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一次愛的人
我這個人吧,骨子裏總有種對權力的欲望。什麽班長級別的職位都太老土,學生會現在才是主流。以後畢業找工作的時候,還能添油加醋說自己在學生會裏鍛煉了自己的組織能力、協調能力以及溝通能力。新生的學生會開始選拔,我就頭一個報了名。我就覺得像我這種能耍嘴皮子的人肯定能在眾多同學當中脫穎而出,美國選總統不就是通過耍嘴皮子選出來的嘛。況且我小學一年級能拿過縣級演講比賽的三等獎,怎麽說在這方麵我也算是個資深人士。
但我沒想到學生會競爭是如此慘烈,這架勢就像上戰場。前一批同學倒下了,後一批同學又上去,前赴後繼的送死去了,差點就全軍覆沒了。而我,就在首輪的選拔賽事中,因為一緊張把演講詞給忘了,後麵就前言不搭後語的草草收場。結局可想而知,首輪我就拖去槍斃了。
想我當初也是信心滿滿,卻落個如此下場,我從失魂落魄到傷心欲絕啊。一放學,我沒臉多呆在學校一分鍾,我覺得對不起父母,對不起小學母校對我的精心栽培,對不起樓下保衛廳每天給我開門的老大爺。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摸脖子上吊我沒這個膽,在天台玩蹦極我怕摔成高位癱截,真跑去跳江我又不會遊泳。所以我隻好乖乖回家,然後躲在房間裏抹眼淚,從隱忍的哭泣發展到最後的嚎啕大哭。
沈昊澤聽到我在房間裏麵哭,急得一個勁敲我的門。“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告訴我,我明天就替你把他給收拾了。”
我躺在裏頭哭得更厲害了。
沈昊澤敲門的聲音也更響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想急死我啊。要再不開門,我就橇門進去了。”
我頂著紅通通的一雙金魚眼開了門。
他摸了摸我的腦袋,然後用他那特溫柔特具有磁性的聲音問我:“怎麽了?”
我特不堅強,尤其是在我失落的時候出現了一雙溫暖的大手。我撲到他懷裏哭得稀裏嘩啦,大把的鼻涕眼淚就往他身上抹。沈昊澤呆若木雞,麵對我的突然襲擊他有點有無足措。他就筆挺地站著,我感覺像抱著樹杆。他的手懸在半空中許久,不知該往哪放。
“好了,想哭就痛快哭吧,我會陪著你的。但是你必須要告訴我,到底出什麽事了,你想急死我?”
我斷斷續續告訴他,我沒競選上學生會。
他又好氣又好笑,“我還以為出什麽大事了,沒競選上就沒競選上唄。你看我競選多年屢戰屢敗,不一樣好好的。”
“誰跟你似的,臉皮厚得都可以納鞋底了。”
“好好好,我沒皮沒臉。別哭了,再哭就不像山漫畫裏走出來的蘿莉少女了,都不漂亮了。”
我抹了把鼻涕。“那當蘿莉有沒有好吃的。我要吃那個酸辣肥牛、油爆蝦、流黃清蟹、糖醋排骨、芙蓉魚片、罐燜核桃雞塊……”
我看沈昊澤那臉都開始痙攣了,我還就故意對他敲詐勒索了。
“好,都依你。”
我真正得知沈昊澤是上任學生會主席的消息是我回學校寢室那趟。那天要上美術課,我照例回寢室拿畫板,順道從沈昊澤那拿來的四張演唱會的門票給室友們。誰知道她們個個驚叫,高興得像中了五百萬。原來這群女生都是他的粉絲,全把他當成了暗戀對象。當然,同為室友,我也給了小七一張門票,而她沒有接受,隻是到時候讓我等她一起去。
後來從小七口中意外得知,逆流樂隊的主唱是上任學生會主席。為此我還專門收集了相關情報,其偵查手段一點都不亞於福爾摩斯,後來證實他果然是上一任學生會主席。我有種被雷給劈了烏鴉從頭頂飛過還掉了幾片羽毛的感覺。沈昊澤這廝居然是上任學生會主席?他到底是想偽裝下自己的優越感還是怕我自卑保護我那點可憐的自尊?我這心情就像喝了敵敵畏,我丟人簡直丟到了南非阿根廷。
那時小七就是我的同班同學。不過她跟我一樣,隻是在學校寢室占了一個床位而已。這姐們自己在外頭長年住酒店,我的床位一直空著,而她的床位堆滿了私人物品。我們唯一的共同點是我們都不合群,同學看我們像異類,室友看我們像敗類。小七說她上學隻是為了安放她那點小青春,穿自己的名牌高跟鞋跨自己的名牌包包,讓別人羨慕嫉妒恨去吧。而我,因為長期不住校,和班裏同學產生了隔閡。所以小七常說,這是命運的安排讓我們都成為這個世界的奇葩,所以她很喜歡和我在一起。
