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無話可說

  二更天,金菊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給夜明珠喂稀粥,背後突然傳來一點聲響,她迷惑扭頭看去,看見站在眼前的龍袍男人,她拿碗的手顫抖了一下,差點沒把碗裏的粥抖了出來。


  她忙把碗放到床邊的案幾上,繼而雙膝跪地戰戰兢兢參拜:“奴婢金菊拜見陛下!”


  自從她被派到這來侍候“明珠公主”,從來沒有見皇帝來過,不,準確來說,她進宮以來都沒有見過皇帝。現在他竟突然夜深到來,還在毫無預兆之下獨自一人出現在她的前麵,讓她大吃一驚,渾身驚顫得顫抖。


  “公主怎麽呢?”東方無敵看著身上蓋了好幾張棉被的夜明珠納悶問道。


  “回……回陛下……”金菊仍緊低著頭說,“國師說,公主今日受驚,又餓了一整天……公主餓暈過去了。”


  “餓暈過去了?”東方無敵不可思議地看了看夜明珠煞白的臉沾滿的汗珠,冷聲責問,“這可是大酷暑呀,為何給公主蓋那麽多棉被?沒看見她大汗淋漓嗎?”


  緩和過來,金菊沒了之前的驚顫,恭謹回答:“回陛下,公主冷,所以才拿棉被蓋著。”


  “冷?”東方無敵捎帶吃驚低念了一個字,他忙坐到床邊,一手挽袖一手伸過去觸摸她沾滿冷汗的額頭。


  這簡直跟一塊冰似的!


  他忙睨向金菊責問:“公主為何冷成這個樣子?請禦醫看過了嗎?都成這個樣子,為什麽沒人稟報朕?”


  金菊沉默了一陣子再淡淡回答:“回陛下,沒有禦醫敢到水簾洞天來。奴婢等身份卑微,也不敢打擾陛下。”


  東方無敵淩厲叱喝:“你們身份卑微,但公主身份尊貴,她若出了什麽事,你們掉十個腦袋也不足以抵罪!”


  低著腦袋的金菊,嘴角勾起一抹他看不到的戲謔冷弧,一會兒,她又緊接著說:“而且,自從打傷永寧公主後,明珠公主時常會這樣,她一個人在房間裏偶爾也要穿著棉襖。她說沒大礙,隻是冷。”


  東方無敵眸光複雜地看了看昏迷的夜明珠,他拿過放在一旁的毛巾輕輕擦掉夜明珠額上的冷汗。


  金菊抬眸看了看他再低下頭去說:“國師說,公主這是心病。一旦受驚了,或者周圍的人出了什麽事情,她就會冷成這個樣子。像畫師被責打,公主又是冷了一夜。”


  “是嗎?”東方無敵心頭泛澀低念了聲,他再把手伸進被窩摸出夜明珠冰冷的手來,輕輕挽起她的衣袖,看見她手肘已經淡化卻仍舊揮之不去的瘀傷,深沉的雙眼盈動了一下。


  他放下夜明珠的衣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愕然把目光盯著夜明珠難受的臉上。前國師曾說,此女活不過十七,她喪命之日正是發兵之時,她的十八歲生辰馬上就到了,時機又擺在眼前,此刻她忽然得了怪病,莫非是天意?


  “你確定……我真的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耳邊忽然回響夜明珠的質問聲,東方無敵略顯驚慌看向她的臉,見她仍舊難受地昏睡著,他恍然鬆了一口氣,緊緊握住她手,最後沉沉呼吸道:“罷了,公主自脫胎換骨後,身子骨奇特。無須請禦醫。”


  “是。”金菊恭敬應了聲。


  東方無敵把夜明珠的手擱回去,臉色多了幾分陰森冷然,站起來冷沉說道:“好生照顧公主,缺什麽、需要什麽盡管到內務府領取。公主還有什麽不適,馬上稟報朕。”


  “是。”金菊低頭應聲。


  東方無敵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囑咐:“今晚的事情……朕來過的事情,無須告訴公主。”


  “是。”金菊再次應了聲。


  東方無敵再看了一眼夜明珠,眸色微沉,決然離去。


  翌日

  夜明珠推開壓在身上的被子,她悶悶地趴在床上,回想昨晚的事情,哭笑不得臉一陣熱一陣紅。


  “算是向他表白嗎?吖……”她把頭埋在被子抓狂低喊,“夜明珠,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張狂?竟然這麽禽獸去吻一頭披著狼皮的老虎,還被人拒絕了!丟死人啦!丟死人啦!不要見他!再也不要見他!”


