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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茶

  清淺冷笑,好,你夠狠!夠狠!!!在心中暗暗發誓,“蕭琴樓,你最好別讓我活著離開。不然我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放了你的血拿去喂狗……”


  天漸漸黑了,吹著冷風,整個煙雨樓陰沉而冷森森的。清淺靜坐在屋內,也不著急收拾這泛著黴味的屋子。麵容安靜,眼神清冽,望向窗外暗黑的天空。那畫麵,冷清而詭異。


  也不知道漣漪現在怎麽樣了,知道自己走了會不會很擔心……萬千憂思,都隻關於她了。


  “嘎吱”一聲,粗魯的踢門聲打斷了清淺的思緒。


  清淺微微抬眸,隻見麵前的女子表情極是憤憤不平,扔給自己一套衣服,“換上它,樓主不喜歡白色。”


  “哎呀,這麽髒!”那女子矯情無比,捂著鼻子匆匆逃離了,就好像多呆一刻會沾染晦氣似的。


  清淺瞥了一眼黑色的衣物,不予理會,抬頭望向深邃的天空。今夜沒有星辰,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看來明天一定不是晴天。她固守著最初那個姿勢,枯坐到天明。


  清晨的微光照進屋內,清淺換上了黑色衣物。如果連這都不能承受,還怎麽迎接今後的淒風苦雨呢?


  被封了武功,體力也莫名的虛弱,現在的自己,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子。才剛剛收輟了一會屋子,汗水便出來了。


  “還賴在屋裏做什麽?還不快去把衣服洗了!”她說這話的時候,近乎咬牙切齒。說真的,夢如雲心裏老不爽了,好不容易盼到樓主回來了。她這個樓主的貼身丫鬟卻被派來監視這個女人,別提多鬱悶了。


  雖然清淺現在是煙雨樓的奴隸,如雲卻不敢太過分。畢竟她是深知清心居的能力的,萬一……如雲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清淺逃出去了會怎樣。


  她是一個很圓滑的人,不然怎麽能做到琴樓的貼身丫鬟呢!支使她去洗樓裏所有人的衣服,一方麵告訴樓裏的人,她現在隻是個低賤的奴隸,那些個不滿清心居的人自然會肆意的報複了,到時候出個什麽事就和自己無關了;另一方麵她也可以向樓主交差去,說不定就不用監視了。


  因為是白天,清淺這才看清,麵前的丫頭不過也才十五六歲,一副很精明的樣子。不過,怕是外表精明吧!這根本是個單純的丫頭,比起那些喜怒不露於色的人,要簡單多了。


  清淺看到院子裏的衣服山,還是有點短暫的震驚。敢情是把煙雨樓所有衣服拿出來折磨和羞辱自己呢?!這麽弱智的辦法,是蕭琴樓想的麽?肯定不是。


  清淺卻淡淡問道,“這是樓主的吩咐麽?”


  夢如雲大概沒想到她還能如此鎮靜,驚訝之餘,點了點頭。她才不會承認這麽整人的主意是自己出的,“若姑娘,其實,我也覺得我們樓主做得太過分了……”一副慈悲樣。


  清淺在心裏嗤笑,“剛才還怒火衝天的支使自己呢,這會兒又貓哭耗子!就這演技?唉,蕭琴樓的人也不過如此。”


  “既然是樓主吩咐的,那我照辦便好了。”絕對的言不由衷,話鋒一轉,冷淡中帶有一絲淩厲,“希望姑娘不要讓人打擾我工作的好,不然,我可不敢保證這衣服何年何月才能洗完。”


