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如果是給沈意打工,其實沒什麽不可以,同樣都是賺錢,誰當老板都一樣。陳棟認真地考慮起沈意的提議,爺爺年齡大了,他這些年在外漂泊,是時候該回來盡孝心了。爺爺上次暈倒幸好沒有大礙,要不他得悔恨一輩子。回到家鄉,在沈意手下做事,又能待在爺爺身邊,可謂兩全其美。


  沈意一提出,陳棟嘴上說考慮考慮,其實當場就動心了。


  雖然沈意過年那段時間也曾開玩笑般地提起過一次,但那時陳棟不欠他什麽,更不想和他產生利益糾葛,牽扯不清。但現在情況不一樣,沈意成了他名副其實的債主,債主大發慈悲,提供了極其優渥的還債條件,陳棟又不傻,沒有拒絕的道理。


  重回家鄉H市工作前,陳棟還有不少事要處理。


  在火車上顛簸了十幾個小時,回到待了四五年的G城,站在蝸居的狹小出租屋裏,陳棟還真有種做夢的感覺。他先聯係房東商議退房,之前都是按年簽的租房協議,陳棟提前退屋子,房東很不樂意,堵著陳棟嘰歪半天還扣了押金,勒令他兩天內搬走,別耽誤自己找下家。


  陳棟懶得和更年期大媽囉嗦,押金也不計較了。當初租這房子就是圖便宜,牆皮都快掛不住,要啥家具電器都沒有,蟑螂蚊子倒是應有盡有,還多少人等著租,簡直是屁話。


  反正他馬上就要回爺爺的小院子住,睡自己的床了,這小破屋誰愛租誰租去吧。


  和房東談好退房,陳棟乘車前往打工的會所。他在G城別的工作都是兼職,不想做不去就行,但會所按摩師是份正式工作,簽了協議的,而且當初走的還是會所老板的路子,離職必須得說一聲。


  說起這份工作,還是陳棟在G城打工時遇到父親在這兒的熟人,由那人推薦的。陳棟後來才知道,那位熟人同老板打了招呼,所以他做按摩師的工資獎金比別人高出不少。長島會所幕後老板傳說是位娛樂圈大佬,年青一代幾乎無人不知,他少年時就得了國際影帝,代表作多的數不過來,而且還長特別帥。


  影帝近兩年逐漸淡出大熒幕轉向幕後,在公眾麵前露麵極少。陳棟在會所做了一年,一次都沒見著。


  陳棟辦完離職覺得怪可惜的,他初高中那段時間特喜歡這位影帝的電影,本來還想著要是能在會所遇上,可以要個簽名什麽的。看來隻能等以後有機會再說了。


  陳棟在休息室收拾東西,將他放在個人櫃子裏的衣服鞋子裝包,肩膀忽然被人捶了一下。


  “棟哥。”


  陳棟轉身:“Kevin,你今兒在啊。”


  “我怎麽聽說你辭職了?”Kevin眉頭蹙起,時常掛笑的娃娃臉此刻異常嚴肅。


  “正打算和你講呢,我準備回老家工作了。”


  “……”Kevin張了張嘴,似乎在壓抑情緒,半晌才說:“怎麽這麽突然啊,過年回來不是還好好的嗎?是因為你爺爺嗎?”


  “一方麵的原因吧,老爺子年紀大了,離得這麽遠,我不放心。”


  “準備什麽時候走?”


  “租的房子我已經退了,明天就走。”


  “這也太快了吧!”


  陳棟將櫃子清幹淨,拉上背包拉鏈,拍拍Kevin的肩膀:“晚上有空沒,走之前哥請你吃飯。”


  “棟哥,今天我請你,當是給你送行了。”


  G城對於陳棟來說意味著連日的辛勞、奔波、疲憊,可真要離開了,心中少不得感慨。他們又去了上次美食街的那家牛肉火鍋店,望著小店子牆上貼的斑駁褪色的廣告彩圖和那絡繹不絕的來客,陳棟夾起牛肉片兒在湯鍋裏滾了幾秒,蘸蘸蘸料說:“別說,我們那兒還真吃不著這麽好吃的牛肉火鍋。”


  Kevin沒怎麽吃肉,光顧著喝啤酒,這會兒暈紅著臉說:“棟哥,你這麽一走,以後都沒人陪我來吃了。”


  “小子說什麽呢,我以後有機會還回來看你呢。”陳棟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說:“你朋友那麽多,還缺個陪你來吃火鍋的嗎?”


  “那不一樣!”Kevin猛地抬起臉,圓圓的眼睛在火鍋冒出的嫋嫋熱氣中有些濕潤。


  “哎哎哎,這麽激動幹嘛。”陳棟歎了口氣,笑著撈了兩個手打牛丸放進Kevin的碗中,安慰道:“等你以後交了女朋友,我們這些哥們都會拋到腦後,有什麽一不一樣的。”


  “女朋友?”Kevi苦笑:“棟哥,我問你,你有女朋友嗎?”


  “我?現在沒這方麵打算。”


  “我看不一定吧。”Kevin氣鼓鼓地嘟噥。


  “啊?”陳棟樂了,挑眉道:“我自己都不知自己有女朋友,你小子怎麽知道的?”


  “……我上次去H市找你,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Kevin忍不住翻翻白眼:“看手機看了得有八百回,晚上還提前跑了,那膩歪勁,不是去見女朋友是去幹嘛了?”


