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漫長
擂台驟然倒塌,場麵一時失控,季逸塵平複下來騷動的人群。考慮到傷者太多,急需醫治,於是比武大會安排到次日繼續。
人群漸漸的散了……
“天河哥哥……”幾墨瑟縮著來到季天河身邊,看著他而今完好的雙腿,悔恨和痛苦猶如潮水將自己湮沒,忽地就淚如雨下,“對不起!”
季天河伸手擦去幾墨的眼淚,“傻丫頭,我不怪你!”
幾墨驚訝地抬頭,“你都知道了!”
季天河點點頭,“嗯!”
幾墨深深地埋下頭,“對不起!”
清淺見到天河安然無恙,總算是安心了。回過頭隻見漣漪已然站在自己身後,看著自己,溫暖地笑著。
“可好?”清淺回以微笑,問道。
“不好不壞!”漣漪答道。本來很生氣的,但是此刻忽然什麽都不想計較了。
青綃神情幽怨極了,弱弱的說,“淺姐,你的眼裏隻有仙女姐姐,沒有我這個師妹。”
清淺這才看到青綃,多年未見,青綃都長成大姑娘了,一時差點沒認出來。想來自己離開的時候,也不過才十四歲,皺了皺眉,“你來幹嘛?”
青綃嘟噥著嘴,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給清淺,“你自己看吧!師父讓我交給你,還說,讓你以後好好照顧我。”
清淺冷冷瞥了一眼,揣進懷中,並不著急看。轉而來到天河身邊,關切地問,“天河,你還好吧!”
“我沒事!”天河望向白衣男子,“這次多虧有青花兄幫我!”
清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淡淡的一瞥,胸口忽然有一瞬間令人窒息的疼痛,接著似乎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被抽離走了。轉瞬間回過神來,卻絲毫不記得那片刻的失神,朝男子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接著向天河介紹:“漣漪、青綃、明月。”
季天河抱拳,“明月兄,別來無恙!”再向漣漪、青綃問好!
青花的目光落在清淺身上,感覺有種宿命的吸引。他時常做一個怪夢,夢中有一個白色的身影漸行漸遠,牽動著自己所有的思緒,揮之不去。心口一痛,再睜開眼卻已是神思清明。
季逸塵這時走過來,看了看季天河,掩住心中的波濤洶湧,淡淡道,“回來就好!”轉而看向清淺,沉聲問道,“你是若清淺?那蓉兒呢?”
說話間,又一名白衣女子飛身前來,一身的清華,令人移不開眼。“季伯父,近來可安好?”女子淺淺笑著,神色與清淺有幾分相似之處,恭謹地向季逸塵行了禮,才看向清淺一行人。
季逸塵看到她懸掛在腰間的半塊玉佩,已然明了她的身份,神色頗為激動。
清淺笑道:“你就是端木姑娘了?”
“正是!”女子看向清淺,“我隻聽聞有人冒充我,特意來看看,卻不想是你。不管姑娘是何用意,想來我這一趟都是沒必要的。”
清淺笑笑,並不解釋,而是真心發出邀請,“清心居隨時歡迎你!”。清心居而今擴展得太快了,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實在是急需人才。端木蓉如此出眾的風華,清淺自然是想要拉攏的。
“多謝!暫時無意。”端木蓉淺淺笑著,清冷疏離。
青花緊緊盯著端木蓉,眼前這個人,與腦海深處某個人的身影重疊了。那個曾無數次出現在夢境裏的白色身影,清逸出塵,孤高寂寥。頓時被掠去了心神,是她,一定是她。
無塵道人看到這裏,拍了一下腿,“紅葉,你看這個人,怎的跟淺兮這麽相像!這下子,傾宇莫不是要移情別戀了。”
他身後的年輕女子嘟噥著嘴,“哼,還不是你給他們下了忘情咒,從初遇時發作,自此每每見過之後轉瞬就忘。”
“也罷!這一世,他們不會再有所牽纏了!”無塵道人身心俱疲靠在石壁上,撤了法術不再窺看,喃喃道,“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他清晰的記得,前世的淺兮臨死之際,就念著這麽一首詩。所以這一世,他不顧一切也要改變她的命運。
此時一道清光閃現,一個碧衣女子出現在無塵麵前,“一切命中皆有定數,你妄改天命,隻會將她推進另一個深淵。”
紅葉立即跪拜在地,“恭迎天女!”
碧衣女子看向紅葉,“你私自出族,回去後自行受罰吧!”
“是!紅葉甘願受罰。”說著低垂下頭,她也是擔心無塵,方才趕來。
無塵苦澀的笑笑,“素影,她說過,但願來生不複相見。我隻是盡可能完成她的心願。”
碧衣女子也笑得苦澀,眼中含了淚,“倘若姐姐他日曆劫歸來,你怎知她不會怨怪於你?傾宇又如何能不怨?”
無塵喃喃道,“難道經曆幾世情劫,他們還不能悟嗎?”
“那我們拭目以待吧!”素影長歎一口氣,“無塵,如今紅塵之中再無什麽你留戀的了吧,跟我回去。這兒靈氣太薄弱,你徘徊於此幾百年,靈氣消散殆盡,再不回去你會老死在人間的。”
紅葉也說道,“是啊!回去了吧!這是淺兮和傾宇曆劫的最後一世,不多久也會歸來的。”
“也好!吾心願已足。”說著,三人幻化成清光,就這麽消失了。
(而另一邊。)
“大家先隨我回府,有什麽回去再說吧!”季逸塵提議,又看向端木蓉,“蓉兒,既然來了就多待些日子再走吧!”
