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宴會論戰
何宇正在火爐邊專心煎藥，良久，才發現身後似乎多了一個黑影，他旋即皺下眉頭勁地轉身看去，看見夜明珠笑眯眯的臉，他差點沒“啊”的驚喊一聲出來。
幸虧還有些定力，否則早就把身後的火爐給推翻了。
夜明珠倒被他這副驚愕的表情嚇著了不少，她拍著怦怦跳動的心房埋怨道：“何宇，你嚇死我了！”
何宇氣急敗壞瞪了她一眼——姑奶奶，這是誰嚇誰呀？
夜明珠瞅見他責備的眼色，嘿地一笑說：“幾次見你都凶巴巴的，我原以為你很厲害的，沒想到你的膽子竟然這麽小。”
何宇死死盯著她，沉默。
夜明珠探眸看了看火爐連忙問道：“國師的藥熬好了嗎？”
“差點忘了！”何宇急喊了聲，連忙轉過身拿過毛巾墊手把鍋裏的倒進碗裏。
夜明珠嘴角含笑伸手去端托盤。
何宇觸電般摁住邊沿，撅起眉頭盯著她質問：“公主，你在幹嘛？”
“給國師送藥呀。”夜明珠理所當然回答。
“不必了。”何宇使勁把托盤挪過一點說，“這些事讓何宇來做就好。”
夜明珠不以為然把托盤扯過來說：“你這麽膽小，萬一半途跑出一隻貓來，把你嚇了，打翻了藥怎麽辦？”
“……”何宇依舊死死盯著她——不要再說我擔心！雖然我真的怕貓，但是，皇宮沒有養貓！
夜明珠蹩蹙眉心白了他一眼，說道：“哎，還不放手？”
何宇絲毫不放鬆，繼而稍帶妥協說：“公主，要不，你先過去，何宇待會就把藥端過去，這樣，你還是能看著公子吃藥，對不對？”
至少，得給他一個機會偷偷放很多、很多糖！
“不行！”夜明珠一臉嚴肅拍開他的手，把托盤端起來狡黠笑說，“我這是無事獻殷勤，怎能假手於人呢？行了，你就在這呆著。”
“公主……”何宇哀喊了聲追出去。
淳於傅臉色不變，鋒冷的目光輕輕掃過先後走進來的兩人。
何宇幾乎是帶著一副哭腔委屈說道：“公主說要親自端過來，奴才攔不住，請公子恕罪！”
言下之意就是：這藥苦得要死，還沒來得及做任何手腳，你自求多福吧。
夜明珠把藥擱到床邊微笑說：“不要怪他，我隻是來討個好。”
淳於傅沒有說話，端起碗一飲而盡。
何宇看著慷慨赴死的淳於傅，禁不住一口一口唾沫的吞噎。
他發誓，下一次煎藥的時候，一定要把門關上！
淳於傅隨後把碗擱在一邊，慢慢調息。
夜明珠眨了眨眼眸驚歎道：“你好厲害，這藥聞著都苦，你竟然眉頭也不皺一下就把它給喝下去了。”
何宇死死盯著她的背影——這都是被你逼的！
“喝藥而已。”淳於傅淡淡道了四個字。
隻有知道真相的人，才知道他這四個瀟灑的字眼付出了多少代價。
“我最怕吃藥了。”夜明珠稍帶崇拜看著他。
何宇極度不爽死盯著她的背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怕吃藥，為何老站在這逼我家公子吃藥？
夜明珠又忙從衣袖裏摸出一小包東西出來，她打開用絲絹包裹的蜜餞微笑說：“這是我特意讓金菊準備的，你要不要吃兩顆？”
淳於傅眼角微抽，指尖盎動了一下。
何宇眼巴巴地看著淳於傅——公子，趕緊吃呀！
最後，淳於傅冷冷側過臉去說：“我不需要這東西。”
“……”何宇差點沒掉了下去。
大神就是這樣煉成的！
“你竟然真的一點都不怕苦呀，太厲害了。”夜明珠頂禮膜拜低喃，“大神就是大神，不知道你害不害怕打針？”
“何宇，出去吧。”淳於傅淡淡說道。
“是。”何宇一臉愛慕能助的樣子端著托盤然後往外走去。
夜明珠把蜜餞放到他的床頭微笑說：“當零食也好，你有空的時候就把它吃了吧。”