  頓了頓,她又突然回想他昨晚說的一句話:隻是,我想要的,不是你。


  她捂著酸澀的心房喃喃叨念:“他……早已心有所屬?”


  突然傳來腳步聲,夜明珠心頭慌怯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腦袋,一會兒,她才偷偷掀起一個被角看去。


  見是走來的金菊,她這才鬆了一口氣推開壓在身上的棉被說:“熱死了,快長痱子了,趕緊幫我收回去。”


  金菊沒有說話,把棉被整理了一下下再放回木櫃裏麵。


  夜明珠輕靠在床上試探問道:“外麵……可有什麽動靜?”


  昨晚她很不幸運地一口氣撞破了三路人馬的醜事,今日若風平浪靜,她打心眼不相信。


  金菊不緊不慢回答:“景莊宮死了一個宮女。”


  夜明珠輕眨眼眸自言自語低喃:“蕭淑妃的人?”


  金菊再補充一句:“明妃和玉妃都說看見公主你在凶案現場附近出現了,你最有可能是凶手。”


  “喔。”夜明珠沒有驚訝,隻是意料之內地應了聲。


  傻子都會猜到明妃會把責任往她身上推,一來反客為主推了責任,二來可以除掉撞破她的人。而且,她跟蕭淑妃是有恩怨的,這樣的誣蔑合情合理。至於玉妃,明飛突然放出這樣的話來,她當然隨聲附和。


  夜明珠吐了一口悶氣再試探問道:“皇上派人來捉我了嗎?”


  “還沒有。”金菊把水盆端到床頭。


  夜明珠雙手捧水洗了一把臉,再納悶問道:“既然還沒有,你怎麽知道這事呢?”


  “國師告訴奴婢的。”金菊輕聲道。


  夜明珠頓了頓手上的動作扭頭看向她,一會兒,她眸光複雜低下頭去輕聲道:“他可有什麽錦囊妙計解決這件事。”


  金菊沒有說話繼而掏出一個綠色的錦囊交給她。


  夜明珠翻了翻白眼,輕扯嘴角笑說:“真的是錦囊妙計。”


  她拿過金菊手裏的錦囊打開看了看,錦囊裏邊的紙條隻寫著兩個字——認罪。


  夜明珠撅起眉頭揉緊手中的錦囊再輕聲低念:“你去問一下他,為何。”


  金菊在從袖中掏出一個橄欖色錦囊交給她。


  夜明珠拿過錦囊抽出裏邊的紙條,紙條上寫著一行字——試探一下陛下對你的容忍度。


  “你是機關算盡呀。”夜明珠自言自語低念了聲,她明白他內裏含義,也肯定了自己不太願意的猜想。


  昨夜淳於傅突然帶著人來到井邊的時候,她就猜得出來,他的到來,絕對不會是因為蕭淑妃派人通知,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恐怕她死了,天還沒亮了。


  所以,她肯定,他一定跟蹤在她左右,又或者是他的眼線。


  但是,在她幾番逃命之下,他都沒有出手,直到最後,他才姍姍來遲。不為別的,隻為她的命跟他連在一起。


  那麽他昨晚不許她說出真相來,恐怕還是為了今天的事情籌謀,因為他猜到明妃會有動作。他要的不是眼前的勝利,而是長遠的。


  夜明珠冷笑自嘲默念:“原來……你對我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你要的,隻是算計得來的勝利。”


  她又想起他昨晚最後留下的一句話:我不是那個人。


  他這句冰冷如錐的話輕輕割痛她的心,她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弧默念:“我是怎麽呢?為什麽心痛?真的愛上他了嗎?不,我隻是害怕孤獨,所以才意亂情迷,這不是愛!夜明珠,要堅強!”


  她一個勁搖搖頭,繼而揚起一個信誓旦旦的表情,再扭頭看向稍顯驚訝的金菊問道:“國師料事如神,他沒有算到我準備跟他說什麽?還有錦囊嗎?”


  金菊搖搖頭說:“沒有了。”


  夜明珠眯眼一笑說:“他還是猜對了,我真的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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