗎?”
夜明珠沒有說話,雙膝先後跪下去。
“……”東方無敵微吃一驚,沒想到她竟如此聽話。
夜明珠輕眨眼眸稍帶不耐煩說:“現在可以說了嗎?”
東方無敵嘖了嘖舌,猶豫了一會兒說:“獨孤二皇子向朕請求把你指給他,但是朕打算把你嫁給龍軒國的獨孤太子。”
“喔。”夜明珠淡淡應了聲。
東方無敵皺了皺眉頭問:“你願意?”
夜明珠輕扯嘴角反笑問:“我說不願意,你會收回成命嗎?既然不可能,你問我做什麽?多此一舉。”
東方無敵扶著桌麵沒有說話,如果換做其他人跟他說這番話,他一定會震怒的,但是,麵對她,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愧疚,總是無法提起怒氣。
夜明珠輕眨眼眸問道:“還有其他吩咐嗎?”
東方無敵動了動唇,他才剛準備說話,外麵突然傳來太監的聲音:“陛下,國師到了。”
夜明珠微蹙眸色稍稍扭頭向後看了一眼,隨後就看見走進來的人。
淳於傅稍稍向東方無敵施了一個禮。
東方無敵似是舒了一口氣,淡笑說:“國師,你跟明珠公主說一下婚事的安排。”
“是。”淳於傅應了聲,低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夜明珠說,“下個月中旬是黃道吉日,公主誼在當日出嫁……”
他說了好多話,包括婚禮的籌備、還有隨行的儀仗、還有路上要注意些什麽、到了龍軒國需要注意什麽。
聽上去她不是下個月中旬出嫁,而是明日就要出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聽到了多少,反正,他說他的,她想她自己的。
離開禦書房,兩人並肩走了好一段路,泛白的月光灑在路上,有點慘白,有點刺眼。
“你沒有話跟我說?”淳於傅輕聲問道。
夜明珠扭頭好奇看了看他,一會兒,她才輕揚嘴角微笑說:“把手伸出來。”
淳於傅緩緩把手提起來。
夜明珠把一直握在手心的兩個珠子放到他手裏,揚起眼眸微笑說:“總覺得,今晚還會遇見你來著。補給你的,生日快樂。”
她微微一笑,沒看他的反應,轉身走了。
淳於傅垂下眼眸看了看躺在手心的灰色珠子,兩顆輕盈的小木珠,卻似乎占據了所有的重量,握著有點沉重。明明看見她在笑,為何呼吸忽然變得不暢?
第二天中午,金菊挽起帷簾走進來在桌前書寫的夜明珠,頓了一會兒,她才快步走過去臉色謹慎說:“公主,陛下派人讓你馬上到禦書房一趟,來人臉色凝重,好像出了什麽大事似的。”
夜明珠擱下毛筆扭頭看向她好奇問道:“大事?昨晚不是好好的嗎?”
金菊搖搖頭謹慎提醒:“公主待會麵見陛下多加注意。”
“行了。”夜明珠無趣邈邈嘴說,“我一到那裏就給他下跪磕頭總該行了吧?”
夜明珠來到禦書房外麵就覺得裏邊的氣氛異常凝重,比上次打傷永寧更加令人可怕。她沉沉吸了一口氣邁步進去,掃視一看,裏邊除了東方無敵,另外,香允荷也站在東方無敵的身旁,這夫妻兩的臉色格外凝重。
夜明珠跟著警惕起來,忙安安分分地行了個禮,跪在地上試探問:“皇上……找我來有何事?”
東方無敵冷沉著臉責問:“你怎麽突然懂規矩呢?是不是心中有愧?”
夜明珠納悶地看了看他慍悶的臉,不爽說道:“你昨天不是責備我不懂禮貌嗎?我今天好好給你行禮了,你又不滿意。你到底想我怎樣呀?”
“明珠!”香允荷瞪了她一眼責備,“不可放肆。”
夜明珠無趣努努嘴,別過臉去。
“嗬!”東方無敵淩厲拍案斥責,“做出這樣的醜事,你還要不要臉麵?”
