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負責
京城戍衛司衙門旁邊就是兵部,雖麵積比兵部小了一倍,但往來這裏的也不乏大人物,各個營中的中等將領們更是頻頻出入。比如今日城門換防,玄武軍的佐領見了白虎軍的副尉,互相少不了拜候個晚年再寒暄一番。
“王副尉,許久不見一向可安好?”
“啊,原來是梁佐領,甚好甚好。”
一身青灰色布衣打扮的王晟本是在休沐中,路遇了同為白虎軍佐領的同僚陳庚,這陳庚倒是一身正裝欲往戍衛司交城防衛旗,卻被一翎長叫住,說是歐陽大人有請。
雖那翎長說不急,但王晟還是主動熱情地同陳庚說,“不過是交旗令的活,我閑來無事替陳兄去也是一樣的。何況還有一班兄弟們與我同去,誤不了事的。”
然後又在陳庚耳邊小聲耳語道:“這歐陽大人如今是龐將軍跟前的紅人啊,能叫陳兄去說不定是好差事,總不好叫人家久等的。”
陳庚拱拱手對王晟答道:“那就多謝兄弟了,來日再請兄弟飲酒。”說完便帶上四個侍從調頭走了,跟著他的其餘一小隊十個人同是穿了深藍色軍裝。如此一來就好像是個布衣百姓領著一小隊的軍官,晃晃悠悠地就進了戍衛司衙門。
本來換防時必須是當日接旗令的軍官前來交旗,但那些將軍、參領們總不願次次都親自到戍衛司衙門中來做這些登記的瑣事,便也習慣性的推給了下麵的人去做。
這些佐領、副尉們經常出入戍衛司也都熟悉了,隻要交接沒有錯,至於是誰來的,大家便都睜隻眼閉隻眼了,畢竟都是同朝為官的,若真的是鬥起法來也不在這些小事。
王晟從戍衛司衙門中出來,對那隊跟他一起來的侍從們說:“本副尉今日休沐,就不回營中見陳佐領了,你們回去跟陳大人複命吧!”
“是!”數十人的小隊應聲整齊劃一的向東城門走,那裏有白虎軍的大營。
而王晟則環顧了一下左右,轉身走到了戍衛司衙門後巷。剛才跟著梁佐領的侍衛隊中,極不起眼的一個小兵匆匆跑來,站定後也不多做客套,如同尋常談話般,在王晟耳邊低聲說道:“這事有點怪啊!那小子打聽故王威軍校,可他們並不認識,不知道他是有何目的!”
王晟略一沉吟,對他交待道:“既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不如就幫他一幫,也好叫上麵的人注意一下……”
玲瓏走在長豐大街上,來來往往車水馬龍,她在京城的寒風裏裹了裹鬥篷。目光所及處,黑漆的招牌寫著大大的“錦繡布莊”幾個字。
雖說京城的錦繡布莊是潯陽的分號,且這長豐大街算不得京城的主街道,但光是這大門都要比潯陽的錦繡布莊氣派許多。
聽說年後唐家大少爺唐冠北帶著幼弟唐季南一起來了京城,她隻需要上前邁幾個台階,這裏自有人能熱情接應她,還能送她回潯陽。她也想念陳亦卿,想念潯陽的寶閣衣櫃,想念春陽街她安穩舒適的房間。
玉軒辦事算是利索的,她剛來就聽說他已經幫陳亦卿選好了寶閣衣櫃在京城分號的房子。他也並未出麵,而是讓陳亦卿早就安排在京城的人買了,再把房契送到錦繡布莊,由這裏送貨的車捎回潯陽。
玉軒選的地方不錯,離長豐大街的錦繡布莊不算遠。走過兩個街口就到了,原本這裏的老板做的是古玩生意,因為年紀大了,要回鄉定居便急著出手房子,門麵後麵還連著一個小院子,玉軒托人談了談價格也算公道。
可除此之外,玲瓏也不知道玉軒在做些什麽。
他們現在租住在城西的一個小院子,京城到底是物價貴,不過是如同潯陽竹枝巷一樣簡陋的地方,但價格倒比他們在春陽街租的陳家小院都要貴了。
玲瓏驟然來了京城不知道該做什麽,便隻是幫著玉軒做做飯,閑來沒事就做衣服,她的房間已經堆了不少她的新作品了,她想著等京城的寶閣衣櫃要是開了,她便可以帶著成品直接去幫忙了。
而玉軒總是早出晚歸忙忙碌碌的樣子,但卻又不跟她說自己在忙些什麽。玲瓏既覺得自己在這裏無用,幫不上玉軒,也照顧不上他什麽,又想念潯陽的生活。但她當初來京城不就是放心不下弟弟麽,如今隻能堅持了。
在錦繡布莊門口看了許久,玲瓏仍是沒能鼓起勇氣踏進去,轉了一個街巷,在路邊隨意買了兩捆青菜,重重地歎口氣,她仍是朝城西的房子走去。
“公子醒啦!”
