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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張二狗

  “夫人、夫人,”望見母子三人回至家門口,張常勝喜出望外的舉起傘跑過來。但見夫人也不說話隻是望著他出神,張常勝以為夫人還在氣頭上,隻得滿臉賠笑,“哎呦,看橋兒、冰兒都淋濕了真是可憐。小雅,快帶小姐、少爺去洗漱換衣服。”


  被喚做小雅的女孩子是張夫人的侍女,一天不見主子也是被張常勝罵得心驚膽戰,此刻看到主子平安歸來,鬆了一口氣忙連聲應著,慌忙準備給小主子換洗,一手一個先把孩子們牽了去。


  張二狗日靠著在玉橋邊與人爭地盤搶生意,鬥狠拚死刀口討來的生活攢了身家,有頭有臉後第一件事便是尋機緣求娶曹家千金。也不知道是他命好,還是曹家不幸,竟遇上曹家唯一的兒子,也是曹毓秀的哥哥--曹毓清在樓外樓拈酸吃醋打殘了人,若是等閑人家就罷了,偏巧對方是潯陽城有名的富商之子。銀子成箱成箱的抬出去,上至京城刑部,下至知府大人那裏,上上下下的打點。一向自視清高的曹沛民不僅憂心兒子的安危,更是因為書香門第出了個在妓館打人的逆子,無顏麵對江東父老,一口氣沒順過來,給氣得半死。


  總之,曹家的不幸給了張二狗發揮的機會。而張二狗是打心底裏把曹毓清當成“大舅子”般搭救的,出錢出力還不算,拉著死者的弟弟天天喝酒兼洗腦地說:“你大哥殘廢了這家業不都是你的了,你爹還要為你大哥鬧到底,就是拿你的銀子往官府裏砸,殘都殘了,還浪費白花花的銀子做甚!”


  就是這一說,竟說得那敗家子找了當天陪哥哥喝花酒的那些狐朋狗友,一致把一起蓄意傷害案給說成了曹毓清自保過失。這行動力、說服力不禁讓曹父、曹母對張二狗刮目相看,粗魯莽夫竟成了有勇有謀。


  可惜的是曹毓清等不及好消息傳進牢中,亦受不慣苦,一個大男人還怕牢裏的老鼠蟑螂,沒等人折磨,自己先給自己判了死刑,還未等知府老爺最終提審竟自己在大牢抹了脖子。


  失去兒子的曹老太爺,一蹶不振,日日念叨著百無一用是書生,立誓死也要將女兒許配個剛武有力的真漢子,念著念著也真的快死了,慌慌忙忙的就把曹毓秀的婚期給定了。


  聘禮抬進門時,羞羞答答的曹毓秀才知道父親給她許配的人家是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莽夫,名字竟然叫“張二狗”,姑娘驚得一時差點背過去。


  眼看哭鬧無果,新婚之夜別人都是花前月下,而這曹大小姐掀了蓋頭後咬著後槽牙,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必須改名字!”


  張二狗頭點得跟小雞吃米一樣,自從他發家建府後也早想換個霸氣點的名字。於是夫妻倆在新婚之夜竟坐在花燭前起了大半夜的名字,他不喜歡那些娘裏娘氣的字眼,最終選了“常勝”這個聽起來既寓意吉祥又孔武有力的名字。


  “張常勝!”張夫人斜昵了一眼滿臉笑容的夫君,“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氣什麽?”


  張常勝扭扭捏捏的撓撓頭,紅了臉,自覺慚愧的說:“夫人,我討秋菊回來的時候你並不甚在意的,怎麽這次到了小紅就這麽惱呢?夫人莫不是吃醋呢!”邊說邊好像恍然大悟一樣忍不住去摟張夫人的肩頭。


  婚後張夫人一直在致力於改造丈夫,畢竟木已成舟,嫁給這個莽夫是不爭的事實,這個人還要一輩子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好歹要讓自己看著不那麽難受,就算不抱什麽期望,也盡量先從外觀開始。


  那些年的張二狗十足一個暴發戶打扮,大紅大綠什麽樣的綢子貴就穿什麽樣的在身上,腰帶上恨不得鑲金帶銀把家底都嵌在身上拿出去顯擺。而張夫人不是不想炫富,其實打心底裏她更覺得自己該是人前顯貴的,隻是不屑於張常勝這種膚淺的炫耀。於是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換成了素淨深沉的顏色,腰間學文人掛上玉佩,發髻上隻做簡單的裝點。