夜明珠納悶地眨了眨眼眸反問:“我做什麽事情不要臉呢?”
“你……”東方無敵冷沉著臉正欲咆哮,香允荷忙按住他的手,東方無敵這才稍稍沉下氣來。
香允荷頓了頓,看向夜明珠鄭重問道:“明珠,你跟獨孤二皇子,有沒有做過越軌的事情?”
“啊?”夜明珠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我跟他怎麽可能呢?”
東方無敵臉色冷沉責問:“如果你們是清白的,他為何說,你已經是他的人,你們已經私定終生。”
“……”夜明珠猛地吃了一驚,又迫切搖搖頭說,“胡說八道!我跟他哪有做過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皇後,”東方無敵握了握拳頭冷聲說道,“帶她進去。”
香允荷急切說道:“陛下,明珠說她沒有……”
東方無敵睨向她冷厲說道:“有沒有,你這個做母親的給她驗一下自然清楚明白!”
夜明珠忽地背後一涼,驗一下?驗處子之身嗎?
香允荷臉色淡沉說:“不管有沒有,陛下這一驗,明珠的清白就毀了。一個被驗過身子的女人,哪還抬得起頭來?你怎麽可以一次又一次為了外人的幾句話而傷害自己的女兒呢?”
“……”東方無敵一時語塞,一會兒,他又指向跪在地上的夜明珠說,“你瞧她那心虛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她做賊心虛!”
他再拍案而起睨向夜明珠叱喝:“難怪你昨晚一聲不吭,你怨恨朕的安排,所以做出這麽不要臉的事情向朕叫囂。你向來膽子大,以為朕不敢責罰你是不是?”
夜明珠心裏很委屈,但是,她該怎麽辯駁,處子之身早已被人奪去,獨孤求敗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拿這個做文章,他既然敢說出這件事來,盡管她再怎麽爭辯,也無補於事。
因為真正奪走她清白之身的人,不會站出來。
而且,她根本不想反駁,既然跟前的皇帝一口咬定自己是跟他作對的,反抗有何用?
她就是這麽倔,寧願屈死,也不要向一下對自己咬牙切齒的人解釋什麽。
錯就錯唄,反正她就是不想嫁給獨孤欽敗。
“是。”夜明珠昂首睨向他冷聲反問,“我是故意跟你作對,怎樣?我就是不喜歡嫁給一個窩囊廢,我就是不要別人操縱我的婚姻!若這人生注定要被毀掉,我寧願那個人是我自己!”
“你還敢狡辯!”東方無敵隨手抓起桌麵上的折子往她的臉砸去。
夜明珠不閃也不躲,桀驁地跪直身子,緊咬牙根沉默不語。
香允荷沉聲說道:“明珠,沒有做過的事情,不要胡亂攬在身上,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夜明珠不以為然說:“我不是鬧脾氣,你們若不相信,盡管給我驗,什麽貞潔的,誰在乎?”
“混帳!”東方無敵隨手抄起書桌的硯盤。
“你想打死她嗎?”香允荷忙撲過去抱住他的手,她再轉向夜明珠叫喊,“趕緊向你父皇道歉認錯!”
夜明珠紅著眼圈反駁:“砸呀!你砸下來!砸死我呀!”
東方無敵鼓起怒目,抓在手裏的硯盤抖了又抖,始終沒有扔下去。
夜明珠微咬下唇爬起來,瞪了他一眼轉身就向外跑。
“嗬!”東方無敵恨恨把硯盤砸到地上。
香允荷微沉眸色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東方無敵微閉眼睛思忖了一陣子,再睜開雙眼淩厲吆喝:“來人!宣國師!”
夜明珠狠握著拳頭一個勁向前跑,閃過腦袋的東西很多,以至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啪!”
