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雲鷹
太子的意思原本是想讓瓏兒背一首前人寫的關於春天或柳樹的詩應個景就可以了，沒想到她竟然誦了一首他們全都沒聽過的詩，而且把春來柳樹的形態描寫得如此之妙，竟把這一屋子的大人們都驚呆了！
瓏兒這樣做絕對是藏奸的，她知道大順朝完全不是中國曆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而且通過對本朝史書的研究，她也知道中國曆史上的著名詩詞全都沒有出現在這個時空的書本上，但她也不敢完全確認是不是她了解的這樣，畢竟以她現在的知識量無論如何不可能完全知曉所有的情況。
於是她打了個擦邊球，太子既然叫她背誦，那她就背誦這首在前世幾乎家喻戶曉的《詠柳》，如果大家都知道，那就說明她對本時空的曆史還需做更進一步的了解，而她一個才四歲的小女娃在沒有大人提示的情況下，能背出一首指定景色的詩來也算不容易了。
但是，如果大家不知道，那她就完全無愧“小神童”這個稱號了，這可是唐代賀知章的名詩啊！這個朝代再牛的人，估計也得認為這是一首好詩吧！何況還是個孩子“作”的詩。
再有，她背誦這首詩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作用，那就是以此來確定太子到底是不是她曾經暗戀過的那個學長穿越過來的。
結果是，學長沒有穿越，她頭上神童的光環更加耀目了。
正堂中不僅有太子、玉疆和朔漠城守尉王尚義，還有瓏兒進門後壓根沒來得及注意的太子隨行的官吏及沿途各省陪同而來的大員，其中不乏鴻學大儒，瓏兒這一手可把他們給鎮住了，當時就有人喝彩而出，“好詩！”
喝彩的是太子的師傅，當朝大儒，曾出任過文淵閣大學士、國子監祭酒、禮部尚書，門生故吏遍天下的少師梁澄碩。
此公須發皆白，長髯飄飄，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上前詳細詢問瓏兒此詩的意境。
好在當初上小學時老師深入淺出的解釋瓏兒還記得，直接照搬了來，再加上她奶聲奶氣的聲調，把老爺子及在場的官員們唬得一愣一愣的，直誇瓏兒聰慧，玉疆教女有方，玉疆這回臉露大了，趕緊解釋道：“還是嶽丈大人教的好！”
“哦！玉將軍的嶽丈可是已經致仕回鄉的翰林柳相問柳大人？”梁澄碩問道
“正是”
“果然不愧是先帝恩科時的榜眼啊！”梁澄碩一捋胸前的白胡子，不住的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坐回了太子下首的椅子中。
太子見狀，微微一笑，解下手腕上的一串珠子對瓏兒說道：“我這次離京也沒帶什麽好玩兒的東西，這串外邦進貢的玲瓏香珠到也精巧別致，又與你的名字暗合，就送與瓏兒吧！”
瓏兒扭頭看著玉疆，玉疆趕緊雙手接過，拉著瓏兒向太子謝恩，瓏兒對著太子乖巧地笑了笑，太子也和藹地回了她一個微笑。
太子在朔漠城隻待了兩天，他這次主要是巡狩西北各省防務及民生。
玉疆一直陪侍在側，送走太子後，玉疆一路徑直回到內宅。瓏兒跟杜威正在玉夫人房中玩投壺，被玉疆抱起來大大地轉了幾個圈，然後才把當天的情況向夫人詳細的分說了一遍。
雖說早先已有下人回來粗略報過，玉夫人也向瓏兒詢問過了，可現在聽到夫君如此詳細地再說一遍，仍是喜不自勝地抱著瓏兒又親又頂。杜威也在旁邊一個勁地朝著瓏兒笑，把瓏兒搞得怪不好意思的，在心裏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把。
太子雖是秘密巡狩，但瓏兒還是因此事很火了一把。尤其是現場很多親眼所見的官員們更是稱羨不已，一傳十十傳百把當天的考對傳的神乎其神，梁大鴻儒的誇獎也被誇大其詞了不知道多少倍，太子賞賜的香珠從一串被坊間傳成了一箱禮物，總之失實之處不勝枚舉。
有的人當了一輩子的官，連吏部的給事中都沒見過，更別說是皇太子儲君，還賞了東西，東西貴賤到在其次，單是這份榮寵就不是誰都可以得到的。
因此玉家的神童才女被傳的更加神乎其神，甚至還謠傳出了瓏兒出生時天空有紫氣東來，玉夫人懷胎三年等根本不靠譜的傳言。
玉疆的同僚們也紛紛向他打聽瓏兒出生時的異象，一些官員的家眷，更是跑到玉將軍府來或想見見瓏兒，或想向玉夫人要點瓏兒穿過的衣服，用過的物件兒什麽的，好沾沾喜氣或給家中孩子沾點福氣。