  夢如雲倏地背心一涼,清淺一身黑衣,把冷漠無情演繹到了極致。神情安定,並無一絲起伏,看似柔弱卻剛強高傲,莫名地給人一種壓迫感。


  清淺認命不認輸地洗起衣服來,體力卻愈漸不支。


  期間夢如雲笑盈盈拿著早餐過來看過清淺,所謂的早餐,不過是一個冷饅頭。不過,也算她有心了。


  她當然有心了,兩邊都不得罪。卻大肆宣揚清心居的若清淺現在淪為了煙雨樓的奴隸,正在給大家洗衣服,還暗示可以肆意驅使。


  其它的時候,安靜得很,隻有寥寥的風聲和水聲作陪。時不時會有些人在院外張望,卻都沒有貿然靠近。都不笨啊,雖然心裏恨不得找清淺出口惡氣,卻怎麽也不敢帶頭滋事。


  清淺也不介意,旁若無人地洗衣服。倘若能夠一直如此平靜下去,倒也是不錯的。


  很荒涼的小院,似是許久無人居住了。一口深井長滿了青苔,還有一地荒草,有枯黃的,有蒼綠的。唯一鮮活的便是這棵大梧桐樹了,枝椏縱橫交錯,粗狂無比,遮蔽了半個院子。


  放下木桶打水,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喘息不過來一樣。清淺看著梧桐樹葉隨風顫動,一片片的零落……踩上去,鬆脆的,讓人憐惜的,莫名地就有點傷感。


  再豐茂又如何?終究逃脫不了凋零的命運。


  清淺拚命搖了搖頭,怎麽就消極了?精神上,是絕對不能被打倒的,不然,自己就真的輸了。尊嚴那東西不是他們踐踏了就不複存在的,驕傲也是,不是任何人能奪得去的。


  來了精神,打上水,穩穩的拎過來,繼續洗衣服去。


  她忽然笑了,這麽多年來,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會淪落至此。命運,還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呢!

  另一邊,漣漪已經勉強能下地了,隻是虛弱得很。就在清淺枯坐那一晚,她心口一直痛一直痛,固執的披了披風,在涼亭的欄杆上倚了一夜。


  清晨花落見到她的時候,著實被嚇到了。天剛剛亮,漣漪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濕了,整個人看上去單薄又蒼涼。


  那孤絕淒楚的神情,任是誰也會心疼。她虛弱地靠著花落,希冀的問,“你淺姐一定會安然歸來的吧!”


  花落忍不住落淚了,“嗯嗯,一定會的。”半抱著漣漪,讓她整個人都靠上來,吃力地攙扶進屋內。


  清淺洗得腰酸背疼,正午的時候,一群人簇擁著來了小院。清淺知道來者不善,立時打起十二分精神。


  “喲,這不是樓主新收的奴隸嘛!”令人惡心的醜陋嘴臉,這種人根本沒什麽本事。


  “聽說還是清心居的主人呢!”另一個聲音附和道。


  接下來一陣狂笑,排山倒海二來,充斥著清淺的感官,“清心居的主人又如何,現在還不是煙雨樓的一條狗。哈哈哈——”


  清淺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堅強到可以承受一切。可是,顯然不是。她憤怒地握緊雙拳,依然驕傲地站著,目光無比平靜的望向眾人,“樓主吩咐我在此浣衣,你們是不是也該遵循樓主的吩咐呢?”


  “啪”的一巴掌,“賤婢,一口一口‘我’,毫無尊卑。”眾人都看得痛快,這可是清心居的若清淺啊,現在,卑微得任他們欺辱。


  清淺驀地一驚,記憶中隻有那個人打過自己,那時候,自己還隻有七歲。也就是那一年,成了孤兒。麵前的這個人,也配?!


  清淺霎時像變了一個人,惡狠狠的盯向眾人,淩厲如刀的目光讓人倒吸一口氣。她一字一句的說道,擲地有聲,“我,若清淺,在此起誓!今日之辱,他日必將千倍萬倍奉還。即使我死了,清心居也將傾盡全力,替我討回你們賦加給我的一分一毫。”


  她絕然而立,眼神倨傲,逼視著眾人。來鬧事的人,有不少心裏都開始打退堂鼓了。


  帶頭的看大家生了退意,麵子上掛不住。一不做二不休踢翻盛著水的大木盆,“大家別被她唬了,她隻是裝腔作勢罷了。看看她現在的樣子……”