端木蓉淡淡搖頭,“多謝伯父好意!隻是蓉兒此番前來,是有意歸還玉佩的。還望伯父成全。”說罷跪倒在地,雙手奉上那半枚玉佩。
良久,季逸塵長歎一口氣,扶起端木蓉,“既然蓉兒無意,那我便不再強求。”顫巍巍地從端木蓉手中接過玉佩,“婚約,便就此作廢了吧!但是蓉兒,我早已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以後,你可以把季府當成自己的家。”
“謝伯父”端木蓉淺淺地笑著,並無半分暖意。於季府的人,她是陌生而疏離的。“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先走了!改日再來叨擾。”
“蓉兒!”季逸塵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又忽地縮回手,“蓉兒,任何時候,隻要你需要,整個季家都可以成為你的依靠。”
端木蓉淺笑,隨即飛身離去,留下一抹不斷縮小的絕美背影。
青花看到遠去的白色身影,感覺心中無法抑製的痛,“弱水,我還有事,先走了!”扔下這句話也一溜煙的走了,追隨端木蓉離去的方向。
“啊?”季天河還不及答話,青花已經離去。感激地看著好兄弟漸漸遠去的身影,這次多虧了他幫自己一把。
“啊!朝廷——他叫你弱水?他是青花!”清淺後知後覺,剛剛一心在漣漪身上,沒有注意。現在腦袋努力的搜索著關於那個白衣男子的記憶,隻知道他是皇上的特殊暗衛之一。他的模樣?竟絲毫不記得。真真是奇怪了,自己的記憶力一向極佳的。拚命想,卻隻記得男子一襲白色衣衫,金線勾邊,頗有風骨。
清淺殊不知,這一刻的淡忘是某個人耗盡心力而刻意為之。兩兩相忘,是此生迷惘的開始,也是清澈的結局。有的人,一開始就不該遇上,遇上了也不該有所牽係。
天河意識到身份曝光,再看看幾人神色各異的臉,隻是笑笑,知道再也保守不了秘密,微微點了點頭。
幾墨和青綃分別拽著清淺的左右胳膊,向季府走去。清淺的眼神卻落在身前漣漪的身上,恨不能擺脫這兩個小鬼的糾纏。
“姐姐,以前都是幾墨不好!多有冒犯,你不會放在心上吧?”幾墨輕聲問道,這幾日她才發現蓉姐姐,哦不,淺姐姐是如此好的人兒。
清淺搖搖頭,“自然不會!”
季天河則和明月並肩而行,有一句沒一句的寒暄著……
眾人還沒回到季府,隻見季府的管家慌慌張張騎馬奔來,“老爺——”
季逸塵停住腳步,微皺了下眉頭,沉聲問,“何事如此慌張?”
管家下了馬,戰戰兢兢的不知道該如何說。小心地看了看季逸塵的神色,才道,“二公子走了……”
季逸塵不解,“他去哪兒?”
“小人不知!方才見二公子急匆匆歸來,覺得奇怪就問了一句,誰知被二公子一掌打飛。”管家撫著胸口,現在還痛著呢,“不多時,又見二公子背了包袱要走,小人出於擔心忍不住多了嘴,誰知……二公子不由分說打了小人和門衛,徑自走了。”
“你說什麽!天宇怎麽會……”季逸塵轉而無比擔憂,“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幾墨憤恨地說,“他那是陰謀敗露,逃走了!”
季天河打斷幾墨,“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既然季伯父還有家事處理,我們就先告辭了!”清淺說道,她自是明了其中緣由,並不想摻合。
天河看看清淺,以及明月,拱手道,“這次,多虧你們二人相助了!他日定然登門拜謝!”
隨即,清淺一行四人告辭。
季府大廳,季逸塵聽聞季天宇竟將季天河扔下山崖,起初如何也不能相信。然而有幾墨為證,由不得他不信,一時悲憤交加,直直暈了過去。畢竟自己撫養了二十多年……
原來季天宇趁著季天河獨自一人,用了強效的迷藥迷暈天河,然後把他背到山崖邊,喃喃道,“要怪你就怪幾墨,是她下的毒!”幸好季天河見到季天宇前來,早有防備,沒有吸進迷藥,掉落山穀後憑借自己的輕功安然落地。然後發出訊號找來了正在清風鎮辦事的青花。能夠救治自己的血蓮恰好帶在身上,於是打算養好傷再出其不意的回去。
清心居經營的客棧內,清淺展開信件,隻見上書:“淺,吾已遠行,勿念。綃雖資質稍差,卻活潑開朗、本性純良,正好彌補你性情的不足。有她陪著你,吾寬心。”清淺淡淡一笑,眉眼間溢滿暖意,原來師父當年帶回青綃,是想要自己有個伴,也不至於太冷清。
漣漪問,“寫了些什麽?這麽開心!”
清淺將信遞給漣漪。漣漪看罷,唇角也勾起一絲笑意,“尊師用心良苦!”又輕歎道,“我們瀟湘居每代僅傳一人,修習的武功需得斷情棄愛,坐斷寂寥。雖我不練武,師父教給的,也是如何平心靜氣,無欲無念……就像一株,靜立水中的清蓮。”
“如此,豈不是太過寂寥。”清淺突然間很是心疼漣漪,柳前輩抑鬱而終後的幾年,她都是一個人枯守在山穀中,不知歲月幾何的清寂度日吧。
伸出清涼的手,握住漣漪的手:“漣漪會不會嫌棄淺兒的手不夠暖?”
“不會!”漣漪緊緊回握,“捂著捂著就暖了。”
兩人相視一笑。
皎潔的月色映著桂花,無比的輕柔夢幻。清風拂過,芬芳襲人。
漣漪望著那將謝未謝的桂花,有些失神,“還記得前些日子在北方,已飄起白雪。越往南行卻是越暖,短暫的歲月,已是感受到兩種不同的時節。突然覺得這一生,有人陪著,也不是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