玉夫人開始還很有耐心地逐一接待，後來實在是不勝其煩，跟玉疆求告能不能出去躲躲？
春來玉疆的軍務沒那麽繁忙了，也想趁此時機避避“風頭”，於是便答應了夫人的請求，一家人到玉峰山去踏青。
這下可高興壞了孩子們，大家平日裏雖說是生於武將之家，跟大人騎馬外出的次數不算少，可走這麽遠又是舉家出遊的時候可沒有。於是闔府上下那叫一個高興啊！跟過年似的，分頭準備東西忙得不亦樂乎。
玉峰山在朔漠城的東南麵，因山頂出產一種白砂石而得名，山上建有一座寺廟叫無相寺，據當地縣誌記載建於唐貞觀年間，一千多年來雖曆經戰火仍然幸存了下來。據說唐代的辯機和尚曾遊曆到過該寺，具體有沒有就不得而知了，無相寺在當地很有名氣，香火也很旺盛，當地的士紳百姓經常來燒香還願。
這一日，玉疆率一家前往玉峰山，雖說玉家隻有四口人，可隨侍的丫鬟、仆婦、小廝、車馬夫，將軍的親隨衛隊、幕僚等雜七雜八加在一塊規模也小不到哪去。
玉疆雖早已下令盡量輕車簡從，但此間靠近邊境，身為親兵隊長的雲中飛還是不敢有絲毫馬虎，更何況還有他自己一家人呢！近百人的車隊目標太大，還是小心為妙。
因是私事出遊，玉疆命隨行人員一律隻著便裝。可這幫邊軍常年征戰，即使隻著便裝也是滿臉殺氣，一副擅近者格殺勿論的架勢。
玉疆當天隻穿了件便服，一身藏藍色素麵錦袍，包裹著毫無贅肉的筆直身板兒，腰間紮著根深藍色剔邊兒繡紋腰帶，頭發束於頂隻簪了一根螭頭墨玉簪，足登皂靴，長身玉立騎於馬上，周圍環伺著殺氣騰騰的衛兵，別提多帥氣多惹眼了！
車馬所過之處惹得市井百姓紛紛駐足觀看，大姑娘小媳婦們更是豔羨不已。
瓏兒趴在車窗上看著自家爹爹如此出眾，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心裏不停的讚：“我家爹爹身材就是好！穿什麽都這麽漂亮！簡直帥呆了！”
一路行來，於傍晚十分到了山腳下。
玉峰山由於是當地的“著名旅遊景點”，山下的相關產業也跟現代相差無幾。什麽旅遊商品店、香燭紙鋪、客棧、酒家等等一樣不缺，隻是數量沒有現代這麽喪心病狂（動輒一條街全買同類產品），經營也規範有理，童叟無欺。
當地裏正得了消息，早早地就讓本地最大的一間客棧騰了出來，安置將軍的家人隨從，還專門從鄉衙調來數名馬夫幫著照料將軍家的騾馬，一切安排停當，當夜無話。
第二日用過早膳，百十號人開始向山中進發。
此山並不陡峭，上山之路又經曆代施主們捐資修建，一水兒的石板路，兩旁樹木蔥蘢，走起來毫不費勁。
雲家的孩子們甚至在路上瘋瘋打打，裏正一路陪同上山，引經據典地介紹風景典故，到也不覺乏味。
玉疆特別交代過不許清場封路，因而路上偶爾會碰到進山的香客背著香袋拿著香燭紙錢從身邊走過。
瓏兒一路被丫鬟抱著，偶爾下地牽著杜威走走，跟在父母身後聽“導遊”講解，倒是津津有味。
一路走走停停，臨近中午到了無相寺。寺主已在山門外迎接，玉疆的衛兵呼啦啦地衝進山門，分站在各處，雖未驅趕寺中香客，可大家一看這陣仗，也十分自覺地躲到角落裏去了。
寺主法號妙覺，年約七旬，眉毛全白，麵容清瘦，身穿土黃色僧袍，手持佛珠，雙手合十向玉疆行禮，玉疆還禮進到寺中。
妙覺引著大家參觀，介紹無相寺的曆史沿革。寺廟倒是不大一會兒就轉完了，妙覺請玉疆一家到方丈室用茶。
瓏兒閑得無聊，又不願意聽爹爹跟老和尚打機鋒，就偷偷向杜威使了個眼色，倆人很有默契地前後腳溜了出來，要衛兵帶著去找雲家姐弟玩兒。
穿過一排僧舍剛走到後院，就聽見後門外很多人哄笑的聲音。倆人趕緊過去一看，一群人正圍著一個躺在地上的人起哄。
地上的人蓬頭垢麵，一身衣服要多髒有多髒破破爛爛，臉上髒兮兮的也看不出個年齡，但從亂如蓬草的花白頭發顏色上大概能看出年齡應該不小，被一群人圍在那兒丟石頭吐口水。
杜威一看馬上把瓏兒拉到身後，不讓她靠近，瓏兒伸頭正好看見雲鷹舉著一塊石頭朝老乞丐砸去。連忙想喊住他，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隻見石頭朝老乞丐的麵門飛去。
“這個壞小子！”
瓏兒一跺腳，準備去找雲鷹算賬，可就在這時杜威和她同時都說了一句“奇怪！”
兩人飛快地對望了一眼，“你也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