攔空被甩了一個巴掌,正在奔跑的夜明珠腦袋轟向了一下,整個人撲了開去,差點沒撞到牆壁上。
“賤人!”怒色衝衝的十公主盯著跌坐在地上的夜明珠咬牙切齒叱喝,“竟然用如此肮髒的手段勾引獨孤二皇子,跟你那不要臉的皇後一樣齷蹉!”
夜明珠捂著痛得幾乎失去知覺的臉不悅反駁:“你閉嘴!不準罵我母後!”
十公主鼓起厲目死死盯著她叫罵:“我有說錯嗎?大狐狸精!小狐狸精!不要臉的一家子,怪不得生出來的是癡呆兒!禍胎!”
夜明珠沉著氣搖搖晃晃站起來,她目光輕掃,才知道其他公主帶著她們的奴才躲在一旁看好戲,小聲說大聲笑,好不盡興。
夜明珠揚起桀驁的厲目冷聲說道:“我跟他好上了又怎樣?他受不了誘惑,他選擇的是我,怪隻怪你自不量力!從一開始,他看上的就是我,你忘了,這還是你給我們製造的機會——逐流螢!你以為他看上你了,他隻是利用你替他解圍,一頭大笨豬,活該,他不要你!嗬!”
夜明珠冷哼一聲憤懣轉身走去,躲在庭門處的人看見來勢洶洶的她,連忙讓出一條路來。
“你胡說!”十公主盯著她的背影竭斯底裏大喊,“分明就是你不要臉!你用淫賤的手段去勾引他!”
夜明珠陰下眼眸,扭過頭去勾起一抹猶如罌粟花綻放的美麗而陰寒的笑弧冷冷道:“你若不服氣,可以試著用自己的身體去勾引他,反正我不介意。你若能把他搶走,我讓給你又如何?給你一個提示,他喜歡胸大的女人,你脫了衣服之後,記得擠一擠,看上去會更加迷人。”
她傲慢地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眾人愕然看著她遠去的瀟灑背影,這女人,太不知廉恥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來。
水簾洞天
金菊手拿熱雞蛋小心翼翼地夜明珠揉摁臉上紫青色的掌印,夜明珠淡若無事地繼續抄寫自己的東西。
雖然外麵不堪入耳的流言已經傳遍皇宮的每一個角落,但是,夜明珠沒有問,金菊也沒有說,仿佛外麵的一切流言蜚語都跟這主仆二人沒有關係。
“公主,要用晚膳嗎?”金菊微笑問道。
夜明珠低想了一會兒,搖搖頭微笑說:“不必了,我待會去一個地方,你不必跟著,晚飯在那裏解決就好。”
“嗯。”金菊應了聲端著東西出去。
東華閣
獨孤求敗憑欄,雖然眼睛看不見,但還是能感受到夜幕已經降臨,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叨念:“這小公主竟如此沉得住氣。”
他本以為夜明珠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跑來向他責問叫罵,沒想到等到天黑,她依舊沒有來。
“二皇子,”站在他身後的仆人看著樓下由遠而近的黑影輕聲說道,“明珠公主往這邊來了。”
“嗯。”獨孤求敗嘴角那抹笑多了一分詭秘的意味。
一會兒,仆人稍稍皺了皺眉頭說:“公主……沒有往樓上來。”
獨孤求敗嘴角的笑僵了一下,淡淡問:“到哪去呢?”
“好像……”仆人戰戰兢兢說,“往賴神醫的方向去了。”
獨孤求敗臉上的笑頃刻間消失殆盡,不似生氣,也不似怨怒,詭秘的氣息縈繞於臉,讓人琢磨不透。
“咯咯……”夜明珠敲了敲門試探問道,“學長,我能進去嗎?”
