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雙贏
眼見公爹花了許多銀兩去搭救僅在成婚時見過一麵的二弟,現在又把店鋪壓上去救那個小子,唐家大少奶奶忍不住說道:“隻是……倒平白叫這姓陳的占了便宜,白白賣了店鋪,把老二救回來又是多了一張嘴,這一家子又要還賬,真真是日子又不知緊巴成什麽樣呢!”
唐老爺見媳婦兒這麽說,一時又氣又心寒,隻對兒子說:“冠北,你也別覺得為父偏向你二弟,今日若出事的是你,或者老三,我也是同樣要救的!即便豁出我這鋪子或是我這條老命也是要保全你們兄弟三人!”
唐夫人看這個新來的媳婦兒本就不太順眼,沒有大家大戶的樣子,又聽見唐錦仁這麽說,語氣就急了起來,“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亞東也是幫別人才惹的事情不是!再說冠北和季南乖乖在家能出什麽事!明兒我就去古月寺求平安,我們這種小家小戶再經不起折騰了,斷不能出什麽旁的事了……”邊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唉,我也是一時急了,夫人莫要傷心了,現在銀子到了,我們亞東定能平安歸來了,孟州知縣答應了,收到銀子就放人的……”
“對了爹,這陳公子的契書您看了,可有什麽不妥?”這唐冠北雖是老實人,但打小跟著唐老板做生意,也是識得察言觀色的。見媳婦說了不對的話,惹得爹娘生氣,忙岔開話題。另外,作為長子,他也真是關心家裏店鋪的未來,畢竟他別的什麽都不會,隻學了這染布賣布的買賣,守著布莊這便是自己一輩子的營生了,而二弟愛讀書,三弟還小,將來這錦繡布莊偌大家業,少不得是自己繼承,他可不想自己還沒接手就被人分了去。
唐家大少奶奶也不敢再吱聲,嫁入唐家前她不過是個不安分的繡娘跟染布工人私生的孩子,連娘親的麵都沒見過,能被人叫一聲大少奶奶已是她莫大的福分,更何況是明媒正娶的續弦奶奶而不是妾,她已經燒高香了。
眼下別說公公婆婆尚掌家,將來即便他二老沒了,二叔娶回來的賈家千金,也必是高她幾頭的,還是要識得實務,乖乖的做好媳婦兒,多攢幾箱子銀錢才是正經。至於臉麵,窮人家的孩子最懂得,值不得幾個錢。
“要說這陳公子定下的契書,也是極合理的。”唐老板攆著胡子,將和陳亦卿談的合約講與兒子聽。
唐家夫婦,就三個兒子,唐冠北、唐亞東、唐季南。
此次出事的就是二兒子唐亞東,這個兒子自小就聰明好學,心思都在讀書上。出了這樣的事,接回家來,換個書院過兩年再考功名也無甚影響。隻是孟州是待不下去了了,何況他已經十八,是時候叫回來和賈家小姐完婚了。
這唐錦仁一向心思細,想得多。此次之所以不想找那些舊日老友借錢,就是不想此事傳出去沒得影響了兒子的聲譽,本是幫人的事情,總會被有心人傳得風風雨雨,耽誤了與賈家的婚事就不好了。
這賈家是津州的大戶,津州離京城不過幾十裏地,當年去京師辦貨時與賈家老爺有過過命的交情,賈老爺到潯陽談生意聽說了唐家二兒子在潯陽被稱為少年英才,才結下的這門親事。論家世本就是高攀了,就不能再橫生枝節。
早日成婚一來可以落定這個心頭大石,將來也方便自己的生意拓展出去。二來畢竟考功名是有風險的,萬一考不上兒子能有個殷實的丈人幫扶著做些買賣也好,萬一屢試不第,總不能一輩子耽誤在讀書上。
而長子和幼子都資質平庸為人老實,跟在自己身邊做個小生意,能夠有個營生,平平安安的就夠了。冠北的娘子因著生大孫女難產沒了,又續了一房,小日子安穩。季南還小,現在不用操什麽心,這孩子們總得按順序一個個的安排住才好。
家中有事,唐家夫婦總是與大兒子和兒媳關起門來商量。對於合約的內容,唐老板也都詳實的說給家人了。
“陳公子的這份契書寫的很明了,經營權還歸我唐家,他僅占一成的股份。哦,我算過了,以現在每月的利潤,一成就是每月差不多5兩銀子歸他,這樣他大約要三、四年的時間可回本。
另外他承諾,今後他名下的所有店鋪,包括河西味道飯館、寶閣糧鋪還有他那個聚寶盆寶閣衣櫃,所有的用布都要從我們的店鋪進布料,我算了他大約多給我們五六成的生意了,單這一項我們每年收益也有二三十兩,若遇他再買名貴的衣料,都夠他一年的利錢了。
還有他會在衣櫃給我們宣傳我們的布料,去他那裏的貴夫人多,要是能給我們介紹生意,我們跟他的合作就隻賺不賠。
這第三嘛,若合作滿一年後,我們想贖回我們的一成股權,可以拿200兩現銀,加上一成的利錢跟他贖回。當然他也不再跟我們獨家合作,也不再幫我們做宣傳,可能就要扶植別的布莊了。
我怎麽看都覺得劃算的,關鍵是他保證,若老二的消息從他那裏泄露的話,經我們查證後,我們可以單方麵停止約定的內容,並且已經借到的這二百兩,就可以不用還了。能這麽寫,就證明這陳老板是個可信之人,畢竟我們做這件事情的起因,是要救亞東啊!還要保他名聲!”
