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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八章 玉橋街

  到玉橋邊念恩因著一路上的攀談,有些熟悉了便殷勤相勸:“還是送夫人和小姐小公子到府上吧。”


  張夫人再三辭謝後,便牽著一雙兒女,由牽馬的車夫護著回家了。


  與念恩不同,陳亦卿隻是淡淡的笑著,不多做強留,“好了念恩,人家的馬車是自家的,我們的馬車是雇來的,還要算錢的。”


  而玉軒則是與張氏小兄妹張玉橋,張冰玉彼此交換了姓名依依惜別。


  “你們說要上山求個吉日,我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的,這雨又大又疾……”啟順叔邊忙著讓三人進門,又忙著喊玲瓏燒熱水與他們梳洗。


  “小祥可回來了?”一進門,還沒來得及和啟順叔搭話,陳亦卿就急急的問玲瓏。


  “還沒有,比你們出去的還早,到現在都沒回來,你讓他做什麽去了?不如我拿傘去尋一尋?”玲瓏也是一臉焦急。


  望著簷邊滴下的雨水,陳亦卿麵無表情也不答話,可是內心卻很擔憂,他萬萬沒想到這南方夏日急雨遠比想象的持久。可小祥此刻也不知到了哪裏,想到自己竟讓一個九歲孩童獨自騎驢上山,還是在這樣的天氣裏,陳亦卿有些懊惱又有些自責。


  “我這不是回來了,公子、玲瓏姐姐不必擔心。”渾身濕透的程祥到門口聽到玲瓏和陳亦卿說話,反而來安慰他們。


  “小祥”陳亦卿見到小祥平安歸來,眼眸一閃,幾欲掙紮著從輪椅上站起身來。


  玲瓏也趕緊拿傘來遮,“阿彌陀佛,你可算回來了。”


  陳亦卿囑咐玲瓏,“快先拿熱水給小祥洗了換身幹淨的衣服。”盡管說這話的他自己也是一身濕。


  而感受到他們真切關心的程祥,第一次在臉上露出孩童該有的爽朗笑容。


  “可都還順利?”玲瓏端來薑湯給換好衣衫偎在床上的陳亦卿和程祥。


  陳亦卿邊喝薑湯,邊將眼睛笑彎成一條線,“我這個吉日可是從雲深大師那裏求得的,念恩說這雲深大師可是潯陽城的神算子。”


  “對了小祥,你今天跑哪裏去了?”玲瓏收拾了小祥的衣襪,有些嗔著他。


  “我讓他去結交些朋友的”不等程祥開口,陳亦卿攔著道。


  玲瓏收了湯碗,有約略有些嗔怪陳亦卿:“你呀,這大雨天讓他出去跟朋友玩,萬一凍著了。”


  “知道啦,再也不會了。”陳亦卿像是有些凍著了,說話帶著點鼻音,倒聽起來語氣沙沙柔柔的,“玲瓏。”


  在玲瓏要走出房門的時候,陳亦卿又問:“你女工那麽好,要是給富太太們做些衣服,可好?”


  “當然好了,我喜歡做女工的,還可以幫補家用,不過我們哪裏認識富太太給他們做衣服?”玲瓏笑笑不以為意,又出去給另外兩個出門一天的人--念恩、玉軒端薑湯,好在他們沒有淋雨,隻是濕了鞋襪。不過想來奇怪,三人一起乘的馬車,卻為何陳亦卿濕成這樣,定是玉軒沒有照顧好!玲瓏這麽想著走去廚房。


  “公子”小祥像往常一樣坐在陳亦卿對麵,幫他按著左腿,低低的喚了一聲,卻不再吭聲。


  “嗯?”陳亦卿知他有話要問。


  “沒事”小祥抿抿嘴又搖搖頭。


  陳亦卿攬過他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坐到自己旁邊。“你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卻不知道我為何要這麽做對不對?”


