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惡戰
寬敞的會議室裏，空調打的很足，餘霏事先就和院長申請好要用下會議室，院長也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這會兒她正在和淩雪兒簡單的打掃並提前備好茶水。
看著時間差不多快到了，餘霏轉身對著一直在擦桌子的雪兒說道：“雪兒，時間快到了，你先下去看看爾牧那邊要不要幫忙？”
“哦，餘醫生，待會兒有幾個人啊？我準備的茶水夠嗎？”她今天有些特別，具體哪裏餘霏一時也說不上來。
“夠了。”餘霏看了一眼，秦家那邊會來四個人，她和江伯伯一起，六杯水夠了。
繞了半天彎子，她才忍不住問出口：“嗯，您弟弟不來嗎？”
餘霏停下手裏的動作，抬頭看了她一眼，女生一下子把頭低下來，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餘霏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麽，心想著這兩人什麽時候碰上的？然後猛然想起上周餘意來醫院找自己時正好在門口碰見下班離開的爾牧和淩雪兒。
看著那孩子一臉不好意思的跑遠了，餘霏心想這事兒餘意大概還不知道吧。她深深歎了口氣，畢竟在感情這方麵餘意有多愚鈍，她還算是了解的。雪兒這孩子如果真的堅持的話，想必也是一段坎坷的情路吧。
不多時江有為就領著四個人進來了。
等到大家依次坐下，餘霏開始仔細打量起麵前這四個人來，四人依次是秦越的父親、母親、姐姐和姐夫。
昨天過來的一群人中，隻有姐姐和姐夫，秦越的父母倒是沒來。大致情況餘意和江有為也跟她敘述過了。這麽一看，一手策劃了昨天那場鬧劇的人就隻有姐夫了，餘霏看著他一臉賊眉鼠眼的樣子，整個人瘦骨嶙峋，臉色極其蠟黃，黑眼圈很重很重，個子不高還佝僂著背，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抖著腿，看著就不像什麽好人。秦越的姐姐她昨天是見到的，緊緊的跟在姐夫身後，一副小媳婦的姿態，這麽一看跟秦母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
看著端端正正的倒是年紀稍大一些的秦越父親，他那黝黑的手背和有些龜裂的臉頰，無處不寫滿了滄桑。可能是因為室內溫度有些過高，他時不時的脫下帽子來，露出一頭花白稀疏的頭發，繼而抬起枯瘦的胳膊擦擦額頭上滲出來的薄汗。秦母緊緊地挨著他，像是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大錯似的，目光一直閃閃躲躲，連正眼瞧餘霏一眼都不敢。
想必在家裏這對父母也是沒什麽話語權的，當然也不可能突然反悔，跑來向他們要六百萬的死亡賠償金和精神損失費，並且每年還要求支付三十萬的贍養費。
這筆錢對江家來說並不算什麽，可是照眼下這種狀況看來，這必定是秦越姐夫出的主意。這對老夫妻不像是會獅子大開口的人，畢竟之前談好的賠償金額是一百二十萬，考慮到兩夫妻這唯一的小兒子還未成婚，沒法再履行贍養義務，因此每年再給他們夫婦十萬塊的贍養費。老夫妻兩雖然也痛心兒子的遭遇，可是都明白人死不能複生的道理，隻能無奈接受事實。
昨天他們離開醫院之後，江家父母商量了一下，其實就到底賠償多少錢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麽大問題。
可現在擔心的就是沈南行提到的一點，怕就怕秦越的姐夫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會一直拿著秦越的死來滋事。況且江家父母心裏是希望這件事情能夠低調處理，最好不要讓江潭知道的，這事萬一鬧大了，江潭肯定就會有所察覺。這就違背了他們低調處理的初心。所以昨天沈南行一再叮囑她最好找個律師來，好一次性把事情解決完，以絕後患。
秦越的姐夫一臉不耐煩的表情，連基本的問候都沒有，一上來就大聲嚷嚷著：“還有什麽好談的，八百萬按照昨天說好的，盡快打到我賬戶上。”他說著拿出一張紙條，放在桌麵上推到江有為麵前，“還有每年三十萬的贍養費，也一並打了。”
餘霏心裏咯噔一下，八百萬？昨天說的還是六百萬吧，一下子又漲了兩百萬，這樣獅子大開口的醜惡嘴臉讓餘霏實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開口：“對不起，這筆賠償金恐怕不是給您的。”
“我是秦越這小子姐夫，也是這個家的成員。怎麽，我嶽父嶽母怎麽分這筆錢還要問你？”他一拍桌子，麵目猙獰的指著餘霏的鼻子。
秦越的姐姐皺著眉頭拽了拽他的袖子，卻一下子被甩開，嘴裏還罵罵咧咧個不停。餘霏實在是不能想象秦越的姐姐平時在家都過著什麽樣的日子？
“八百萬，一分都不能少，我隻給你們兩個月的時間。不過，你們應該也不需要，看著就很有錢的樣子，病房都是豪華單間呢！”他猥瑣的笑起來，露出一口黃黑的牙齒，整個人倚在身後的椅背上，曲起右腿搭在左腿膝蓋上，悠閑地轉著身下的椅子。
餘霏實在是不敢去細想這一家的關係，強勢似乎有著暴力傾向的姐夫，懦弱插不上話的姐姐和母親，父親直到現在都還沒開口。
江有為拿過桌上的紙條來看，剛準備說話，就被餘霏打斷了：“我們會找律師出個文件，協定好賠償金額，然後把錢打給二位。”餘霏用手指了指秦父秦母。
秦越姐夫扣起手掌重重的敲了敲桌麵咬牙切齒的說道：“這位小嗎聽不懂人話是吧？我小舅子一條命不值八百萬嗎？”
還沒等餘霏開口，在一旁一直不說話的秦父就開口了：“夠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位老人身上，餘霏注意到他那雙像是石頭一般的雙手不停顫抖著，大口的呼氣吐氣。秦母一臉擔憂的在一旁給他撫著後背順氣。
等他稍微緩過來一些，慢慢開口道：“按照你們說的來吧，請律師來寫個文件，換你我一個心安。”老人說著說著聲音開始哽咽，“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換你我一個心安？餘霏突然就覺得很難過，原來在他們看來，這筆錢隻是用來換你我一個心安啊！仔細想想也是啊，這筆賠償金讓死者家屬得到了一些寬慰，人沒了至少手上還有些錢；而對於江家來說，似乎能夠讓他們自己的內心得到一些救贖吧，哪怕是減少一星半點的負罪感。
秦越的姐夫立馬跳起來反對：“老爺子您糊塗啊！這可不行，小舅子人都死了，咱還不多要點錢啊？”
秦父嗬斥道：“你給我閉嘴！”說著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秦越的姐姐趕緊給他遞上水杯，卻被老爺子用手硬生生的推開，“就是你，就是你啊，招了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回來。”
“爸！”秦越姐姐低下頭來，眼眶裏盛滿了淚水。
餘霏看在眼裏實在難受的很，看著麵前的秦父強忍著的淚水，她心裏像是被銳器絞著一樣的疼，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子女發生一點點的意外，出一點點的事情，都能讓他們肝腸寸斷，哪怕舍棄一切，甚至不惜以性命為代價。
而秦越的這個姐夫卻希望拿著小舅子的死大賺一筆，著實讓人心寒。餘霏心裏對他又不免多了一絲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