“嗯嗯,關上門。”裏邊的賴藥兒淡然應聲。
“門本來就關著。”夜明珠戲謔了句推門進去,她掃看了一眼仍坐在案前配藥的賴藥兒,然後關上門向他走去。
“怎麽突然過來呢?”賴藥兒沒有抬頭,淡淡問道。
夜明珠盤坐在他對麵微笑說:“想問你借點毒藥。”
賴藥兒這才抬起頭來,今天看上去,他的臉色好多了,臉上不再慘白,多了點滋潤的血色。
他隨手拈起一顆藥丸遞給她說:“先把它吞了。”
“喔。”夜明珠應了聲,伸手過去。
賴藥兒忙縮回手來瞪了她一眼責備:“你怎麽還那麽笨,我讓你吃就吃。”
夜明珠邈邈嘴微笑說:“我就知道你不會真的讓我吃。”
賴藥兒哼了一聲再把藥丸遞給她說:“吃,想要毒藥,先把這劇毒吞下去。”
夜明珠嘟了嘟嘴一手拿過藥丸,咕嚕吞下去。
“嘖嘖……”賴藥兒撅起眉頭瞪了她一眼說,“忒大膽的,你真不怕死呀?”
夜明珠抿唇笑笑說:“我不會告訴你,我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你往這個碗裏抓藥吃了,所以,我死不了的。”
“……”賴藥兒無語地白了她一眼,沒想到反而被她玩弄了,頓了一會兒,他再睨向她問,“你想借什麽毒藥?”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夜明珠連忙說道。
賴藥兒興趣盎然笑問:“哪一方麵的?”
“還有很多方麵的嗎?”夜明珠迷惑反問。
賴藥兒理所當然點點頭說:“打個比方,一般,遇到比我長得帥的男人,我會直接用毒毀了他的容顏,早泄早衰;長得跟我一樣帥的,我就讓他欲仙欲死,死在美人鄉裏;長得比我醜的,就……”
夜明珠揚起手來冷白了他一眼說:“懂了,我不要下流的,就貌似上次你給我吃的那種貨色就好。”
“那種貨色?”賴藥兒哭笑不得盯了她一眼,繼而輕挽嘴角好奇問道:“誰讓你如此痛心疾首?”
夜明珠咧起嘴角詭秘笑笑說:“你甭管,反正不會浪費你的毒藥,我一定會讓它物盡其用的。”
獨孤求敗仍在站在樓閣上,,身後的仆人緊盯著院門的方向,良久,看見夜明珠的身影,仆人忙走到獨孤求敗身後說:“明珠公主返回來了……她要走了。”
“公主。”獨孤求敗輕喊了聲。
夜明珠愣了一下扭頭向上去看,看了看憑欄處的他迷惑問道:“怎麽呢?”
獨孤求敗皺了一下眉頭,反問道:“你沒有話跟我說?”
夜明珠笑笑反問:“我該跟你說什麽?”
獨孤求敗抽了抽嘴角,頓了一會兒才問:“今天的事情,難道,你不想跟我說些什麽嗎?”
夜明珠微微一笑說:“沒有。還有其他疑問嗎?”
獨孤求敗搖搖頭說:“沒有了。”
“喔,我還有事,先走了。”夜明珠聳了聳肩快步扭頭看去。
獨孤求敗沉了沉氣問:“她的表情如何?”
仆人輕噎唾沫說:“好像……很開心。”
“開心?”獨孤求敗納悶低念,“這女人的腦袋裝什麽?”
他又往賴藥兒的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冷道:“扶我過去。”
獨孤求敗來到賴藥兒的房間外麵,敲了敲門試探問道:“是我,能進去嗎?”
“如果可以,你在外麵把話說完就可以了。”裏邊的賴藥兒淡然應聲。
獨孤求敗知道他的性子,不跟他計較,繼而問道:“東方明珠剛才跟你說什麽呢?”
“借毒藥。”賴藥兒直接回答。
獨孤求敗皺了皺眉頭問:“什麽毒藥?”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賴藥兒回道。
“對付誰?”獨孤求敗緊接著問。
賴藥兒無趣地邈邈嘴說:“誰讓她不爽就是誰!應該不是你吧?”