後來我們經常在一起畫畫,我坐她的車子出去兜風。當然,我也會陪著她去酒吧裏廝混,看著她周遊在各類不同品種的男人之間。雖然我並不適應這種生活,但我喜歡她每天帶給我的新鮮感覺,她的存在徹底顛覆了我原本的生活。不過在幾次我發瘋似的把她從男人堆裏解救出來後,我很難對她掏心掏肺了。我受夠了她的驕傲、她的墮落、還有她明明具有的高貴氣息卻假裝風塵媚俗。
她的男友的數量據統計,數不清了。她努力想過很多次,但她確實想不清。除去小七帶我出去見所謂的世麵,我還是父母眼中乖乖女,沈昊澤眼中的洛麗塔,老師眼中的拿獎學金的好學生。
對小七真正建立起感情是在她母親出事的時候。那天她隻是一直牽著我,手牽得很緊,就仿佛像一個迷路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那天她開車帶我在整座城市亂跑,她還買了一堆零食,我們就坐在城市廣場的草地上,看著夜晚的星空,看著天上放起來的風箏。她連續吃了五個冰淇淋,然後緊緊抱著我哭了。
我沒有辦法把她從沉痛中救贖,也沒辦法對她說些冠冕堂皇不痛不癢的勵誌名言。那晚沈昊澤打電話過來問我在哪?我關機了。隻是讓小七安靜的哭,聽她哭,然後自己竟也流淚了。
第二天回去的時候,沈昊澤的門緊緊關著,客廳裏隻留了張紙條給我,大概意思是不許我在外麵過夜。我敲了他很久的門,他都沒有回應,我想他應該是出去了吧,正準備回房間補個覺的時候,他開門叫住了我。
“你昨晚去哪裏了?知不知道我擔心了你一整夜。”他的語氣很重,空氣開始結冰。
我站在原地,像被定住了一樣。
沈昊澤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對,趕緊補充道:“你要發生了什麽事情,不光你爸媽不會放過我,連我爸媽也不會饒了我的。”
我轉身開始裝無辜,“凶什麽凶,我同學母親出車禍了,我安慰了她一晚上。”
“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女同學……”
“哦,那就好。我還以為……”
“以為我和別的男生在一起是不是?放心了,我才不要和別的男生在一起呢,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啊。”
其實我至今也不知道,當時我算不算是在向他表白。不過我玩笑的表情下麵說的是大實話,我的心目中,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沈昊澤愣了愣,然後摸了摸我的腦袋。“好了,你說是那就是嘍。”那語氣就像在安慰啼哭的小孩,但我當真了。
我記得是在沈昊澤的演唱會前兩天,據新聞報道晚上11點到淩晨1點會出現雙子座流星雨,我知道這個消息後激動得像打了雞血。那天晚上吃完晚餐後時間還尚早,但我這猴急的性子恐怕是改不掉了,一晚上除了在客廳裏走來走去,就是跑到陽台上望來望去。後來我幹脆以一百八十邁的速度拉著沈昊澤到陽台上陪我吹風等流星雨。那晚的風可真涼快啊,都把我們凍成南極企鵝。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靠在沈昊澤的肩上打起了哈欠,眼睛已經開始眯成了一條線。沈昊澤把厚厚的毯子蓋在我身上,緊緊地把我攬在懷裏。那時我就覺得特幸福,你說被這麽溫柔體貼帥氣還有錢的帥哥抱著,我幸福暗自決定要跟他生藍色生死戀。
等到半夜,我醒來,望著天空,才發現不是新聞跟我開了個玩笑就是老天在耍我,流星雨沒來。最可惡的是沈昊澤也睡著了,他睡著的樣子像個剛出生的嬰兒。我這人特別心理脆弱並且淚腺發達,眼淚一個勁地往外飆。好好一晚上我喝著西北風竟然沒等到流星雨,這心情可想而知,我開始嚎啕大哭,一哭就把昊澤給吵醒了。
“怎麽了?怎麽了?”他的手摸著我的小臉。
“流星雨沒來。”我鼻涕眼淚一大把都沒地方抹。
“沒來就沒來嘛,那我們回去吧!”他起身要拉我起來。
我可是忍著感冒發高燒的危險來到天台等了至少也有三四個小時吧,就這麽空手回去我特不甘心,眼淚開始第二輪往外飆。
沈昊澤突然俯下身子,他的唇覆在我的嘴上。我立刻安靜下來,仿佛看見天際有流星從眼前劃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