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父尊

  悠然抽抽搭搭的抬起了頭,淚眼朦朧的看著奶娘:“可是父尊這麽多年對我冷冷淡淡的,娘親不在,悠然隻是希望他能多陪陪我,您知道麽,有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像是沒爹沒娘的孩子,父尊肯定是因為娘生我難產死的對我不滿的。”


  “悠然,你不要多想,城主不會的。”


  “父尊他就是的,奶娘,您不知道這麽多年在黎園,悠然能見到父尊的次數屈指可數的。”悠然紅著眼睛控訴。


  “哎,悠然,奶娘本不該說的,你娘確實是在生你的時候去世的,可卻不是因為你。”城主為了隱藏當年的真相而願意讓悠然一直誤會下去,但這終究是道心結,不如讓她試著來解開,雖然這違背了城主的意願。


  “奶娘,您騙我,在生我的時候去世怎麽可能不是因為我……”


  “悠然,你聽我說,其實事實是這樣的……”悠然撫摸著悠然的手講起了當年。


  “你娘當年懷著你的時候,因為一次事故最後導致沒了意識,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城主找遍了所有的醫館甚至禦醫,都沒有辦法,徹夜翻遍了所有的醫書,最後在一本醫典中找到了一樣的病情描述……”奶娘頓了頓,回想當年城主那頹喪的模樣依然可見。


  悠然想起曾經一度在藏書閣看到父尊翻看破舊的醫書時還怨過,是自己太不懂事了:“怪不得藏書閣的醫書是最破舊的,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城主隻看到一句話,‘終生無意識,不治之症’。”奶娘歎了口氣。


  “為什麽會這樣?”悠然不解,什麽病症除非死亡,否則應該都有醒轉的機會啊。


  “聽大夫說,你娘的腦中已經沒有了生存的氣息,隻有心還保持著跳動,身體溫熱而已,所以根本不會醒轉過來。”


  “你娘在失去意識之前請求過城主,一定要保住孩子,也許你娘是為了生下你才會寧死也保持身體的活著……”


  悠然想象娘臨昏迷時的模樣,心中的酸楚是如何也控製不了的,化成了悲傷的淚水匯成流滾滾而下。


  “父尊之前說過是娘非要保住我的,是我沒有相信他……”


  “悠然,所以你不要怨城主,而且你也是你娘和城主最愛的人,他們都會為了你豁出一切的,你不要傷心了~”


  “恩,我不願父尊了,是我不好,父尊心裏也是很不好受的,我一點也沒有體諒。”悠然擦著源源不斷的淚水,怎麽擦也擦不幹淨,想到之前跟父尊作對,就一陣的惱怒自己。


  “可是,奶娘,娘是出了什麽事故啊?怎麽會這樣?”悠然抓住了之前的疑問。


  “這……”一時愣住的奶娘這次是徹底慌亂了,她沒有想到這個事情勢必要牽扯姑娘的過去的,悠然怎麽可能不察覺。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突然,一生拖著哭腔的聲音傳來解了奶娘的圍,可接下來的事情卻猶如晴天霹靂。


  奶娘當時就在想,這樣的圍不如不解,寧願說出過去的事實也不要出現現實的慘劇……


  “什麽事啊大驚小怪的?”悠然仍沉浸在娘去世的狀況和對父尊誤解的自責中,抹著不斷下滴的淚珠,望著眼前跌跌撞撞跑來的十一,眼前的水霧遮擋著這世界,略顯朦朧。


  “小姐,不好了,城主出事了……”本就哭腔的十一說完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父尊怎麽了?”“城主怎麽了?”悠然和奶娘異口同聲的問道,之前的話題早已被忘卻擱下。


  “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在書房……”說完這一切的十一已經軟到在地上。


  看著眼前的十一不像是有假的狀態,悠然跳下床便奔了出去,連鞋都顧不上穿了。


  越來越接近父尊的書房,遠遠的便看到堵在門口的人群,心中的忐忑越來越甚。


  “讓開,讓開!”悠然急切扒著門口的眾人,人群自覺的讓出一條路,氣氛壓抑沉悶。


  麵前豁然開朗的世界卻被映入眼中的情形砸塌了,唯獨留下了仍懸在空中僵直的身影,麵容沒有懸梁的痛苦,似乎有那麽一絲安詳,卻讓活著的人感到致死的悲傷。


  “父尊……怎麽回事,為什麽會這樣?”悠然蹣跚的跑進去,衝著周圍的人群大喊,可回應的隻有低沉著頭和連針落地幾乎可聞的安靜。


  “父尊……”悠然聲嘶力竭的哭喊著,身高隻夠擁住父尊的腿。


  “快幫個忙啊,讓父尊下來,這樣會難受的!快點……”悠然的力氣完全不夠將父尊放下來,擁住的那無絲毫溫度的雙腿讓初秋的悠然渾身打起了哆嗦。


  “小姐,等仵作來了之後才能讓城主下來,要查明城主的死因……”管家低聲回道,眾人都為城主的死感到悲傷,平時城主對他們很寬容愛戴,卻不想好人卻是這樣的終結。


  “那怎麽還不來!”瞪紅的雙眼此時掃視著周邊的人。


  “悠然……”年邁後趕來的奶娘望著此時此景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隻能攬住悠然的肩膀低聲啜泣著。