獨孤求敗驟然滿臉黑線,不說話,怪不得她笑的那麽高興,看來那個丫頭不是不生氣,而是生氣到極點且又沉浮極深,想著尋機報複來著。
夜明珠腳步輕快回到水簾洞天,還沒進入自己的房間,就感覺到裏邊氣氛異常,因為看見守在門口的兩個侍衛站得不是一般的嚴肅。
她迷惑皺了皺眉頭,莫非是淳於傅來呢?不可能,他若來了,必定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皇帝?皇帝來做什麽?今天還沒教訓完畢?
夜明珠仔細回想了一下,今天貌似在他怒火衝天的時候自己就跑了,還且臨走之前還向他叫囂來著,這小氣鬼該不會追過來咒罵吧?
她輕噎了一口唾沫,打量了一下最佳的逃跑方位,然後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走進去。
走到裏邊一看,她才愣了一下,來人不是東方無敵,而是香允荷,太監和宮女跪了一地瑟瑟發抖。
“母後……”夜明珠輕聲喊道,麵對香允荷,她是囂張不起來的。
香允荷臉色暗沉冷聲責問:“天都黑了,到哪去呢?”
夜明珠垂下眼眸嘰咕了一陣子,再抬起頭來說:“東華閣。”
“呯呤!”一聲巨響,香允荷把案幾上的杯子憤懣推到地上,跪在地上的人猛然打了一個寒戰。
夜明珠的小心肝也跟著抖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香允荷如此生氣。
她記得,自己還在叛逆期的時候,曾瞞著爸爸媽媽逃學去玩,那一次,父母也是生這麽大的氣。
“你這臉還要不要呢?”香允荷鼓動厲目冷厲責問,“你的清白聲譽還要不要呢?”
夜明珠咬了咬牙倔強地別過臉去冷聲道:“要不要都無所謂,這不已成事實了嗎?就算我願意掩飾,這聲譽清白就能挽回來了嗎?不能。”
頓了一會兒,香允荷才冷聲道:“除了公主,都給本宮出去。”
太監宮女拜了拜戰戰兢兢退出去,金菊是最後一個,緩緩把門關上。
“跪下。”香允荷冷聲說道,夜明珠蹙了蹙眉心無奈跪下去,沉默了一陣子,香允荷才沉聲道,“你還記得母後跟你說過什麽?”
夜明珠回想了一下說:“母後跟明珠說了很多話,記了一些,忘了一些。”
香允荷緊看著她沉聲道:“在統禦山莊的時候,母後跟你說過什麽呢?”
夜明珠撅起眉頭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香允荷稍帶恨鐵不成鋼說:“母後跟你說,不要嫁入帝皇之家,尤其是不要嫁給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你卻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還做出這麽丟人的事情來,你是要毀了自己的一生嗎?”
夜明珠眼圈微紅側過臉去說:“我能選擇嗎?被挑選出來的幾個人,哪個不是帝皇之家的?哪個不是野心勃勃的?”
香允荷痛心責問:“所以,你就迫不及待自毀嗎?你告訴母後,到底有沒有做過?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夜明珠仍把目光落到別處說:“外邊都傳遍了,還有假嗎?”
香允荷拍案而起痛心責備:“那個男人現在拿你的清白做說辭,你認為自己跟著他會有好日子嗎?難道你要跟母後一樣的下場嗎?”
“我能怎樣?”夜明珠紅著眼圈揚起頭來看向她,滿腔委屈反問,“我控製不住!我就是犯賤!我就是甘心被他利用!”