見陳亦卿醒來,娉婷從他的銅鏡前起身,邊往床邊走邊梳著頭發最下麵一縷有些打結的地方。
陳亦卿瞄了一眼,娉婷手上拿著的正是他的梳子,原本女孩子梳頭就是項頗有情致的事情,此刻她連走路的姿態都顯得搖曳生姿。
再看她麵上那紅光滿麵的樣子,昨晚想必是做了甜夢,陳亦卿心道“不得了啊!”邊想著元稹的詩句邊拉緊了被子。
殷紅淺碧舊衣裳,取次梳頭暗淡妝。夜合帶煙籠曉日,牡丹經雨泣殘陽。低迷隱笑原非笑,散漫清香不似香。頻動橫波嗔阿母,等閑教見小兒郎。
這元稹不愧是有名的風流才子,這描寫夜間男女幽歡情景的《鶯鶯詩》還真是入木三分,引人遐想。
眼前的娉婷還真是隱笑原非笑,梳頭暗淡妝了。
見娉婷跟自己問早安,陳亦卿清清嗓子故作淡定地答道:“啊,啊!早啊,你醒的早啊?”
娉婷哼了一聲,嬌嗔道:“公子真是的!酒量淺就別喝那麽多酒嘛,昨晚上折騰的人家現在還腰酸背痛的。”
陳亦卿倒吸一口冷氣,差點背過身去,登時臉紅的不得了,重複著娉婷的話:“腰酸……背痛……腰酸……”
“是啊!”娉婷還邊說邊捶了捶腰,扭扭脖子道:“也可能不怪公子,是我自己許久不運動了吧!”
這話一出口,陳亦卿忍不住腦補了一下畫麵,將被子掀開一角,看看此刻乖乖趴著的他“二弟”,陳亦卿想狠狠的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心道“徐家寶啊徐家寶,你還真是厲害!娘的,老子都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你就……你就……人家可是個黃花大閨女,完蛋了,你幹的好事,我要給你擦屁股了!”
一陣涼風從窗口吹過來,陳亦卿打了個激靈,看著窗口。玲瓏趕緊說:“哦,我聞著酒味太重,就把窗戶打開吹吹風。我先把窗關了,再去給你打點熱水洗麵,你換衣服吧,小心著涼!”
看她一副女主人的樣子,陳亦卿越來越懊惱,越來越心虛。
結婚後是讓娉婷繼續在明月樓表演還是幹脆回來做家務好?自己會不會這麽厲害忽然就當爹了呢?昨晚上到底……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啊!
“娘的,虧了!”
一連串問題迅速的在陳亦卿腦海裏過了一遍,他幾乎是帶著哭腔喊出了這句話。
“什麽?”娉婷正欲出門打水,聽見他在這鬼哭鬼嚎,又探頭進來,以為他是不舒服了。
“那個娉婷,”陳亦卿一副小媳婦兒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得娉婷不明就裏,他又清清嗓子道:“咳咳,你……你先過來我跟你說點事。”
娉婷疑惑地瞪著眼睛走到他身邊,乖乖地站著等著聽她的老板訓話。
“對不起!”
陳亦卿憋紅了臉,半天就憋出了這三個字。
陳亦卿先道歉,反倒讓娉婷也不好意思起來,看看放在腳邊的臉盆,又想想昨夜她和曉歡在陳亦卿臉上畫了那麽多叉叉,到現在還有些印子。這位平時再不拿架子,畢竟還是她的主子。旁人或許還有資格和他玩笑,而自己和曉歡不過是他買來的奴婢……
想到這裏,娉婷既覺得抱歉,又感甚是悲涼。於是表情略帶了些難過輕輕搖頭,對陳亦卿說:“公子不要這麽說,是我不對!”
“啊!不不不,是我不好,是我混蛋!”
陳亦卿記得娉婷是端午前後生日的,也就是說她現在還不滿十七歲,十六歲的花季少女,明明是未成年啊!自己就這麽向未成年人伸出了魔爪,越想越覺得什麽時候就這麽墮落猥瑣了!
而娉婷提起這事竟沒有了剛才的神采,看起來很難過,那就更是自己不對了。
見他話說的如此重,娉婷有些納罕,更覺得慚愧,“公子我不該提議猜燈謎的。”
要不是陳亦卿腿腳不好,怕是他都要跪下求娉婷原諒了,聽娉婷說起猜燈謎,他隻道是娉婷害羞,在這顧左右而言他,於是把頭低得更低,“是我不好,我不該喝那麽多酒。”
“公子,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喝了酒還在你臉上畫叉叉的。”
做好早飯半天不見人下去的曉歡,準備上來看看這倆人可洗漱好了,一聽娉婷在陳亦卿房中,便捂著嘴笑了笑欲聽兩句牆根就下樓,絕不打擾這倆人一大清早談情說愛。
可是隻聽到你一言我一語的比著道歉,曉歡也被他倆這大清早的情話說懵了。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酒後,酒後亂性的……”
“啊?什麽?”
“啊!我不該對你……”
娉婷叫著站起身,“公子你說什麽呐!”
娉婷整張臉漲紅得如同一個熟透了的番茄,見陳亦卿越說越離譜,她趕緊從他床邊站起身。雖說她是喜歡陳亦卿的,也總管不住自己總想跟他親近,可斷然沒有這麽不檢點,隨意……隨意到這個程度!
“啊咧?昨晚上你不是……不是在我房間……我沒有……我沒有那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曉歡從外麵推門進來,一隻手揮舞著鍋鏟,一隻手捂著肚子笑得腰都彎下去了。
“腰酸背痛?”
“我們倆抬著你一個大男人上樓,當然腰酸背痛!”
“我的房間窗戶?”
“昨晚上我倆睡在玲瓏姐房間,一大早上過來叫你,房間裏全是酒味”
“在我房裏梳頭?”
“進來看你還再睡,回頭時瞅著鏡子裏自己頭發沒梳好,便拆了重新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