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麵具
爾牧一大早下樓的時候，看見顧淩陽正倚在車旁等她，心裏不禁一陣甜蜜，小跑著過去：“你昨晚不是有應酬嗎？一大早的幹嘛還特地來接我上班啊？”
“想見你了。”他寵溺的伸手揉揉她的頭發，低頭看見她露在外麵的脖頸和穿著的小裙子，“這麽冷的天，你怎麽就穿這麽點？圍巾也不知道戴一個。”說著把自己脖子上係著的圍巾拿下來給她圍上。那條藏藍色的圍巾上還帶著他的體溫和味道，爾牧心裏更覺甜了一分。
爾牧在車上解決完早飯，車正好停在醫院門口，兩人約好晚上一起吃晚飯之後，顧淩陽就先離開了。
正好在門口碰見了餘霏，爾牧揮揮手跟她打招呼：“餘醫生，早啊！”
餘霏最近確實有些累，精神恍惚著，看見是爾牧，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早，爾牧。”
看著餘霏精神如此不濟，她實在是有些擔憂：“江先生好些了嗎？”
餘霏點點頭：“好些了，不過他的眼睛，今天上午安排了檢查。”
“希望他沒事。”爾牧看著餘霏的眼睛，目光清澈的讓她不禁想起十六七歲的自己。
餘霏去更衣室換好了醫生袍就趕去了江潭的病房，一進門，發現裳錦竟然也在。
餘霏和江家父母問完好之後，一隻手就拍在裳錦背上：“裴大小姐，你這一大早的不去上班跑這兒來幹嘛？”
“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她並沒像以往那樣回頭跟餘霏鬧作一團，眼神裏帶著責備，隔了幾秒，她又補充道，“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
餘霏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接她的話了，眨了眨眼睛。她是覺得這幾天裳錦自己就很忙了，昨天的事情，叫她過來她也幫不上什麽忙，還落得個心裏不舒服。
“裳錦，我……。”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對麵的女生卻“噗嗤”一下笑了起來：“什麽啊？你也太好騙了吧！”
餘霏愣了會兒神，也跟著笑了笑。裳錦說上一句話的時候受傷的表情她看的真切，一直以來她都知道裳錦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心思卻比一般人更為細膩。
氣氛一瞬間變得有些尷尬。
床上的江潭突然悶哼了兩聲，裳錦和李玫芬紛紛湊上前詢問，江潭睜開空洞的眼睛，嘴裏說著水，水。裳錦趕緊把床頭櫃上放著的水杯打開，試了下水溫，插上吸管，同江母一起扶起江潭的頭讓他喝了些。
江有為把餘霏叫到旁邊，小聲說道：“霏霏啊，秦越家屬約著今天下午見麵的事情……。”他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連聲哀歎。
“沒事的叔叔，我陪您去見他們，讓阿姨陪著江潭。”江伯伯的意思餘霏不是不明白，他大概還以為江潭並不知道代駕司機秦越已經死亡的事情，也不知道秦越的家屬大張旗鼓的跑來醫院裏鬧事。江潭閉口不提，所以餘霏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父母站在保護兒子的立場上，不希望他知道這些。兒子不想讓父母擔心，所以隱瞞著自己什麽都知道的事實，可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裳錦看了那邊一直小聲低語的江伯父和餘霏一眼，心裏有些堵得慌。難得有什麽話是她不能聽的嗎？一定要這樣避諱著。
她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正巧趕上上班高峰期，幸好醫院離公司不是太遠，遂決定步行過去。這一路上，她思前想後，江潭昨天就醒過來了，而且還失明了，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餘霏連說都不跟她說一聲。
她明知道江潭對她來說非常重要，而且她也是不是旁敲側擊著問她到底對江潭是什麽感覺？雖然她總是裝作沒聽懂似的把問題帶過去，可她以為她是懂她的。
卻沒想到她竟然什麽也沒說。
而且剛剛她和江伯伯在一旁說了半天悄悄話，出來之前，她特地裝作漫不經心的多問了一句他們在聊什麽。餘霏隻跟她說事情有點複雜，三兩句說不清楚，就催促著她趕緊上班去了。
可是明明知道有事，卻不跟她說，這讓她怎麽能靜得下心來好好工作。
裳錦心情持續低落著。
她承認有時候自己確實會想很多很多，可是自己這也並不會危害到別人吧。她隻是心思細膩了一些，常常為別人著想。
渴望得到所有人的喜歡，越發在意別人的眼光，真的讓她疲憊不堪。可這就是她的生活準則。
年少那些不愉快的經曆讓她渴望朋友，渴望得到別人友好的對待，讓她活成了另一個人的樣子。每天戴著麵具過日子，可她還是甘之如飴。
就是這一副虛假的麵孔，讓她擁有了朋友，擁有了良好的人緣。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嗯，那個膽小怯懦、逆來順受甚至讓她覺得惡心的裴圓圓早就不存在了；現在的她，叫裴裳錦，是個大大咧咧、性格豪爽、活潑開朗、受人歡迎、人緣極好的女人。
這就足夠了！
江潭眼睛檢查安排在上午九點，一大早曹醫生就過來親自查房，拍完片子江潭就回去休息了。江潭父母跟著曹醫生後麵去看片子結果，餘霏就在病房裏陪著江潭。
他一直緊閉著眼睛，呼吸淺淺，話也不多說一句，餘霏不知道他此刻是睡著了還是隻是閉著眼睛休息而已。
就隻好坐在病床前看著他，太陽光線透過窗戶投射進來，鋪滿整張床。江潭整個人沐浴在金色陽光裏，周身包裹著一層光暈，整個人好像會發光一樣，耀眼到不行。
隔了半晌，餘霏認真的開口說道：“江潭，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好好配合醫生治療，現在什麽都比不上你的眼睛重要。”
江潭翻了個身，背對著她。真的什麽都比不上他的眼睛重要嗎？那麽，一條人命呢？一條無辜的人命呢？他也並不想讓餘霏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
“你回辦公室吧。”他的語氣冰冷，不帶有一絲溫度。這算是什麽？在下逐客令嗎？
餘霏自然不能夠把他一個人放在這兒，幹脆不搭理他的話，岔開話題：“吃蘋果嗎？給你削一個。”
江潭還未來得及拒絕，江有為和李玫芬就回來了。一推門，李玫芬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興奮地跑到病床邊緊緊握著兒子的手，邊抹淚邊說道：“沒事，沒事，曹醫生會有辦法的，兒子，沒事啊！”
見這裏暫時也沒什麽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餘霏打了聲招呼，就先回辦公室去了。
她必須先養好精力，畢竟下午還有場“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