  小祥點點頭,陳亦卿攬著他的臂彎很溫暖幹燥,他覺得很放鬆。對於陳亦卿交待的事情,他隻是覺得必須要完成,卻從未問因由。


  “你是不是不懂,我為什麽的要你趁車夫不注意鑽到車輪下切斷了卯榫,卻還要幫他們?”陳亦卿緩緩出聲。


  小祥又是點點頭,眼前的陳亦卿就像什麽都知道一樣。


  “他們不是壞人,我不是想害他們,隻是通過一些特殊的方法,交個朋友,你能理解我嗎?”


  小祥不知道還可以通過這樣的方法交朋友,但是知道陳亦卿也並無害人之心就足夠了,似是而非的點點頭。


  陳亦卿攬緊了小祥,似是有些疲憊,又有些憂傷的說:“對不起小祥,我沒想到今天雨下得下麽大,要是你有些閃失……”


  小祥輕輕的安慰陳亦卿,“沒關係的公子,我自小就慣了這些風雨。”


  “小祥,以後我要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你會原諒我嗎?”半晌的沉默之後,陳亦卿慢慢出聲,像是在自言自語。


  小祥點點頭。


  “小祥,我要是讓你做一些像今天一樣不好的事情,你還會跟著我嗎?”


  小祥幾乎是想都沒想,仍鄭重的點點頭。


  陳亦卿微笑著慢慢閉上眼睛,靠在牆上似睡非睡的拉著薄被將自己蓋起來。


  雖說立秋後還有一伏,但這被雨淋濕了的晦暗天色裏,人還是覺得絲絲涼意。


  張夫人攜一雙子女行至巷口,已看到張常勝執傘在門口張望,內心雖仍有鬱結,但看到他焦急的神色,心裏的怒氣不由也消了七分。


  這張常勝原本是河工出身,沒讀過多少書,連常勝這個名字也是婚後由夫人取的,原本的諢名“二狗”用張夫人的形容就是“粗鄙不堪”。因著本人身強力壯有些武力,且為人好仗義集結了一班河工、船夫為他賣命,做些漕運和走鏢的生意。


  張夫人望著丈夫一身深藍色的長衫,露出領口白底壓花的領子,玉帶束在腰間,身形高大修長,站在門簷下手裏收起的雨傘“嗒嗒”的滴著水,他的鞋襪有些濕了,應該是尋他們母子剛回到家,第一次覺得他看起來也沒那麽討厭。


  玉河是潯江最小的一處支流,十來年前父親曹沛民倡議城中鄉紳商賈捐款在玉河上修建橋梁,將玉河兩岸熱鬧的集市聯通,這便是玉橋的由來。而原本的“漁樵街”便隨著漢白玉雕花做飾的玉橋改為了玉橋街。玉橋正中欄杆上鑲嵌的石碑上“玉橋”二字由當時潯陽城有名的文士,也是自己的父親曹沛民親題拓刻而成。那個時候還不是張夫人的曹家小姐,曹毓秀一直以為自己將來的夫君會和自己的父親一樣,文質彬彬、溫文爾雅。


  每每輕踏玉橋石階,看到那“玉橋”二字,曹毓秀都要在心裏默默的淌上兩行清淚,明明是名門貴淑,卻要被沒落後病中意誌消沉的父親 “賣給”了張常勝。


  隨父母和兄長看通橋典禮的時候,她不過十六七歲,還是驕矜的富家小姐,隔著麵紗的明眸皓齒和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手,落在還是河工頭子的張二狗眼裏,溫柔遠勝他在河岸見過的那些市井民婦,優雅亦非“紅玉樓”的姑娘可比。他癡癡得看著,內心如漲水時的潯江,波濤洶湧。


  當被一粗莽民夫擋住麵對麵鄭重許諾說,“有一日我要娶姑娘為妻時”曹毓秀又驚又羞,啐了一口便頭也不回的跑了,那人也不多做糾纏,隻是在同伴不信的噓聲裏遠遠目送那一抹遠去的粉色倩影。


  又有誰會想到,日後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就叫“玉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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