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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6【直掛雲帆濟滄海】(十八-感

    南周慶元十四年,四月二十七日。


    對於建安城內的數十萬百姓而言,這是一個很平常的日子,他們就像往常那般清晨醒來,然後日復一日地為生計奔波。當然也有人憂心忡忡,為北境戰事徹夜難眠,近來又有平江失陷禁軍出京,局勢似乎朝著不利於大周的方向發展。


    好在城內依舊太平,青樓酒肆笙歌燕舞不曾停歇,這要得益於建安府官差和京城兵馬司的辛勤付出,沒有給北梁細作攪動風雲的機會。


    兵馬司衙門位於南北城交界處,是一座外牆呈青灰色的建築。


    卯時二刻,一輛奢華馬車在百餘護衛的簇擁中來到兵馬司門外。


    路上行人對這種景象習以為常,畢竟幾十年來建安城內都是如此,奢靡之風愈發誇張,權貴們出門皆是豪華馬車,家僕親兵動輒上百人。


    門子看見走下馬車的男子,眼中微露訝異之色,忙不迭上前跪下行禮道:「拜見賈大人!」


    來者正是兵馬司指揮使賈循,他是平陵賈氏之主賈應元的嫡長子。當年裴越在東林文會上交鋒過的賈衡便是他的親弟弟,而平陵賈氏並非南渡世族,屬於在南境本土崛起的豪門大族。


    賈循漠然直入衙門,百餘親衛緊隨其後。


    三通鼓後,兵馬司十二位巡城使全部出現。


    賈循環視眾人,忽而厲聲道:「給本官拿下!」


    這些巡城使還未反應過來,賈循帶來的高手便猛地撲上來,明晃晃的刀劍瞬間架在其中五人脖頸之上。


    「指揮使大人,下官究竟犯了何事?」其中一人滿面不解地問道。


    賈循不答,擺擺手道:「帶下去,好生看管。」


    「是!」眾親衛高聲答道。


    剩下七名巡城使面色平靜,顯然早就得到賈循的通知。


    賈循望著自己的心腹們,神色鄭重地道:「待宮中動手之後,爾等即刻領兵控制南城官衙和幾處宅邸,然後便可關閉城門戒嚴各坊。今日之事關係你我闔族性命,切不可心慈手軟,若是有人反抗格殺勿論!」


    「領命!」


    眾人肅然應道,殺氣盈盈。


    ……


    卯時三刻,首輔宅邸。


    徐徽言如往常一般在偏廳用早飯,席間並無旁人,因為他不喜歡有人干擾自己的思緒。


    廳中鴉雀無聲,丫鬟們盡皆屏氣凝神。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傳入徐徽言的耳中,他微微皺起眉頭,扭頭便見管家面色發白地出現在面前。


    管家自然知道他的習慣,但此刻根本顧及不到,顫聲道:「老爺,府門外來了一輛馬車,小姐就在車裡!」


    徐初容已經消失將近三個月,這段時間以來徐徽言從未放棄對她的尋找,但始終沒有下落。他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的小女兒沒有離開周境,只是不知躲藏在何處。此刻聽到管家的話,他猛然間醒悟過來,徐初容竟然一直藏在建安城內!

    他派人查過城內,只不過沒有查到任何蛛絲馬跡,如今看來顯然是有很多人在暗中幫助徐初容,否則她絕對做不到如此悄無聲息。


    一念及此,徐徽言驚詫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凝重。


    片刻過後,徐初容緩步走入偏廳,上前行禮道:「見過爹爹。」


    徐徽言起身,向前一步又猛地停步,望著徐初容臉上淡然的神色,緩緩道:「這些日子,你都在城內待著?」


    徐初容頷首道:「是的,爹爹。」


    語調很平靜,又帶著明顯的疏離。


    徐徽言沉默片刻,對管家說道:「都下去,不要讓任何人過來打擾。」


    「是,老爺。」管家連忙帶著丫鬟們離去。


    徐徽言指著一旁的交椅道:「坐下說。」


    徐初容微微點頭,打量著桌上簡樸的飯菜,柔聲道:「爹爹先用飯罷。」


    徐徽言不答,轉身親自倒了一杯熱茶放在徐初容面前。


    「謝謝爹爹。」


    「方雲天在天滄江北岸失手,被裴越領兵擒下,這件事你是否知道?」


    「女兒知道,其實在他領兵踏上樑國疆土的時候,女兒便料到他會有這樣的下場。尤其是梁軍接連大敗之後,女兒愈發堅信這一點,因為裴越會取代蕭瑾成為邊軍主帥,他肯定不會放過鎮國公的長子。」