  說著又一腳踢向清淺膝蓋後側,清淺強撐著沒有跪下去。那人不服氣的再狠狠踢一腳,清淺本就已經很虛弱,終於承受不住半跪在地……


  嘲笑聲再次鋪天蓋地二來,承受著身體上巨大的痛苦。但是,她依舊高傲,麵色沉靜內斂,隱隱有著嗜血的憤怒和殺意。她若清淺,定要活著離開的,然後,親手把他們一個個送下地獄,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一切都亂了,亂了……夢如雲畢竟單純,這麽殘忍的事情。她一下子沒了主意,轉身跑開了。


  有清涼的東西打在臉上,她的意識模糊了,是雨嗎?是雨嗎?微微地張口,吮吸了一口未沾染塵埃的甘霖,暈了過去。


  是夢吧,一定是夢。好溫暖的懷抱,能感覺得到一雙有力的手臂抱起了自己,就像夢中親愛的爹爹那樣。不由得朝溫暖靠近一分,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如果是夢,多希望這夢永遠不要醒來,沒有後來的傷害……知不知道,這十一年來,她總會從噩夢中驚醒。是她,親手害死了爹爹另外兩個孩子。是她,摧毀了自己的幸福……


  (PS:那些個虎視眈眈想虐我的人啊,不好意思哈,我馬上閃開了!我可舍不得再虐下去!哼哼!


  還有啊,還沒想好抱我的是誰,琴樓,或者影……糾結!)


  清淺次日黃昏方才醒來,渾身酸軟疼痛,已上了上好的藥材。


  支撐著身體下了床,打開陳舊破敗的窗,瞬間被一種腐朽到骨子裏的東西擊中。一場雨過,梧桐樹更單薄了些,院子裏的頹敗之感驟然加了幾分。清淺的心,更具有涼意了。


  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上一杯涼茶,一杯下去,透徹的清醒。如今,她必須堅強地撐下去。


  夢如雲進來,看清淺正喝著涼了的茶,連忙奪過,語氣近乎急切,“你不能喝這個啦!”


  清淺苦笑,“連杯茶也不可以喝嗎?”比冰還要寒涼上幾分的聲音。


  夢如雲急忙解釋,“不是的,不是的,若姑娘誤會了!我這就去給你換壺熱茶。”說著急匆匆出去了。


  清淺蹙眉,這又是唱的哪出?接下來幾天,再沒有人打擾小院,夢如雲對自己更是無微不至,清淺疑惑不已,卻並不詢問。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此處引李煜《相見歡》)”清淺望著一彎淺月,心中落寞不已。漣漪,還好嗎?

  一件衣服披到身上,清淺回眸,淺淺的笑了笑,“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需要理由嗎?”夢如雲不知怎麽回答,於是輕巧地避開。


  “不怕你們樓主責怪?”清淺幽深的目光望向她,試圖看出一絲破綻。


  “我們樓主哪裏會有閑功夫管你啊!所以,根本就沒什麽好顧忌的。”她雲淡風清的說著,太過誇張的語氣和表情動作,盡數落於清淺眼中。


  這根本就是個不太會演戲的孩子。她最近的舉動太多破綻,清淺早就猜疑蕭琴樓是授意了的,卻百思不得其解。沒有理由啊!


  她依舊不動聲色,柔聲道,“謝謝你!去休息吧,我再坐會兒。”


  “嗯,露氣重,早點回屋。”說著逃也似的走了,說實話,夢如雲心中很恐懼清淺,她那雙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直達人的內心。


  在她麵前總是謹慎謹慎再謹慎,深怕一個不小心說漏嘴,誰讓有人特意吩咐過了呢!唉,天道不公啊,天道不公!


  清淺凝視著那月亮,仿佛正在看著自己深愛的人,目光柔得似一池春水。記得尹清揚剛來清心居那會兒,沒事就一個人月下撫琴,總是彈著一首曲子,常常哼著哼著,泣不成聲。最後一句是,“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如今才深深體會到,原來竟是此般心境。她也有思念的人吧!而她,此刻也在看著這清涼的月光嗎?

  漣漪,我真的很想很想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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