  “來了,來了。”門邊悉悉索索的人群給一個拎著木箱的人讓開了一條路,正是前來的仵作,示意了下將城主小心翼翼的放了下來。


  黎峰被放在一條已經鋪好的錦被上,不知實情的人隻會以為是睡著了,沒有瀕死之人垂死掙紮過的猙獰。


  “父尊……為什麽為這樣?為什麽?!”悠然撲到了父尊的的身上,哀嚎著,眼淚已經逐漸的幹涸,大悲無淚也許就是形容此時的悠然吧,回答的仍是緊閉雙眼的僵硬。


  “小姐,請節哀,初步認定城主應係於自殺。”仵作勘察了下城主的死狀和周圍的環境,諾諾的斷言道。


  “怎麽可能,父尊怎麽可能會想不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悠然不可置信的衝著仵作吼道,手撫摸著父尊冰冷的臉頰,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觸摸到溫熱的狀態,沒想到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這個說法確實說服不了眾人,堂堂的一城之主怎麽會想不開,並且選擇了這麽極端的自殺方式。


  黎日國的主城城主的死亡,舉國都會十分關注的,這次出動的仵作也是皇室禦用的,仵作的查驗報告最終肯定會上交皇上的,勢必要極其精準。


  仵作先進行一番簡單的查驗,而後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將書房的每一個角落都進行了搜索,沒有絲毫的奇怪之處,也沒有打鬥掙紮撕扯的痕跡,有著城主腳印的板凳也翻到在一邊,一切都彰顯著自殺的痕跡。


  這時,書桌上正中的兩封書信引起了仵作的注意,最上麵的一封沒有表麵沒有任何的標記,逐個展開後,仵作神情一驚,悄不作聲的合上,重新放置在原處。


  “小姐,城主卻係自殺。”仵作朝著悠然行了個大禮而後默默的退下,寫了一份查驗報告便轉身回稟去了,這次的查探結果有必要直接匯報給皇上,此事牽扯重大,一不小心便會身死家破。


  至此,圍在門口的眾人各自分工準備城主的身後事,獨留著來陪著悠然的奶娘和十一,還有難得溫柔神色的黎峰。


  “自殺?父尊你到底是為什麽?是因為悠然麽?”悠然不相信一向堅定的父尊會走向了自殺的道路。


  悠然搖動著黎峰僵直的身體,嗓子已經嘶啞:“是悠然的錯,是悠然的錯,是我敗壞門風,父尊您起來打我罵我都可以,您起來啊……”


  “小姐,不會的……”奶娘說不出其他安慰的話,隻能一直重複著同樣的一句,但他知道城主一定不會因為悠然。


  “就是我,就是我,如果不是我跟父尊吵架,不是我誤會他,父尊怎麽可能自殺!”悠然抽泣著。


  “是悠然的不對,悠然一直誤會父尊,父尊對悠然的愛護悠然全然不知,還一直跟父尊作對,惹他生氣,事到如今竟然鬧得滿城風雨,是悠然的錯,全是悠然的錯。”悠然哭倒在黎峰的身上,卻沒有淌下一滴的淚。


  步履匆匆而來的華曦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悠然跪地頭抵在平躺著黎峰的身上,奶娘和十一跪坐在悠然的身邊。


  華曦來時便跟地護衛碰過麵,知道其中自殺的安排。


  此時此景讓人心中酸澀,縱使黎峰是殺母仇人,可看到現在了無生氣的悠然,華曦想到當年的自己,雖然那時還小,但是悲痛的心情卻是一樣的。


  “姑娘,節哀順變,城主自殺也算是心身的解脫吧。”看到這樣的悠然,華曦的心中說不出的五味雜陳,話不禁脫口而出。


  聽到熟悉的聲響,那魂牽夢繞的嗓音,悠然咻的抬起了頭,那紅腫幹涸的雙眼在看到來人那熟悉的身形時,又再次集聚了水霧。


  “華曦……父尊怎麽能拋下我,為什麽拋下我……”看到華曦便有如心中找到了一絲依靠,決堤的淚水再次傾瀉而下,衝著華曦喃喃的道。


  華曦蹲下身子,掏出腰間的手帕嚐試著擦去悠然那腮邊那又滾滾而下的淚,可那顫抖的心竟然牽動了蒼白的手,沒辦法順利的辦到。


  城主府三天三夜晃動的白幡讓秋天的氣息更加的悲涼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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