    徐徽言眉頭微皺,這一刻他不禁想起去年那次和席思道的密談。


    裴越確有足夠的誠意,但他為了整個家族著想,終究還是拒絕了對方的請求,還將自己的女兒陷於不義的境地。


    海上之戰與江陰之戰先後落敗,緊接著平江陷落,徐徽言已經嗅到了一絲極其危險的味道。


    然而事已至此,人力難以挽回。


    他望著徐初容明亮的眼眸,喟然道:「初容,如果裴越想要為父的首級,為父壓根不會猶豫,但他要的是清河徐氏的千年基業。」


    徐初容鄭重地道:「爹爹,史書之上並無萬世不易的王朝,千秋萬代只是幻想。清河徐氏傳承千年,早已青史留名,任誰都無法抹去。裴越並非嗜殺之人,北梁境內也有廬陵韓氏和江北傅氏,只要徐家願意聽從他的安排改革自身,定然不會消弭于吉光片羽之中。」


    她神情複雜地嘆了一聲,搖頭道:「其實一直以來看不透的人是爹爹您。」


    徐徽言雙眼微眯。


    徐初容道:「因此女兒只能瞞著爹爹,儘早為清河徐氏下定決心。」


    徐徽言肅然道:「你想說甚麼?」


    徐初容看向窗外春日的陽光,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父親!父親!」


    外面忽然響起徐熙倉皇的聲音,平日裡氣度沉穩的徐家三公子踉踉蹌蹌地跑進來,面色已然一片蒼白。


    他先是看見已經失蹤數月的妹妹,剎那間呆滯無語,直到徐徽言喊了一聲,他才仿佛回過魂來,驚恐地說道:「父親,城內出現大批叛軍,此刻已經攻入皇宮!」


    徐徽言霍然起身。


    廳內氣氛宛若降到冰點。


    徐初容不慌不忙地起身,先是朝著徐熙福禮道:「見過三哥。」


    徐熙訥訥道:「小妹,你……你怎麼……」


    徐初容莞爾一笑,然後轉身面向徐徽言道:「爹爹,這便是女兒的決心。」


    徐徽言臉色鐵青,猛地拍桌道:「你這是要陷清河徐氏於死無葬身之地!」


    「爹爹莫急。」


    徐初容神色平靜,悠悠道:「且聽女兒說完。此番舉事以清河徐氏為首,還有吳倉凌氏、平陵賈氏、休河吳氏、古林祁氏等十七個世家大族,另有平城侯府、連成侯府、陽沐侯府、定海伯府等九家勛貴府第,以及朝中牛、郭、荀、上官等十一位大人。」


    她每說出一個名字,徐徽言心頭便遭受重重一擊。


    徐初容繼續說道:「他們是女兒數年來反覆甄別過的人選,雖然單獨挑出一家稱不上實力強橫,但這麼多人聯手足以底定大局。如今建安城內兵馬司已經反正,宮中只有兩千禁衛,無論如何也擋不住我們聯合起來的力量。」


    徐熙腦門一黑,險些栽倒在地。


    徐徽言還能維持鎮定,他望著小女兒平靜又淡然的神情,苦澀地道:「千年基業,毀於一旦……」


    徐初容淺淺一禮道:「爹爹,這便是不破不立。」


    然後轉身向外走去。


    徐徽言癱坐在桌旁,仿佛瞬間蒼老十餘歲。


    ……


    巳時二刻,皇宮。


    「殺!」


    形形色色的兵勇步步緊逼,憑藉絕對的優勢兵力衝破宮中禁衛的阻攔,一路挺進到大慶殿外。


    雖然這些兵勇甲冑兵刃不同,一眼掃過去便有數十種派別,但他們的實力不容小覷,皆是各個世族門第壓箱底的高手,單論個人的武力便不弱于禁衛,更何況他們人數要超出數倍。在一位重臣誆騙開宮門後,他們便直入無人之境,殺得禁衛不斷後退。


    鮮血染遍宮城。


    昏暗的大慶殿中,內監們瑟瑟發抖,少數人握著兵刃站在御階下方,咬緊牙關望著緊閉的大門。


    龍椅之上,鬢髮花白的慶元帝面色變幻不停。


    時而憤怒,時而惘然。


    殿外的喊殺聲終於停了下來。


    「吱——呀——」


    厚重的大門被人強行推開,一抹明媚的光線射了進來。


    大批兵勇快步沖入,他們沒想過自己此生竟然能夠堂而皇之地進入帝國最尊貴的大慶殿,很多人臉上不由得浮現恣意的笑容。


    慶元帝終於開口道:「你們都退下。」


    那些攔在前方的內監們對望著,最終還是退到兩側。


    兵勇沒有得寸進尺,他們只是握著帶血的兵刃站在大殿之內。


    一群人走了進來,他們之中有門閥世族的家主,有氣質昂然的武勛親貴,也有滿腹經綸的文臣。


    慶元帝面無表情地望著這些反賊。


    不知為何,他此刻心裡竟然沒有太多的憤怒,或許在很久之前,他就想過會有這樣一天到來。


    他只想知道,究竟是誰能勾連起這樣一場叛亂。


    眾人一言不發,然後非常默契地如潮水般朝兩邊分開。


    身著盛裝的徐初容出現在殿外,慶元帝似乎能望見她清減的面龐。


    她踩著春風登上長階,陽光映照在她的身上,在後方拖出一個長長的影子。


    她走進大殿穿過人群,然後停下腳步,平靜地昂起頭,望向龍椅之上的皇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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