  打扮看著順眼之後,開始教他識字,想從內改變他的品味。而張夫人帶給張常勝的改變,不僅是外在。他學會打扮得體,會識字、算賬之後,買賣越來越順,從前有些看不上他的世家子弟也慢慢開始跟他談生意,讓他從玉橋街的碼頭開始,糧食鋪子也遍布了潯陽各大街巷。所以雖對夫人的愛戀由外貌開始,卻終於夫人帶給他的幸運,他一直打心底裏深信自己娶了個潯陽城最旺夫的女子,所以由著她使性子依舊不改初衷的對她又敬又愛。


  “啪”的一聲脆響打在張常勝攬在自己肩頭的手上,張夫人“哼”了一聲,便自去沐浴更衣,依舊對張常勝不理不睬。


  張常勝親自端了薑湯喂到夫人口邊,張夫人的淚竟“啪嗒啪嗒”的流下來。張常勝一時慌了手腳,新婚時他便知道夫人看不上他,可是這麽多年了,無論他怎麽在她麵前撒嬌耍賴,無論她生氣時候怎樣的冷戰,這個倔強的女子都沒有在他麵前哭過。


  “我知道,當年哥哥做出錯事,父母兄長相繼死去,我家敗落了,你就覺得我低人一等了對不對,你看不起我!”


  “夫人,這是哪裏的話?我怎敢嫌棄你,你就是月裏的嫦娥,我仰視得脖子都快折了也是夠不著的……”微涼的夏末雨夜裏,張常勝的額頭滲出密密的汗。第一次看到夫人哭得梨花帶雨,他竟不再是平時的嬉皮笑臉,一臉的真誠卻說不出多好聽的話,講的真摯全是自己的所思所想。


  “我問你,”眼見夫君急的不行卻依舊在她麵前小心也小聲的賠不是,張夫人止住哭泣,“秋菊我是不在意,因為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你有錢了,就真是三妻四妾我也不好阻你什麽。可是小紅不過是被賣到花樓裏的女子,你讓她進門,不是羞辱我麽?我娘家再無依無靠,也不至於和這樣的女子共侍一夫吧!”


  其實曹毓秀一直在意的是張常勝的品味和外間的看法。他可以不夠文雅,甚至不需要附庸風雅,但她希望他一直幹淨純粹,可以正直正經。


  “咳!我當是什麽呢。”張常勝鬆了一口氣,卻皺起眉頭道:“小紅原本也是良家女子,他的哥哥曾經是我碼頭上的工人,哥哥死了嫂嫂竟將她賣給花樓,拿著錢跟別人跑了。我也是不忍心……”


  張夫人也皺起眉頭,又是一個被父兄所累的可憐女子。其實在張常勝身邊久了,不僅他有所改變,她亦何嚐還是當年那個自嬌自傲,視麵子這樣的虛物重於生命的小姐。在被其他夫人笑她夫君娶青樓女子的時候,能有這個交待,其實也就罷了,何況她本就跟那些夫人走動不多。


  “三個夫人夠不夠?以後還要討回來麽?”張夫人的語氣恢複平靜,滿臉戲謔。


  張常勝從凳子上跳起來,“夫人說什麽呢?什麽三個夫人!夫人永遠隻你一位,秋菊是我一時喝多了,做了錯事…….小紅……夫人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張夫人被他抓耳撓腮的樣子逗得也笑了。


  “對了,今日從山上回來,馬車竟壞了。多虧遇上位好心的姑娘和她哥哥。他們的店鋪就快在玉橋巷開張了,到時候要好好酬謝人家,方不負那小公子那樣守禮,讓我們娘兒仨坐車轎,自己竟為避嫌坐在外麵淋了一路的雨。”張夫人畢竟是書香家門出身,對於知書達理的人總有天然的好感。


  “小事小事,包在我身上了。”張常勝拍著胸脯滿口答應,扶著夫人就寢休息。


  張夫人因小紅一事發覺自己內心竟開始向著張常勝了,雖因一時不能接受,有些想拒絕自己的內心真實想法,卻不再那麽抗拒張常勝了。而張常勝看到夫人為自己拈酸吃醋,還流下脆弱女兒淚,嬌態竟似十來年前的初見,自是不勝欣喜,夫妻恩愛遠勝從前。


  一簾旖旎背後,沒人再想去理會那個壞在半山腰的馬車。而雨水的衝刷後,車箱下麵被割斷的那根最不起眼的榫子也被浸泡得難以尋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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