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真相
同武富貴嘻嘻哈哈一陣,卻也無人深究他是如何鬧了肚子。
陳亦卿並未說,其實武富貴鬧肚子並不是因為在寶月閣喝了酒,隻是在去寶月閣前的午飯時間跟程祥在街上“偶遇”了,程祥便做東請了武富貴和他幾個衙門兄弟一起吃了餐飯。
而齊懷生的醫術也確實不錯,讓他們幾個剛好晚上在寶月閣玩到快散了才覺得不舒服,這個鍋也隻好趙員外背了。
陳亦卿又對唐亞東道:“當然唐公子聯合潯陽士子幫陳某到李知府那裏告狀,也是至關重要。”
唐亞東說:“這就更不足掛齒了,原本我們身為秀才,也該為了國家為了一方平安做貢獻,何況這寶月閣確實是太不像樣了。不僅我們這些士子聽說了,連我娘都在家交待我們父子幾個,出去應酬萬不能去寶月閣那種地方。”
一旁的沈心也笑道:“這真是臭名遠揚了!可惜了,可惜了……”
陳亦卿問他:“沈兄可惜什麽了?”
“可惜啊!如此好的一出戲,我沈某竟未參與,真是毫無用武之地啊!”
“哪裏,哪裏,”陳亦卿擺擺手敬了沈心一杯,道:“陳兄幫著我簽合同,又在衙門備了案,我才能穩定人心,讓我的人不至於都被寶月閣挖去開不了張啊!”
三巡酒過,在席的各位臉龐紅潤神采飛揚,微醺的陳亦卿又忽然有些落寞地歎道:“可惜了,可惜了臻臻啊!她原是有才,而我惜才,卻未能留住她……”
原本看著徐臻臻日日對朱玉軒眉目傳情,甚至不惜去傷害娉婷來保住自己的位置,陳亦卿是不齒於她的行為。可聽聞她在寶月閣不惜以死來反抗趙孬蛋讓她做那些下作的表演,陳亦卿倒有些憐惜她了。
可見她骨子裏是太過剛強,才會一時犯傻與娉婷過不去。至於和朱玉軒之間的眉目流連,想必是她真心的喜歡過。比起朱玉軒現在漸漸的在生意中學會了流連聲色犬馬,他倒寧肯是徐臻臻在他身邊。
提起徐臻臻,朱玉軒已經坦然許多。或許過去曾有過曖昧的錯覺,也有鄰家同他一般十四五歲的男孩子娶妻生子的,可他也並未想過如此早便給哪個姑娘未來,也不希望自己在大事未成的年紀就被人拴在家。
更何況,臻臻在他目送下走的時候,他還有些心痛。可跟著趙孬蛋和其他一些談生意往來的主顧在青樓出入得多了,他的感覺就不那麽強烈了。對徐臻臻有可惜,有不舍,卻也無非她不可之感,所以提起徐臻臻,玉軒並無異常,也並未接話。
倒是沈心關心地問起:“不知臻臻姑娘,當時為何會走?又為何會淪落到寶月閣的?”
陳亦卿歎口氣:“我隻是想讓她回家養養身體,可竟趙孬蛋鑽了空子,把她挖到了寶月閣,我萬想不到,她會過得如此不好!”
回家養身體這樣的話誰都聽得出來是牽強之詞,但陳亦卿自始至終都不想說是徐臻臻犯了錯,還錯到想要傷害別人。對於一個姑娘,名聲重要。
陳亦卿也是在後來聽楠楠說了才知道,自己當時拉著娉婷的衣服在背後查看來查看去的,於娉婷也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他一個男子,竟看了人家姑娘的後背。
沈心在官場小心經營,自然是懂得陳亦卿這話是全了徐臻臻,是為她好,所以不再追問究竟。隻是微笑感歎:“我很是喜歡臻臻姑娘的舞蹈和表演,卻不知她此刻如何,又是否有緣再看她表演了……”
陳亦卿也附和道:“若是我能找到她,而她還願意回來,沈兄自然能在明月樓的舞台上再看到她的表演。”
“來來來,不說這些了,我們還未恭喜沈兄,升任鹽運司衙門的經曆。”羅廷亮見沈心和陳亦卿言談間有點低落,於是舉起酒杯換個話題,想讓大家熱鬧些。
“多謝多謝,我聽聞段千戶很是賞識羅兄,已經上報要升羅兄做千總了,我看這回十有八九是沒問題的,我們該是同喜同喜!”
宴飲結束從潯陽酒樓出來,沈心單獨先出的門,羅廷亮與武富貴一路,唐亞東、陳亦卿、程祥一道往春陽街方向。張世牛、沈三豐回了明月樓。
而朱玉軒在最後觀察一下四圍沒什麽事,也沒什麽人注意便也結了賬準備走。
小二和店掌櫃見朱玉軒,都是點頭哈腰,服務周到。誰都沒有覺得最近朱玉軒不管是談生意、見趙孬蛋亦或是這晚安排陳亦卿的宴請,總是到潯陽酒家來有何不妥。
一個是潯陽酒家相對來說確實比較僻靜,另一個原因,朱玉軒放在心裏連玲瓏都沒有告訴。
或許是冥冥中有指引,關於四五年前朱家村的事情,不隻是他一個人記著,總有些人會幫他回憶起來。
一次和趙孬蛋吃完飯準備回去的時候,因著被灌多了兩壺酒他腳步不穩倒在了潯陽酒家二樓的一個包廂門口。
因著身份避忌,朱玉軒和趙孬蛋見完麵總是一前一後走。趙孬蛋結完賬就直接走了,當然不會回頭再來找朱玉軒,也不會知道,他雖然腳步不穩但頭腦依然清醒,也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包廂裏麵的談話。
“哥哥這次回潯陽能呆多久?”
