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壁壘
下了高速，林大亮沒有回林家灣，而是開車直奔柳家。
直到這時，小月才得知了柳豐賢的真實病情。
雖然早有預感，但她還是沒想到他會病的這麽嚴重，竟然患了肝癌，還是晚期……
一時間，小月心裏五味陳雜。
柳家對於她，就是一處進退不得的壁壘，在她心裏冰冷又真實的矗立著——想靠近，沒有空間；想後退，沒有餘地。
她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他們了，很多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結局。
沒想到，如今這處壁壘裏最溫暖的存在卻倒下了——舅舅，父親，他是那麽才華橫溢、俊采風華的人兒啊！
不等小月緩過神來，他們已經來到柳家樓下。
小月這才想起自己還空著手，她正想著是不是該去超市裏買些什麽，大亮已經從後備箱提出了一提茶葉和一套茶具。
“拿這就行了，師傅現在戒了酒，也吃不多，隻能喝喝茶了。”
於是，兩人帶著三個孩子，拎著東西就上了樓。
與小月想象中的景象不同，舅舅沒有病懨懨的躺在床上，而是依舊在書房裏畫畫，林成慈則在客廳裏看電視。
唯一不同與往常的是，柳豐賢又黃又瘦，精神不佳，而林成慈則不再嘮叨了。
這幾天，孩子們都不在家，家裏顯得格外冷清，除了電視機，一整天也沒個人聲。
對於小月的到來，柳豐賢驚喜又意外，尤其是第一次見到兩個小外孫女，素來不苟言笑的他，難得露出慈祥討好的神色來。
“小月，你怎麽突然回來了？帶倆孩子多累啊，趕緊坐下歇歇。”
林成慈也很意外，趕緊接過了小月懷裏的二寶。
“來，小的給我抱著。瞧瞧，吃的胖乎乎的，還睡著了，放床上去吧……”
林成慈抱著二寶去了臥室，柳豐賢則拉過了琳琳。
“這是琳琳吧，真快，都這麽大了，來，讓姥爺看看……”
看琳琳有些怕生，不敢過去，林歌趕緊拉起了她的手，“妹妹，別怕，這是姥爺，看著厲害，其實一點都不凶……”
林歌的話讓大家笑了起來。
“行，妞妞，妹妹第一次過來，有點怕生，你先帶著妹妹玩吧，把你的玩具都拿出來，在家裏隨便玩！”
林歌答應著，高興的拉著妹妹去玩了，幾個大人坐在客廳裏聊天。
“妞妞還不錯，知道親妹妹，不像青青小時候……”看著兩個孩子的身影，柳豐賢感歎著。
大亮笑了笑，沒敢提青青在江州撒潑的事，隻是把茶葉和茶具拿了出來。
“師傅，給你帶了套茶具，還有茶葉，以後沒事多喝茶，修身養性。”
“這套東西不錯，我最近正研究茶道呢，以後真是滴酒不沾了……”
“早戒酒多好，說了多少次就是不聽……”林成慈忍不住嘮叨了一句。
“行了，你就別見縫插針了，我這耳根子剛清淨兩天……”
柳豐賢的語氣依舊不耐煩，卻少了一些嫌棄，多了一些寬容。也許是人之將死，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對身邊人也多了一些寬容和珍惜。
林成慈這次也沒有再和他爭執，而是扭臉看向了大亮。
“大亮，青青不是也今天出院嗎？你們怎麽不一起回來？”
“他們走的晚一些，一個車也坐不下，有可能先回萬家了。”
“也是，坐月子不能在娘家……”林成慈歎了一口氣，還是有些不放心。
“小月，我聽青青說了，這次在江州多虧了你幫忙……”柳豐賢說著，遞給小月一杯茶。
“其實我也沒幫什麽……”小月謙讓著。
“就是，親姐妹之間，說什麽幫不幫的，不管什麽時候，走到哪裏那就是親姐妹。”
林成慈不合時宜的一句話，讓眾人有些尷尬，柳豐賢無奈的看向了她。
“你就別坐著了，去廚房看看有啥菜，沒有去買點，中午做幾個好菜，我和孩子們好好吃頓飯。”
林成慈知道丈夫這是又嫌自己說錯話了，她撇嘴笑了笑，準備起身去廚房了。
這時，書房裏傳來一聲尖叫，把眾人嚇了一跳。
原來是琳琳好奇，偷偷溜去了書房，不小心把柳豐賢即將完成的一副油畫撒上了顏料。
這可把林歌嚇壞了，因為這些畫向來是姥爺的心坎兒，從來她都不敢碰的。
“怎麽了，妞妞？”
“姥爺，琳琳不小心把你的畫弄髒了……”
“哎呀，這幅畫可是畫了有一周了……”林成慈也有點怵，偷偷看了一眼柳豐賢。
要擱以往，他立馬得暴跳如雷，沒想到今天竟然雲淡風輕，一點都沒反應。
“沒事，沒事，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不就一幅畫嘛，叫什麽叫，再嚇著孩子……琳琳不怕，正好這幅畫構圖不太滿意，我重新畫一副就是了。”
柳豐賢笑著拉過了琳琳，安撫的摸了摸她的兩個小辮子。
“看看，還是琳琳麵子大。他的畫啊，這麽些年了，連妞妞都不讓碰，我從旁邊走一趟，他都嫌沾上灰了……”
林成慈在一旁感歎著。
“行了，做你飯去吧。”
林成慈做飯去了，孩子們在看電視，幾個人再度坐了下來，小月泡了一壺茶，分杯斟滿，遞給柳豐賢的時候，終於主動和他說了話。
“最近……身體好些了？”
自從十八歲那年，她的身世之謎解開之後，對於柳家父母，小月已經沒法再過稱呼了，爸媽是叫不出來的，再叫舅舅也不合適，幹脆不過稱呼。
“沒事，你不是看到了麽，我現在能說能笑，能吃能喝，能寫能畫的，還能有啥事。我現在混一天是兩晌，寫寫畫畫的，做點自己想做的事，倒也自在……”
柳豐賢明白小月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不過事到如今，多說無益，既然手術不可行，隻能維持現狀，他也就不想再多提自己的病，再來拖累孩子們了。
“要不去江州看看？那邊大醫院多一些……”
“不折騰了，沒用的，花錢白受罪。你知道我這個人最怕麻煩，就現在這樣挺好的。這一病，你媽……那人也不嘮叨我了，難得清靜幾天。”
柳豐賢故作輕鬆的說笑著，小月心頭酸澀，卻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生老病死麵前，人的力量總是如此渺小，除了接受命運，似乎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