沉默了一陣子，她再稍顯急切試探問道：“你神通廣大，昨晚的事情都聽說了吧？昨晚那群公主公主陷害我，讓他們個個都對我不懷好意，今天下午，隻有我一個公主被點名赴宴！還要我跟他們一起討論學識！”
淳於傅淡然說道：“隻要陛下放棄將你嫁出去的念頭就好了。”
夜明珠眸光一亮，忙坐到床邊急切問道：“你有什麽錦囊妙計？”
午後，夜明珠在路上就碰上了謝名佑。
“好人哥哥，”夜明珠微笑喊了聲，快步迎上去試探問道，“你也是去參加文宴會的嗎？”
謝名佑微笑點頭。
夜明珠慍悶地吐了一口氣說：“真討厭，他們不是昨晚才設了宴席嗎？今天又設宴席，吃飽了沒事幹，還非要拖人下水。”
謝名佑微微笑說：“公主昨晚大放異彩，各國使節隻不過是打著討論學習的名號想跟你多親近些罷了。”
夜明珠冷白了他一眼埋怨：“你也取笑我嗎？昨晚你不也在場嗎？我丟臉都丟死了，你怎麽不提醒我一聲呢？還讓我像個小醜一樣演戲給他們看。”
謝名佑不以為然淡笑說：“誰說你像小醜？昨晚……”
謝名佑不以為然淡笑說：“誰說你像小醜？昨晚……”他低喃了聲，垂下眼眸看了看她靈動的俏臉，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昨晚那個靜謐而夢幻的夜。他眼角流過一絲無可奈何的暗光，繼而悵然輕笑道：“幸虧……我早知道……”
夜明珠等了良久，也沒等到他把話說完，她納悶地皺了皺眉頭，迷惑問道：“知道什麽？”
謝名佑淡然一笑，搖頭笑笑不語。
夜明珠旋即沉下臉來冷聲責問：“你早知道他們算計我？”
謝名佑滿帶寵溺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傻瓜，明知道這對你不利，如果我早知道，怎麽會眼睜睜讓你陷入困境？”
夜明珠將信將疑地白了他一眼反問：“那你到底知道什麽呢？”
謝名佑詭秘低笑，雙手覆在身後大步向前走去說：“你早晚會知道的。”
夜明珠氣呼呼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快步跟上去小聲悶咕：“你們這些古人，少裝一天B會死嗎？”
入座後，夜明珠輕輕掃視了一眼，這次前來求親的總共有八人，燕瘦環肥應有盡有，但說看得入眼的，就隻有獨孤求敗了。
夜明珠輕輕舒了一口氣，還好，坐在鄰席的謝名佑，坐在正對麵的是獨孤求敗，麵對兩位帥哥，食欲不會大減。
率先開口說話的還是獨孤求敗，他笑意盈盈看向夜明珠微笑道：“公主，昨日聽你說囊螢映雪的典故，在下非常好奇，敢問典故中的主人翁尚在人間嗎？”
“早已騎鶴西去了。”夜明珠微笑回答。
“喔，可惜了。”獨孤求敗稍帶惋惜說道，一會兒，他又興致勃勃問道，“公主可聽說過‘杯水清衡’的典故？”
夜明珠扯了扯眉角，壓根沒聽說過，應該是他們這個時空的產物吧？
夜明珠厚著臉皮揚起嘴角煞有介事微笑說：“這是老弱婦孺都知道的，太簡單了，我們還是談點深奧的吧。”
其他幾位皇孫貴胄滿臉汗顏，沒聽過！壓根沒聽過！
坐在主位上的東方無敵也很受傷，沉默，隻能沉默，既然是老弱婦孺都知道的事情，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一竅不通。
於是，眾人一直保持沉默。
“公主果然學識淵博。”獨孤求敗詭秘笑道，好看的杏眸浮起絲絲輕蔑之色，繼而聲音低沉溫和道，“還請公主賜教。”
