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初見冉海
雪,鵝毛般的大雪,從昨夜就開始下,到早上時,整個京城已經如同蓋上了同一張厚厚的白色棉被。
清晨人們打開窗戶或房門,都會或多或少地發出些驚歎,因為他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這麽厚的雪了,而且距離上次下雪也已經是將近一年前的事了。
時隔日久後,突然再次見到下雪,難免略有興奮,尤其是孩童們,一聽到下雪,立刻就向從暖暖的被窩中一躍而起,急急忙忙地穿好了衣服,便三五成群地在院子,在街道上,在廣場中或打雪仗,或堆雪人。大人們則是拿著鐵鍁、掃帚等工具,開始清理家門口的積雪,為一家人的進進出出清楚障礙。
顧心凝獨自在自己的房內,看著窗外的白雪出神,這場突來的大雪使她想起了雪域,想起了師傅,想起了墨姐姐,那一天墨姐姐就是在雪域附近將自己藏在雪坑中,讓自己逃過一劫,之後師傅是在雪域的雪坑中發現自己並救了自己,還將自己帶回了雪域養育教導。
顧心凝突然想起在雪域時,一直是用雪水泡茶給自己喝的,之前顧心凝並不覺得有什麽差距,直到離開雪域後,開始用一般井水之後才發現,雪水泡的茶更有醇厚之感,於是心念轉動間開口喊道:“念瑟,去找個大缸盛些.……”說到一半顧心凝突然頓住了,念瑟已經不在了,自己怎麽就忘了呢。
突然顧心凝看到急個太監拿著些紅紙燈籠走過院子,心下好奇發生了什麽事,於是從窗口向眾人問了一下後,顧心凝這才知道原來是在準備過年的所需。
這場大雪帶來除了意外和興奮,似乎還在提醒著每一個人,這一年即將要結束,很快就要開始經曆新的一年了。
新年是一個令人糾結又感觸的話題,女人們感觸著歲月無情,容顏正老,男人們感觸著人生匆匆,壯誌漸消。老人們糾結著百年之後如何安排,才能令兄弟姐妹和睦相處,孩子們惆悵著過年收到的壓歲錢怎麽才能不被父母收走。
顧心凝卻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怎麽樣的,自從家族出事以後,顧心凝就再也沒有過過春節,過年在顧心凝的世界中,早已是童年時遙遠的回憶。
顧心凝嘴角突然笑了笑,心中忖著:“這次就好好過個年,彌補一下這些年來的空白,之後的路生死難測,下一次再過年,就難說是否能再有機會了。”
冉海此時正在鍾粹宮探望自己的女兒,和冉昀茉商議著過年時要準備什麽樣的賀禮給皇太後。夜君言聽說冉海進宮了,便讓身邊的小太監跑到鍾粹宮傳旨,讓冉海與冉昀茉敘完話後,到勤政殿見駕,有事相商。
傳旨小太監走後,冉昀茉問冉海:“今天皇上特意召見爹爹,不知是為何時呢,皇上好像很少私下召見您呢。”冉昀茉說的沒錯,夜君言忌諱冉海已非一日,一般隻在朝堂議事,很少主動將冉海召到勤政殿。
冉海的臉上卻絲毫沒有冉昀茉那樣的迷惑和不解,說:“應該是為了籌備年夜飯的事情。”
冉昀茉又問:“年夜飯?這本不該是爹爹管的事情。”
冉海說:“前不久,剛發了大災,皇上之前說過今年的一切宮廷擺宴都要從簡,許是為此想征求下為父的意見,不能讓皇上就等,為父這就過去。”
冉海說著已起身往門外走去,當來到勤政殿後,果然和冉海預測的一樣沒有經驗是為了過年時費用之處的事情找冉海商議。君臣二人商議一番後,冉海告辭離開。
冉海剛走出勤政殿大門,就見迎麵走進來一位豔美絕倫的女子,正往勤政殿進入。冉海雖是第一次見到顧心凝,但是從她的身著,容貌,氣質以及守門太監對其的禮儀上已經猜到此女就是自己女兒口中咬牙切齒的顧心凝。
冉海看了顧心凝一眼後,連忙低下頭,一邊心中暗歎著‘時間竟真有如此美豔動人的女子。’一邊低著頭對著顧心凝躬身行了一禮後便與顧心凝擦身而過。
顧心凝回到勤政殿時,看到一個身著官袍,須發皆白的老者從勤政殿內走出來,心中下意識地咯噔了一下,當對方向自己躬身行禮時,顧心凝本能地欠了欠身,點點頭作為回禮。
待對方離開後,顧心凝問門口的小太監說:“剛才那位大人是什麽人?”
小太監躬身答道:“回娘娘話,他就是當朝丞相,冉海大人。”
“冉海!”當聽到這兩個字時,顧心凝的心瞬間如石化一般,猛的轉身想要找到那個人,可是對方早已不見了人影。
幼年時在法場上,顧心凝曾看見過冉海,墨姐姐還對自己說讓自己記清楚這個人的樣子,可是當時顧心凝隻顧在哭,眼睛完全花了,什麽也看不清楚,不過墨姐姐同時還說出了這個人的名字。孤心幾乎每天都是想著這個名字入睡的‘冉海!’