“啪!”香允荷一個巴掌甩了下去。
夜明珠腦袋霎時轟響慘白了一下,含著淚光,強忍著痛沉默不語。
香允荷命人在院子裏擺了漏鬥,再讓夜明珠跪在地上雙手高舉銅盆過頭頂,漏鬥裏的水一滴一滴落入銅盆,慢慢增加重量。
夜明珠倔強地托著越來越沉重的銅盆,她最討厭古人動不動就采用體罰,而且是很不人道的體罰。
但是她明白香允荷作為一個母親,知道自己的女兒做出這樣的事情的痛心疾首,所以,她緊咬牙根一聲不吭。
而且,她再懲罰自己,懲罰自己心底不該多出來的東西。
銅盆裏的水越來越滿,夜明珠的手微微發抖,幾乎承載不住頂上的壓力,肚子又一直不爭氣的咕咕作響,她真恨自己出門之前為什麽不吃飯?搞得現在連舉重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是,不要倒下,她一直在心裏狠狠念叨,不管如何,都不能倒下,就算這樣跪死了,雙手還是要托著頂上的東西。
“你知錯了沒?”坐在前邊的香允荷冷冷責問。
“沒。”夜明珠輕輕吐了一個字。
銅盆裏的水不經意滿了出來,一點一滴滑入夜明珠的背襟,她的臉色漸漸慘白。
“皇後娘娘,”金菊忍不住輕聲說道,“還是讓公主歇歇吧。”
“閉嘴!”香允荷睨向她淩厲叱喝一聲,“掌嘴!”
金菊淡然跪下來掌刮自己的臉。
夜明珠皺了皺眉頭,手上的盆子傾斜了一下,淋漓的水直接打落頭頂上,後背濕了一片。
站在旁邊的宮女太監暗暗瞅了一眼臉色淡莫的香允荷,但是,鑒於金菊的教訓,他們不敢貿然說什麽。
通天沅忙跪下來說:“皇後娘娘,現在已是夜深,鳳體要緊,您還是先回玉翔宮歇息吧,這裏交給奴才們……”
香允荷鼓起厲目冷冷叱喝:“如果你們這些奴才侍候得力,公主會變成這個樣子嗎?來人,將他們一個個拖下去重打!”
“……”眾人猛地吃了一口寒氣。
“母後!”夜明珠使勁渾身的力氣說道,“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他們沒有關係!我要做什麽,這些奴才也管不著!”
香允荷站起來睨向她沉聲責備:“自身難保,還惦記著給這些狗奴才求情嗎?你不為自己著想,就隻知道別人嗎?你……”
聲音突然頓了一下,好像被什麽抽走了一下。
夜明珠迷惑眨了眨眼眸,順著宮女太監們的目光扭頭看去,看見走來的白衣男子,眸光猛然一亮。
香允荷眸色冷沉,雍容的臉浮上一襲複雜的意味,沉聲問道:“夜深了,國師怎麽到這來呢?”
淳於傅冷睨了一眼跪在地上渾身濕透的夜明珠說:“奉陛下之命,跟明珠公主說點事情。”
“說什麽?”香允荷冷聲問道。
淳於傅沒有回答她,直接看向夜明珠說:“放下盆子,跟我來。”
夜明珠微咬下唇看著他,沉默不語。
淳於傅陰下冷眸盯了一眼遲遲不動的她。
夜明珠委屈地皺了皺眉頭,她不是不想把盆子放下來,而是手麻了,壓根動不了。
香允荷冷看著淳於傅說:“國師,對皇後不敬,你可知道是什麽罪?”
淳於傅轉向她冷聲說:“陛下從來沒有跟我提過。”
香允荷撅起眉頭冷盯了他一眼,冷哼道:“本宮正在教導公主,國師若有什麽話,可以直說,若不願意,等明日中午再來。”
夜明珠隱隱約約嗅到一股火藥味道。
淳於傅沒有說話,直接走過去拿過夜明珠托起的銅盆,繼而把渾身濕透的她攔腰抱起。
夜明珠呆愣地眨了眨眼眸,他這是做什麽,竟然當著眾人的麵做這事。
“把公主放下!”香允荷淩厲叱喝,“公主身份尊貴,豈是你區區一個臣子可以隨意冒犯!”