謝名佑隨即端起一杯酒，優雅挽袖覆臉，暗暗道：“並無此典故。”
夜明珠一聽才知道自己上當了，她暗暗白了一眼對麵的獨孤求敗，沒想到這家夥這麽陰險，設個局來嘲笑自己班門弄斧。
怎麽辦？如果認輸了，豈不被他恥笑？
夜明珠在心裏琢磨了一陣子，不行，千萬不能讓他得意，既然沒有這樣的典故，俺就給他編一個唄！編啥了呢？
杯水清衡……
杯水清衡……杯水……杯……
杯酒釋兵權！
差點忘記了，金庸伯伯的好幾部著名小說都跟宋朝掛鉤，對麵那位獨孤求敗兄台好歹也算是個宋朝人，好吧，就把宋朝的開山祖師爺——趙匡胤，搬出來，狠狠教訓一下他這個目中無人的子民。
好歹也有一個字相同，編也不算編得太離譜。
好吧，就給他們上一堂曆史課，反正自己是曆史專業的學生，現在也該是學以自用的時候了。
夜明珠端起酒杯微微笑說：“說起杯水清衡嘛，就不得不說一個‘陳橋兵變，黃袍加身’這個典故。五代後周時期，周世宗柴榮病死，幼帝即位，殿前都檢點趙匡胤掌握了兵權，諸將給他披上黃袍，擁立為帝。即人稱宋太祖。後來呢……”
她把酒杯推上前，娓娓道來：“宋太祖為擔心再次出現武將權力彭越而演變成割據局麵，加強中央集權統治，以高官厚綠為條件，接觸將領們的兵權。因為是在酒席上做出的決策，所以稱作杯酒釋兵權，亦稱作‘杯水清衡’。”
夜明珠說著刻意把目光落到獨孤求敗的身上說：“用一杯酒水清除武將的影響和尾大不掉的勢力，來製衡中央與地方的權力。這，就是杯水清衡杯後的典故。二皇子，還有疑問嗎？”
獨孤求敗愣了良久，才回過神來端起酒杯微笑說：“公主果然學識淵博，在下佩服。”
話罷，一飲而盡。
其他皇孫貴胄眼巴巴地左右顧盼，沒聽過，還是沒聽過，好吧，隻能繼續沉默。
東方無敵和謝名佑卻陷入了沉思，他們在琢磨夜明珠的典故背後的意味，與其在乎這典故是真是假，他們更在乎關乎政權的思考。
東方無敵又禁不住巴巴地看了幾眼自己的女兒，這丫頭到底從哪裏弄來這麽多發人深省的典故？
夜明珠衝謝名佑微微一笑，謝名佑總算明白她笑意內裏的意思。她再扭頭盯向獨孤求敗，剛才被他著了一道，現在總該輪到自己了吧。
夜明珠往腦海搜索了一下，再笑眯眯問道：“二皇子，你可聽說過‘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東方無敵與謝名佑對看一眼再把目光落到獨孤求敗身上。
獨孤求敗輕作點頭微笑不語。
夜明珠將信將疑得意笑問：“真的？說來聽聽。”
獨孤求敗勾起一抹笑弧，淡若笑說：“項羽自封為西楚霸王後，被被分封到巴、蜀、漢中的劉邦為了反擊，明著燒毀了棧道，向項羽表明自己沒有向東擴張意圖，暗地裏卻命人暗修棧道，順利挺進關中站穩腳跟，最後打敗最強大的西楚霸王，一統江山。”
“你怎麽會知道？”夜明珠錯愕站起來，呼吸禁不住加促，扶著桌麵的手心微微發抖。
眾人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
獨孤求敗喝了半杯酒微笑說：“在下也偶看史書，所以了解一二。這是聲東擊西、出奇製勝的謀略，尤是讓人難忘。”
東方無敵一邊琢磨著他的話，一邊意味深遠細細打量他。
夜明珠連連搖頭，急切說道：“不，不可能的，你怎麽可能……”
她頓了一下，又睜大眼眸緊緊看著他，難道，他也是穿越過來的？
他……他的名字真的取自金庸小說的獨孤求敗？
“你到底是什麽人？”夜明珠禁不住問道。
獨孤求敗微愣，再理所當然回答：“當然是龍軒國的人，公主懷疑？”