就是他組織了一批狗官,陷害誣告顧敬州,使得顧敬州滿門早株。想不到這個惡賊剛剛就走過自己的麵前。
顧心凝好想立刻追出去,找到冉海一掌取了她的性命,可是顧心凝努力壓製住了心中的衝動,殺冉海容易,要殺他的話,自己就算不進宮鬥可以做到,但是死的太容易,怎麽能讓他知道什麽叫後悔?什麽叫害怕?
一無所有!眾叛親離!生不如死!才是她要讓冉海遭受到的報應。
壓下了心頭的怒火,顧心凝收服心情後,轉身一臉平靜地走進勤政殿。一進勤政殿就看到夜君言又在整理奏折。
顧心凝走到夜君言身邊說:“皇上,剛才冉丞相來過嗎?”
夜君言點頭說:“嗯,他剛離開,你們碰見了?”
顧心凝也點點頭說:“是的,本來我不知道,問了太監才知道他就是冉海。”
夜君言抬起頭看著顧心凝問:“看到一直想置你於死地的人,有什麽感覺?”
顧心凝皺著眉頭說:“感覺?沒什麽感覺,倒是很想上去拿把刀刺進他的胸口。”孤心一邊說著,一邊咯咯笑著。
夜君言嘴角也露出一絲微笑說:“看來你對他的恨意,還真是入骨三分啊。”夜君言的話說來似是無意,但聽在顧心凝的耳中,卻又好似有心。難道夜君言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或者夜君言已經看出自己對冉海的恨意不止是冉海上次派人暗殺自己那麽簡單?
夜君言的一句不知有心還是無意的話,已令得顧心凝的心緒開始起伏不定,正想開口辯解時,又聽夜君言問道:“怎麽這兩日不見念瑟?你又派她出宮辦事了?”
顧心凝見夜君言問起念瑟,連忙繞過之前的話題,用之前已經準備好的借口回答說:“是的,外麵的朋友又收集到一些冉海的罪證,不過路途比較遠,我怕派別人去不安全,念瑟是我最能信得過的人,就派她去了。”
不過當顧心凝說完這幾句話後,顧心凝突然覺得後悔了,在夜君言麵前,念瑟一直是裝作不懂武功的,現在自己說派念瑟去辦這麽重要的事情,也就是告訴夜君言,其實念瑟是會武功的,而且應該還不弱。別人未必聯想的到,但是顧心凝知道,夜君言要聯想到這些,一點都不難。
顧心凝已經開始在心中暗暗咒罵著自己了,都怪自己這幾日有太多感慨,不是憂思迷惘,就是觸景傷情,占用了太多的思緒,以致考慮問題欠缺周詳,才在這麽關鍵的時候出錯。
夜君言卻隻是點點頭,便又低頭去看奏章了,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妥似的,到底是為什麽?顧心凝在心中問著自己。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夜君言根本沒有懷疑念瑟的意思?又或者說夜君言是故意裝作毫不在意,心裏卻另有盤算。
顧心凝越來越覺得自己在夜君言麵前,幾乎已經快演不下去了,不過顧心凝知道自己到了這個時候也隻能堅持著演下去,隻要夜君言一天不拆穿自己,自己就演一天,哪怕是自己騙自己也好,至少能多騙一天自己,就能多一天多希望。
顧心凝看著正在仔細翻閱著奏章的夜君言,柔聲說:“再過幾天就是春節了,臣妾第一次在宮裏過春節,不知道應該準備些什麽,請皇上給臣妾些意見。”
夜君言放下奏章,抬頭想了一下說:“今年春節,朕已決定舉朝上下,一切從簡,宴席也隻是用一些簡單的菜式,你也無需過多準備,不過春節時恰逢皇太後的壽辰,你就準備一份賀禮送給皇太後就行了。”
顧心凝沒有想到夜君言會讓自己準備賀禮給皇太後,不由愣了一下問:“給皇太後.……?”
夜君言點頭說:“嗯,是皇太後,朕知道你不喜歡皇太後,朕也不喜歡,但是皇太後畢竟是後宮之主,又是長輩,這份禮是少不得的,你不如順便讓念瑟回來前幫你物色一份適當的禮物帶回。”
見夜君言有意無意間便會提到念瑟,顧心凝的心反而定了下來,夜君言故意在無意中提到念瑟,就是想看看顧心凝的反應,夜君言這麽做,無非是為了在試探顧心凝,越是試探就證明夜君言知道的事情還很有限,所以顧心凝的心這時反而安了下來,就算他猜到了念瑟會武也無妨,自己也曾裝作不懂武功,隻要夜君言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一切就有轉寰的餘地。
於是顧心凝點順勢說:“嗯,皇上說的是,臣妾應該尊重長輩,我一會兒給念瑟傳個信,叫她可以晚點回來,先去幫我找找看有什麽好點的禮物再回來。”
顧心凝一邊用借勢的手法掩飾了念瑟的事情,又趁機幫念瑟暫時回不來找到了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