淳於傅仍舊沉默,直接抱著夜明珠向前走去。
“來人!給本宮拿下他!”香允荷淩厲吆喝。
她帶來的幾個太監和水簾洞天的三個侍衛忙跑上去將淳於傅包圍起來。
夜明珠麻痹的手輕輕揪緊淳於傅的衣服,她早已感覺到這母後對淳於傅充滿了敵意,因為他師父曾害她痛苦了十年。
淳於傅淡淡冷道:“陛下把公主的事情全權交給臣處理,皇後若有什麽不高興,可以直接跟陛下商量,請不要打擾我辦事。”
侍衛和太監聽到這話心下微顫,下意識退了一步。
“不要用陛下來壓本宮。”香允荷盯著他的背陰冷聲叱喝,“陛下讓本宮代掌後宮事宜,本宮讓你把公主放下,你馬上把她放下!”
“陛下隻是讓皇後代管後宮之事,臣管的並非後宮之事,臣也並非後宮之人。”淳於傅風輕雲淡說道,“你,還沒有資格管我。”
說罷,他便傲然凜冽闊步走去。
“……”夜明珠呆呆地看著他,這人好拽呀,東方無敵到底給了他多大的權力?
香允荷撅緊眉頭淩厲責問:“你要把公主帶到哪去?趕緊把她放下!來人!攔下他!攔下他!”
看著淳於傅蕭冷的背影,無人敢動,任由他的的身影慢慢隱入黑夜當中。
香允荷盯著他遠去的地方,狠握拳頭,嗜血的戾色盈滿眸底。
回到道觀,淳於傅吩咐何宇準備食物就直接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間裏去了。
“吖……”夜明珠坐到床上撅起眉頭輕輕低喊,她的膝蓋麻痹了直不了,雙手也麻痹了,像失去了知覺一般,好像有萬千隻螞蟻在身上爬行,麻得讓人渾身發毛。
淳於傅輕拂衣衫坐到床邊,伸手過去揉按她腳上的關節。
夜明珠抿緊雙唇看了他好一陣子,再試探問道:“你……要承認對我做過的事情?”
“不值得。”淳於傅淡淡道。
夜明珠黯然垂下眼眸沉默不語,他每一句輕飄飄的話,在她心裏都會長成一細小根刺,很痛,卻看不見,拔不了。
“國師,奴婢給公主送衣裳來了。”外麵突然傳來金菊的聲音。
“進來。”淳於傅輕淡道。
不一會兒,金菊就捧著衣服進來了,她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夜明珠,再轉向淳於傅說:“公主剛才打濕了衣服,皇後命奴婢送幹淨的衣服過來,免得公主著涼。”
“擱下。”淳於傅淡漠道。
金菊遲疑了一下微笑說:“還是讓奴婢幫助公主換上吧,請國師回避一下。”
淳於傅沉下眸色,揚起一個不可違抗的厲色,冷冷道:“出去。”
金菊緊拽了一下手裏的衣服,隻好把衣服擱到床邊然後轉身走去,走了幾步,她又轉過身來看向沉默的夜明珠說:“公主,皇後讓奴婢在外麵侍候著,你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
“嗯。”夜明珠輕輕應了聲,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突然開始依賴這個曾經讓她不悅的人,雖然不懂她的用意,卻知道她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將自己陷於困境。
此刻她的舉動,真的是皇後授命嗎?
隻有金菊她自己知道。
待金菊出去後,淳於傅隨手解開夜明珠腰上的帶子。
夜明珠心頭怯慌,忙摁住自己衣服說:“換衣服隻是簡單的事情,我自己來即可。”
淳於傅沒有說話,淡淡縮回手。
夜明珠悻悻抬起眼眸瞄了一眼仍坐在床邊的他,再垂下眼簾去說:“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不能。”淳於傅直接說道。
夜明珠撅起眉頭瞪了他一眼,這人怎麽可以明張目膽說出這麽可惡的話來!
淳於傅盯了她一眼冷冷道:“不是說很簡單嗎?怎麽還不動手?”
夜明珠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在心裏呐喊:“迂腐大哥,你坐在這裏,瞪大一雙金魚眼,我怎麽換衣服呀?再沒有節操,也不至於淪喪至此吧?”