夜明珠還想說什麽，可是一下子又說不出來。
獨孤求敗看著夜明珠複雜的表情，他眼底的眸光也跟著變得複雜，像是想到什麽，繼而端起酒杯掩飾了一下自己的思緒。
東方無敵納悶地打量神情怪異的夜明珠，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明珠，不可失禮，坐下。”
夜明珠緊緊看了獨孤求敗幾眼，隻好無奈坐下。她再轉好謝名佑小聲問道：“你可有聽說過這個典故？”
謝名佑輕作搖頭說：“今日乃第一次聽到。西楚霸王……項羽……劉邦……真的存在？”
夜明珠咬咬下唇沉默不語，再轉過頭去看向獨孤求敗。
獨孤求敗歡喜笑道：“公主，要不我們換個話題，你可會對對？”
“一點點。”夜明珠心不在焉點頭應聲。
獨孤求敗稍作思忖繼而沉沉吟念：“凍雨灑窗，東兩點，西三點。”
念罷，他再看向夜明珠微微笑道：“公主，請。”
“……”夜明珠眼珠子微瞪，請你妹，聽還沒聽懂！
一下子轉到吟詩對對上，東方無敵的思緒也放寬了不少，興趣盎然地目光落到夜明珠身上。
夜明珠暗暗掃看了一眼眾人的目光，這該死的獨孤求敗分明就是來找喳了，欺負一個弱女子，太坑爹了！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一會兒，夜明珠再一臉深沉轉向謝名佑，笑意盈盈說：“謝大人，這對子是我前幾日考你的，那時你沒能對出來，現在想到了嗎？”
很無恥！很無恥！
明著請槍手，太無恥了！
沒辦法，這就是故弄玄虛中的製高點！
謝名佑會意微微笑說：“嗯，已經想到了，公主看看，還切合不。”
停頓了一下，他才緩緩吟念：“切瓜分片，豎七刀，橫七刀。”
夜明珠笑得十分自然甜美，心底卻是——沒聽懂！
幸虧有一個領悟能力跟神一樣強大的槍手！
她厚著臉皮轉向獨孤求敗笑問：“二皇子認為如何？”
獨孤求敗端起酒杯轉向謝名佑微笑說：“謝丞相果然才識過人，佩服佩服。謝丞相也常跟公主切磋學藝嗎？”
謝銘佑舉酒笑道：“不是切磋，是討教。公主懂很多臣不知道的事情，跟她交談，時時能讓人茅塞頓開。”
夜明珠十分感動地看著謝銘佑——好人哥哥實在太好了，睜著眼睛說瞎話，一個勁在護短。妹妹感激流涕。
獨孤求敗的目光在轉落夜明珠身上微笑說：“明珠公主的確是不可多得的才女，至今為止，在下還沒見過比公主學識更淵博的女子。”
夜明珠抿唇微笑：哪有什麽學識？都是忽悠人的功夫厲害罷了！大家將就一點就好。不過要拋書包的話，唐宋元明清，中華上下五千年，慢慢跟你拋。
想到這裏，她又深深看了一眼對麵的獨孤求敗，如果他真是跟自己來自同一個時空的，那剛才的表現，豈不都被他恥笑呢？
罷了，現在不是研究他是不是來自同一個時空的問題，而是防止被人陷害去珠婚的問題。
夜明珠輕彎嘴角微笑說：“二皇子也是文采了得，本公主最近在研究一個有趣的論點，不知道獨孤公子是否有興趣？”
其他皇孫貴胄甚是不悅盯著獨孤求敗，仗著有幾分學識和樣貌就一直嘮叨不停，壓根沒有給機會他們發言表現。
一整天都被他搶了風采，恨啊！
“公主請賜教。”獨孤求敗興趣盎然微笑道。
夜明珠掃看了一周，刻意看了一眼東方無敵，再把目光轉回獨孤求敗身上說：“二皇子可有聽說過貨幣論戰？”
獨孤求敗低想了一會兒，繼而輕作搖頭說：“願聞其詳。”
夜明珠將信將疑看了看他，反正目標不是他，管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