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風雨散盡
歲月橫過半世，一朝風雨散盡。
柳大廠長就這麽倒在了他最喜歡的暗室裏，周邊是無盡的漆黑，無邊的安靜……
雖然林成慈及時發現，並把他送進了醫院，但是他的身體如同轟然坍塌的大廈，再也沒有修複的可能。
從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了重度昏迷，再也沒有清醒過來。
彌留之際，他甚至沒能留下一句話，而他和小月的那通電話，就成了他們最後的交流。
醫生直接下達了病危通知，說病人就這一兩天的光景了，他們可以進行人道主義救治，插管，輸液，呼吸機多維持幾天生命，可是林成慈拒絕了。
她知道，他要回小紅樓。
之前丈夫就交代過，如果他到了昏迷不醒的那一天，不要花錢找罪受，回家等著就好。
青青有些接受不了，昨天小月打電話的時候，她才給她報了平安，怎麽能想到才一夜功夫，父親就倒下了？
說實話，父親查出癌症後這大半年，她除了給他出錢看病，大都是母親在伺候，她並沒有怎麽照顧，也沒有精力在床頭盡孝。
而這段時間她更是忙碌，縱使父女見麵也是匆匆，過年也隻在家呆了兩天而已，最近一次，還是給他送了衝洗照片的藥水和器材。
那天下午，她匆匆回來，放下東西就要走，父親喊住她，似乎想要聊點什麽，可她還要回去接妞妞，就急忙忙慌的走了……
直到看到父親床頭櫃裏那一包一包的中藥，青青這才知道，原來父親一直在忍著疼痛，為了給自己減輕一些負擔。
其實自從父親查出肝癌晚期的那一天，她已經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隻是時間早晚問題。
可事到跟前，就這麽眼睜睜的放棄，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雖然她很累了，也快撐不住了，可她隻能硬扛著，誰讓父母隻有她一個女兒呢？於情於理，她都無法主動說放棄。
此時，林柳兩家的幾個老親們陸續趕來了，眼看病人已經沒有幾天光景了，大家商議著要不要把青山和小月叫回來，商量商量也該準備後事了。
林成慈一錘定音，“不用商量了，我做主了，出院回家。”
她知道，事到如今，再怎麽折騰都是人財兩空，最終受累的還是青青。
有些事，女兒不好做主，隻能她拿主意了。
這一輩子，她都沒有什麽話語權，不是聽丈夫的，就是聽女兒的，這一次，她要自己做主。
出院的時候，林成慈給小月打了電話，這還是她第一次給主動給小月打電話。
——
小月接到林成慈電話的時候，正在開車。
因為大亮聽說她明天要回老家看師傅，有幾盒好茶葉讓小月捎回去。趁著中午休息的功夫，小月就開車趕了過去。
其實看到林成慈的來電，小月心裏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聽到了父親垂危的消息。
“小月，有空回來一趟吧，你爸怕是不行了……”
雖然對這一天早有預感，但是消息真的來臨的時候，還是讓她震驚不已。
小月一時心神恍惚，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木然的握著方向盤，腦子裏一片空白……
此時前麵一輛麵包車突然減速，小月反應不及，踩刹車慢了幾秒，直接就撞了上去，還好車速不算太快，小月隻是膝蓋和額頭磕了一下，並無大礙，但車子的引擎蓋被撞的翹了起來……
小月揉著額頭，一瘸一拐的下了車，木然的看著車禍現場，任由前車司機在她耳邊吵吵嚷嚷……
很快，交警來了——處理完糾紛，小月把車子開到附近的汽修店，
剛走出店門，林大亮開車趕來了，麵色沉重的他顯然已經知道了柳父去世的消息。
“你沒事吧？頭磕著了？”大亮一眼看到了小月額頭的淤青。
“沒事……”小月有些恍惚。
“對了，給方遠打電話沒？讓他也準備一下，趕緊回去。”
“還沒，他可能在開會，剛打電話沒人接……”
考慮到如果帶孩子，還要去幼兒園接琳琳，回家收拾行李什麽的，大亮建議他們先行回去。
“這樣吧，咱倆先回去看看情況，明天方遠帶著孩子們再回去……沒時間了，早些回去，或許還能見上最後一麵。”
聽到大亮這話，小月的眼淚忽然就忍不住了……
“別難過了，早晚都有這麽一天的……”
大亮歎了口氣，輕輕的拍了拍小月的肩膀。
經曆了親爹、賴八叔和大姑父的去世，他對這些生離死別已經有些看開了……
於是，小月坐上大亮的車，兩個人全程高速趕回柳樹鎮……
黃昏時分，小月和大亮終於趕到了小紅樓。
此時，柳豐賢正靜靜的躺在一樓臥室的床上，慘白的燈光下，隻見他雙眼緊閉，兩個眼窩深深的陷了進去，清瘦的麵容毫無血色，隻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脯證明他還留存著這人世間的最後一口氣……
而那床頭掛著一瓶營養液，藥水正一滴一滴緩慢的滴著，更像是留給家屬的安慰……
“師父，我回來了，小月也回來了，都回來看你了！”大亮搶身上前，握住師父的手，輕聲呼喚著。
隻是，柳父幾乎毫無反應，如今，他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這麽快就回來了，我以為明天才到呢。”林成慈聽到動靜，從後院迎了出來。
病了這麽久，又經曆了漫長的一天一夜，如今的林成慈已經接受了丈夫即將離世的現實，開始在和柳家的幾個老者商量著準備後事了。
“師父怎麽忽然就這樣了……”林大亮歎了一口氣。
“嗨，這幾天魔怔了一樣，非要洗相片，那暗室裏黑咕隆咚的，再灑點水，就摔了。當時我就聽到動靜了，但是晚了，不行了，身體已經從內裏壞了……”
林成慈一遍遍的給親友描述著昨晚的情況，小月卻沒怎麽聽進去……
父親為何成了這樣，已經不重要了，看著眼前毫無知覺的老人，她心裏隻有遺憾和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