“我來。”淳於傅似是不耐煩地扯下她肩上的衣服。
“不要!”夜明珠慌了一下,忙捂住自己的衣裳,她狼狽地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說,“我自己來。”
她伸手向後把幹淨的衣服拿到身前,一股腦利索地把自己身上的脫了,像逃命一樣,臉上一陣紅一陣燙,迫不及待抓過幹淨的衣服穿上。
想起背後有一雙大大的金魚眼在盯著,她渾身就感到一陣毛熱發抖。
她正想披上外衣,猛然打了一個激靈,機械地低下頭看了看抓在自己胸前的鹹豬手,熱的沸騰的溫度從被他柔捏的地方傳至全身。
“你……你……”夜明珠舌頭打結久久說不上話來。
“你的確很豐滿。”背後的男人突然冒出一句冰冷卻曖昧十足的話來。
“因為……我是吃貨……吃……吃得多。”夜明珠語無倫次回答,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說一句這樣的話,也不知道他有何用意,他也在乎女人的身材?
呸,哪個男人不在乎女人的身材?
淳於傅把渾身僵硬的她扳轉過來,指尖輕輕撥開遮掩在她胸前的輕紗,再扯下那礙事的抹胸裙,凝視那雪白的高峰良久才喃喃道:“的確很大。”
夜明珠被他看得渾身酥麻燙熱,呼吸紊亂,差點沒窒息過去。
這死男人到底抽了哪條筋?看他的樣子一點都不色,臉不紅心不跳地欣賞什麽藝術品似的。
她偷偷扯過衣服往自己身上拉去,卻被他一手扣住了手腕,整個人被他撲倒下去,腦袋晃了一下,才猛然想起今天自己跟十公主說過的話——他喜歡胸大的女人,你脫了衣服之後,記得擠一擠,看上去會更加迷人。
夜明珠噎了一口唾沫看著爬到自己身上的男人,這該死的話,該不會被這野獸給聽去了吧?
“吖……”她倉惶用沒後被按住的手捂住嘴巴,因為看見他眼裏強烈而迷離的占有欲望,如果被他吻上,一定又是一番無力掙紮的折騰。
“乖乖的,不準動。”淳於傅輕聲低喃,輕輕拿開她的手吻下去。
夜明珠吞了一口唾沫,微微閉上眼睛,盡量放鬆自己,讓他霸道的舌尖侵入。
淳於傅狂熱吞噬她的美好,一手緊箍著她的腦袋,一手熱切抓摸她光滑的肌膚。差點窒息過去夜明珠雙手緊抓著他的衣裳,不停讓自己去配合他的霸道以求他的溫柔。
一會兒,處於狂熱狀態的淳於傅眉頭冷皺。
夜明珠察覺他的動作頓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簾,抓著他衣裳的手發抖。
因為,她好不容易把含在嘴裏的毒藥送到他的喉嚨去了,但是,能不能讓他吞下去,她沒有絲毫把握。
現在見他突然停下來了,她就知道他已經察覺了,而且,她的丁香小舌還在他的領地,未能及時撤退。
她凝視他陰晴不定的臉,小心翼翼跟他分離開來。
卻不料,見他的喉嚨蠕動了一下,像把什麽東西吞下去了,他一手摁住她的後腦勺再次狂熱吻上她的唇。
夜明珠呆愣地看著他緊蹙的眉頭,他吞了,他竟然把藥丸給吞了,那可是一個劇毒呀!
這是她問賴藥兒要的毒藥,不是對付別人,正是對付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他毀了她的清白,她也深知他絕對不會承認的,所以,她才跟賴藥兒要了一顆藥教訓他,以宣泄自己的委屈。
剛才故意捂住嘴巴,就是為了把藥喂給他,她討厭他總是動不動地占她便宜卻不負責任。
可現在,他已經察覺了,但還是把藥吞下去了,為什麽?
她慌了一下伸手往床上摸索,還不容易才摸到掉落在一旁的解藥。她隻是想狠很地教訓他,並非存心想要他的命,所以,在取毒藥的時候,也求了解藥。趁著他喘息的空檔,她忙把解藥塞到他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