“這……若真是這樣,這陳公子簡直就是在幫我們啊!”唐冠北也有些詫異,不過是一個客戶,合作一年的時間,平日裏也就是夥計們之間送送貨搞搞價,論起來若不是這個事情,都不知道寶閣衣櫃的老板是這麽年輕個公子。這第一次見麵就給這麽大的實惠,這陳亦卿也稱得上是善良了,何況他比自己還小幾歲,無論是生意還是格局都這麽大,還真是讓人汗顏。
“公子,您這是擺明了幫唐家人啊!”莫說玉軒,連程祥也忍不住覺得陳亦卿這筆買賣不劃算,出了唐家門他就急急的提了自己的想法。
他們唐家的錦繡布莊,也不是多大的店鋪,跟他們合作生意何須讓出這麽多有利條件。自己是看著陳亦卿取錢的,他那床底下的箱子已是空空如也了。
對於自己的決定,以及傾囊相授,陳亦卿也有些餘悸,畢竟那攢了兩年的錢,對於自己是多麽重要,也隻有自己最清楚了,他現在對於生存的所有安全感都來源於錢。當初張爺賞的那兩銀子,天天在自己袖籠裏裝著,這麽日積月累的摸啊摸的,竟是剝了皮的煮雞蛋一般潤滑了。
此刻床底下也空了,輪椅的座子底下也空了,心還真是空啊!
離開“那個世界”時一輪滿月,離開朱家村時又是月明星稀,驀地抬頭看看一輪皎潔的圓月,他就覺得會有好運眷顧的,畢竟越來越好的這幾個節點,都有明月照著自己。
“嘿嘿,不必過分擔憂了!買布嘛,跟誰買不是買,我們隻是固定了這一家而已。集中采購就有批量折扣,這是必定的,單是這一項上我們能省不少。另外唐家二公子也是因為救人,可見這一家子品質不壞,跟他們合作可以放心。何況還有唐老二的前途、名聲押在合同上,他們不會輕易耍花樣。
更何況契書寫的很明白,以後他們進布出貨都需要跟我們交賬的,這樣我們不用費心,隻是每月清點一次倉庫就有銀子收不是很好。
哪天不想玩了,他把銀子連本帶利還我,我們也不虧啊!”陳亦卿慢條斯理麵帶微笑的說這些,是給程祥和玉軒聽,也是在給自己定心針。
路過齊生堂,門板已經關了起來,想起齊懷生總是誇他通藥理,懂得多,可還是給他喝那麽苦的藥,按摩按到他痛得流眼淚,陳亦卿勾勾嘴角,無奈的笑了。
“這還得多得郭雨晴的母親啊!”他自嘲的想。
想到郭雨晴的母親,盡管現在印象很模糊,甚至連她的樣貌和身材都沒有什麽印象了,可腦海中那些印跡,那些來自身體深處的記憶,就讓他的心又痛了一痛。那是個怎樣大膽的女人呢!懂財經、懂營銷、腦子轉的快,各種傳銷、直銷頭子都能搞定,誰的錢都敢接的人,卻還是要自食其果。不是麽!
深深的呼吸一口氣,陳亦卿又摸摸袖籠裏那一兩銀,對程祥和玉軒說道:“做生意最忌諱的是什麽?”
並不等程祥和玉軒回答,陳亦卿又似是自言自語般答道:“最忌諱一個字,貪!”
“我們不急功近利,不坑蒙拐騙,穩紮穩打,總能做得好的!”陳亦卿說這話似是擲地有聲,卻又說得有些憂傷。
程祥點點頭表示收到。
玉軒卻說:“我不明白,我們是商人,不是該利益最大化麽!”
陳亦卿“嗬嗬”的笑著,“利益最大化”這也是自己教玉軒的,又補充道:“利益最大化也得在合情合理的範圍內。比如這次,根據估算,我要他一成股份,這是合理。將來他可以拿銀子贖回股份,這是合情。給他介紹生意,他的利潤增加了,我們的一成收益也水漲船高,這就是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