  “……”那是因為和沈意約好去給他做飯,和女朋友有什麽關係。陳棟好笑道:“解釋一下啊,在你去之前,我和一個同學約好去他家幫忙來著。你哥絕不是見色忘友的人哈。”


  “好吧,算我誤會了。”


  陳棟見Kevin越喝越多,兩人腳下啤酒瓶擺滿地,趕緊找服務員買單。雖說**們那行的酒量都特別好,可也沒這麽拿酒當水灌的喝法。


  “行了行了,別喝啦。我送你回去。”


  “棟哥,你馬上走了,我還不能借酒消消愁嗎?”


  陳棟架著醉到兩腳發軟的Kevin往外走:“喝這麽多,多少愁都消了,你棟哥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


  酒鬼貼在他身上,腦袋蹭著他的肩窩喃喃道:“棟哥,我喜歡你。”


  陳棟抬手招的士,順口道:“好好好,我也喜歡你。”


  Kevin聽了,搖搖晃晃地從陳棟臂彎下鑽出來,仰著臉大聲說:“不是!你不懂,棟哥,我是真喜歡你!不是兄弟之間那種喜歡,是男人喜歡女人那種……唉,不對,該怎麽說,反正我就是想親你,想和你上床,想和你在一起那種喜歡!”


  眾目睽睽的大馬路上,被同性大著舌頭豪言壯語地表白,還大言不慚地說要和他上床,饒是陳棟臉皮再厚也撐不住。在路人異樣的目光中,他麵紅耳赤趕緊把發酒瘋的Kevin拖到一邊。


  陳棟將便利店買的冰涼涼的礦泉水遞給Kevin,頭疼地說:“臭小子,喝點兒,清醒清醒。”


  Kevin背靠著電線杆依言喝了幾口,默默擰上瓶蓋。再次望向陳棟時,神色比之前冷靜許多,他說:“棟哥,我說的是認真的。雖然我也是男的,但我真的特別特別喜歡你。”


  陳棟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痛,他一直都當Kevin是好哥們,好兄弟。他想到那次他睡著,Kevin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吻痕。事後,他當Kevin鬧著玩,沒有追究。


  其實那次之後,陳棟非常確定自己無法接受和Kevin發展成除好兄弟以外的關係。


  “小凱,抱歉,我接受不了。”


  “為什麽!是因為你要回老家了嗎,棟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對不起,我不喜歡男人。”


  陳棟從沒覺得自己喜歡男人。


  他打小愛打球,成天和一幫兄弟泡一塊兒,沒見對哪個產生過什麽別樣情感。男人硬邦邦的肌肉胸脯,醜巴巴的胯下那根,還有邋裏邋遢和渾身臭汗,有啥可喜歡的。


  陳棟高中時隨大流追過校花,後來因家道中落忙於還債,徹底沒時間和心情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兒。雖說沒談過戀愛,但學長認為自己應該是喜歡女孩的。


  所以麵對Kevin的表白,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至於和沈意那攤子破事,純屬意外,絕對不在陳棟考慮範圍之內。


  陳棟回家鄉工作,最高興的便是陳老爺子。


  聽說孫子打算去高中同學的公司工作,老爺子連聲說好,陳棟回來那天中午燒了一桌好菜,還邀請隔壁鄰居一道慶祝陳棟還鄉。


  席間,陳棟隨口報出沈意公司的名字,鄰居張老爺子聽後比他爺爺還激動。


  老頭羨慕地直豎大拇指,說他孫子大學畢業後一心想進那家公司,結果愣是連應聘第一輪都沒過。據說那公司門檻兒可高了,比考公務員還難,不過薪酬待遇是真好。棟棟一回來就能去工作,老陳你可真有福氣啊。


  給陳老爺子聽了樂嗬的,連喝兩小盅。


  陳棟替爺爺杯裏添酒,心說張老爺子為了哄爺爺開心,啥誇張的話都能往外撂。


  沈意那熊玩意厲害是厲害,可那不就一正常公司嘛,哪有那麽玄乎。


  他可記得張老爺子的孫子上的是國內名牌大學,不至於連第一關都過不了吧。


  第二天按地址來到沈意公司外,陳棟才覺得合著是他自己這幾年不常回家,孤陋寡聞了。


  沈意的公司位於他和Kevin過年遊玩的黃金地段,臨江而建的高級寫字樓就是公司所在。在此辦公的高級白領,走到窗邊就能俯瞰江麵,將H市的景色盡收眼底。


  乘坐電梯向上,陳棟透過玻璃看到不遠處江邊人行道上,不少路人在舉著手機拍照。當初Kevin那小子也是在那位置差點被風吹掉了圍巾,現在想想都覺得好笑。


  到了公司的人力資源部,陳棟這下笑不出了。


  張老爺子所言非虛。


  不少人前來應聘,個個都是氣質不凡,學曆拿出來嚇死人的類型。


  陳棟四處瞧了瞧,選了人少的角落坐下等待。


  就這麽個角落,左邊坐著一位國內名牌大學畢業的博士,右邊是位剛學成歸國的雙學位碩士。


  兩位大仙發現本科是同校校友,隔著陳棟親切地開始操著純正的英語交流,氣氛那叫一個熱烈。


  可憐高中學曆的陳棟夾在中間兩眼發直,全程愣是一句話沒聽懂,尷尬到腦門直冒汗。


  操,這世道,沒文化氣死人啊!

  幸好沈意還算有良心,解救了被學霸們夾三明治的陳棟。


  秘書前來匯報有位高中畢業證都沒拿到的陳先生前來應聘,說是同沈總約好的。沈總放下文件,兩手交疊擱在辦公桌上想了想,對秘書說:“既然別的工作沒法勝任,我生活助理還缺一個人,就他吧。”


  於是,董事長助理新鮮出爐,陳棟走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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