“唉!過年都沒能回來休沐,這次不過是有任務路過,想著明日一早到父母墳頭上柱香便回京城了。”
“為何如此匆忙,不如多歇一晚?”
“實在是不能,你也知我軍務繁忙,四年前那件牽涉齊國的大案一出,上上下下鬧了多少年都沒能有進展。
對了,咱們潯陽府那個張常勝,也是沒挖對墓,本來給齊國個交待,這件事情蓋住了便完了,誰知又被他挖出了個案中案。我們明麵上都有別的任務,私底下還得收集這件事情的情報。
當初追查到朱家村,時任副尉王威下令殺了全村二百多條人命啊!那些人倒是白陪葬了,現在因著張常勝,上麵又發現了這些蹊蹺……”
“什麽蹊蹺? ”
“額……是我酒後失言了,這些事本不該講與你聽。弟弟,咱兄弟父母沒得早,大哥不在家你要守好咱的家業,老實本分,不必管這些,若遇機會我便退軍回來咱們一起打理點小生意也好!”
“是啊!哥哥,雖然你在軍中大把前途,但終究是刀尖舔血,還是回來吧,潯陽之地富足,咱們兄弟踏踏實實過日子……”
再聽下去不過是些家長裏短,但是玉軒卻如當頭喝棒般清醒過來,他的心“突突”跳著,他幾乎可以確認,這酒樓裏說話的二位兄弟提到的朱家村便是他的家。
他的家人、他的鄰裏真是被朝廷的軍隊所殺,他心裏既緊張害怕又興奮難抑,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真相。他已經知道,這是京城的一支軍隊,下令滅村的人叫王威,如果接近他們的話,即便不能複仇,至少可以知道當年爹娘是因何而死的!
再想多聽些,卻被上樓送茶的小二看到,隻當是他喝多了,過來扶他。卻不知他的腳步如此虛無,竟腿軟到走不動路了,不是因為喝多了,而是實在是太震驚於四五年的時光過去,他竟然還有機會去了解當年發生的事情。
走在夜風裏玉軒抬頭望見有閃閃爍爍的星光, 一年多前他也曾在酒桌旁聽到有人提到滅村什麽的話,現在聯想起來,覺得一定是死不瞑目的爹娘在指引他,讓他不要忘記血海深仇,讓他去尋找當年的真相。
而那次被姐姐和陳亦卿給阻攔了,這次他要靠自己,這樣想著心便沒有那麽慌,他也不再著急。
從前遇到所有事情都覺得有姐姐和陳亦卿便一定能解決,但現在能依靠的隻有自己了,他便要好好籌謀一下,至少知道這件事情真相的人都在京城,若要在那裏開始他的探險,至少要有點本錢。
“陳公子你下來打算如何?”唐亞東邊走邊問。
陳亦卿搖搖頭,答他:“我隻想好好做自己的生意,人不犯我,我也不會去惹別人。這件事無論如何趙家的火也燒不到我們身上,至於其他,我沒想那麽多。
對了,聽說嫂夫人有喜,還沒恭喜唐兄!以後唐兄還是要多抽點時間陪嫂夫人,這次能幫陳某,非常感激。”
提到賈倩倩,唐亞東剛剛在晚風裏醒了酒的臉又紅到了耳根子,一臉幸福模樣,道:“是啊,是得多陪陪娘子了。從前爹出了趟遠門就給我訂了這門親,我也甚是不滿,覺得爹是在高攀賈家,操縱我的人生。
但是自倩倩進了門,我覺得是我的福氣,怕是我一輩子的運氣都用到我這個娘子身上了……哦,當然也要多謝當日陳兄出手相助,若不是,怕是我也沒這個好福氣順順利回來娶親,真傳到我泰山大人耳中,定是不把倩倩給了我的。”
微暖的夜風裏,唐亞東微微笑著,程祥推著陳亦卿的步子也緩緩地隨著路邊的花香晃動著,陳亦卿靠著輪椅椅背。
一時間三個男人默默地走著都不再言語,可流動在他們周身的氣流都仿若帶上了幸福的味道。
至桂枝巷唐亞東拜別他們,臨走時對陳亦卿說:“陳兄,你我二人年紀相仿,你看我已是快要當爹了,可惜今年秋闈我是要上京趕考的,不知能不能趕上回來看孩子出世。
你呀,也該為自己的生活籌謀籌謀了,若看上那家小姐,小弟和父親一定願為月老為陳兄撮合!”
在他深深的拱手別禮裏,陳亦卿有些恍惚,內心默默地羨慕嫉妒恨了唐亞東的幸福生活,也真心誠意的祝福他繼續狗糧撒滿城。
至於,籌謀?撮合?
我都不知道我該找個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啊!
若是男的,怕是潯陽城上下都會當你哥我是個怪物。可若是找個女的……我怕是還需要一個我那武器的使用說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