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8)月無言的選擇
一切,恍然如夢,月無言呆呆的坐在那亭中,望著那天漸漸的黑了下來,一輪圓月升上枝頭,又慢慢落了下來,與黎明交替。
乍破天邊的第一束光,逐漸照亮了月無言的視野,月無言回過神,打量著四周,不管望向何處,都能看到紅豆與紅顏的影子,都能看到,那隻趴著享受著暖陽浴的懶貓。
而實際上,如今的相思閣,隻餘他一人了。
紅豆與紅顏初次來到相思閣時,他是想過拒絕的,可天帝的旨意又讓他無法拒絕。
設想當初,他或許早就有預料到這樣的結局,所以那時候,心裏才總是存著些許抗拒,畢竟,有些習慣一旦被打破,彼此的羈絆一旦形成,再想回到當初,可就難了。
後來,與紅豆紅顏兩兄弟相處沒多久以後,他心中的那份抗拒也漸漸的淡了下來,一個人待的久了,遇上一份發自內心的關懷,誰都沒有辦法,也不知該怎麽拒絕,何況他同時,遇上了兩份。
日子,就那麽悠哉悠哉的過了下去,他從未想過,紅豆與紅顏會離開他,可能也有那麽一瞬間,他閃過這個念頭,但肯定立馬又被他否決了。
直到現在,他依舊沒緩過神來,他還感覺紅豆與紅顏還在他的身邊,仿佛真如信中紅豆紅顏所說,他們隻是換一種方式陪在他的身邊罷了。
這樣的說法,估計說於他人,還有幾分是可信的,可他掌管相思閣這麽久,與那些紅線待了那麽久,他又如何不知?重新回歸紅線本身,是什麽意思?
月無言無力一笑,這讓他哄騙自己的理由都沒了。
清早的一縷晨曦,打在了他的眼簾,月無言踉蹌的起了身,心情或多或少的平複了些。
拾玖給他的提議,他思量過後,便叫了那老鬼來了一次,不忍那老鬼最後落得那般慘狀,於是他騙了那老鬼,用一盆破石頭,換來了藍漓的下落。
他才明了了藍漓所說的一切如他所願是何意,當真是一隻蠢貓,蠢的讓他心疼。
月無言在這亭中靜坐了好些時日,終是打算去梳洗一番了。
他換上了淡青色繡著桃花紋路的衣裳,腰間別著一塊白玉,頭發披散著,簡單的用一綢緞係著,眼中露出了些許期待的色彩,他有些無奈的想,看來他的珍藏當真要輸給拾玖了。
月無言關好了房間的門,便聽聞遠處幾聲鶴唳,月無言抬首望去,原是老君赤堯與竹瀝上神,他靜靜的站在那裏等候,隻看得那赤堯一下了鶴,就閃身到了他麵前。
赤堯一臉驚悚,與不可置信,他雙手抓緊月無言的臂膀,搖晃了半天,都未說出什麽所以然來,“月無言,出出出大事了!”
月無言伸手拍了拍赤堯的手,輕聲道了一聲,“莫慌,你慢慢講也沒事。”左右沒有比現在更慘了的吧!
赤堯結巴了半晌,才終於說出了口,“那那那老老鬼,就是最近和你走的很近的那個鬼尊,他他他,居然死了!!!”
月無言渾身猛地一顫,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眼中滿是驚愕與懷疑,他抬首望向竹瀝,竹瀝衝他輕輕一點頭,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縱使如此,月無言還是不敢相信,那老鬼居然沒了,明明沒多久之前,那老鬼還在他這相思閣喝酒。
“哎,無言,你去哪兒?”月無言抿嘴,不理會身後赤堯的呼喊,他閃身去了那桃花林中,很快便找到了那老鬼的桃樹,這桃樹與主人的性命是一體的。
那老鬼難道當真逃不過空心紅線的死劫?反正月無言是不信的,那老鬼那般狡猾,又怎會如此認命。
月無言望著眼前枯萎的差不多的桃樹,他蹲了下來,扒拉著那些枯枝,企圖尋找些蛛絲馬跡,證明那老鬼還有一絲生機。
跟了上來的赤堯望著月無言這般,如同著了魔的樣子,心中不由酸澀,難受的很,他想上前製止無言,告訴無言,那老鬼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生。
可竹瀝卻搭住了赤堯的肩膀,衝著赤堯搖了搖頭,讓赤堯和他安靜的在一旁看著。
月無言找了許久,那桃樹的枯枝,一碰就全塌了,灑落了一地,終於,月無言的手一頓,不理會手上和衣服上沾染的汙穢,他再次將那枯枝扒拉開了些,月無言的眼眶有些紅了,可他卻是笑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老鬼那麽狡猾,那麽機靈,向來隻有他欺負別人的命,他怎麽可能任由天道將他的命奪去。
在那枯枝下麵,一顆顆嫩綠的芽簇擁成了一小堆,這些桃樹不比尋常桃樹,一旦有了生機,便再難被奪走了。
月無言一顆心,安了下來,他轉過身,望向赤堯與竹瀝,“我會離開一段時間。”
赤堯一愣,蹙眉道,“那紅豆與紅顏怎麽辦?”
月無言的眼神稍稍黯淡了些,“他們自有他們的去處,你無需擔憂。”
“那你呢?你到底要去哪兒?”赤堯的心中隱隱升起些許不安。
月無言卻是沒有再回赤堯的話,他看向竹瀝,“可否幫我一個忙?”
竹瀝一頷首,道,“我盡力。”
“我離開的時間裏,希望竹瀝上神能照看好我這相思閣,院落布局我不想被天界的其他人糟蹋了,這些桃花林,與姻緣巨樹也切莫讓人靠近。”月無言囑咐了這一句。
竹瀝聞言,道了聲,“好。”
月無言見竹瀝應聲,剛想離開,身後就又傳來了聲音,“你要是不能安然回來,我就燒了你這相思閣!”
那聲音,那語氣,月無言此時聽著赤堯的聲音,腳步未停,嘴角微微勾起,他擺了擺手,算是應聲了,隨即緩緩消失在了竹瀝與赤堯麵前。
月無言騰雲來到了地府,曉是一路上聽了不少地府的情況,也沒有實際上看到的萬分之一的慘烈,地府的半片天空都是血紅的,空氣中的血腥味強烈的令人頭皮發麻。
月無言隱了身形,蹙眉望著下方地府的情形,突然,他看到了那一血紅中的那一抹雪白,他停了下來,他知道,那人就是讓那老鬼甘願放棄一切的那個無心閻王。
這片區域,基本上都被封鎖了,這個時候,還能留在這裏,也不怕突然發生什麽變故的估計也就隻有閻王爺了,他不懂,若是不喜歡,又為何要留在那處,裝著這幅丟了魂的樣子。
若真喜歡,又為何在那老鬼歸期到來之時,好好的善待於那老鬼。
一路上,聽著鬼差們的議論,情況他大抵都了解了,他並不打算,將那老鬼如何如何的消息告知於這小閻王,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該交代清楚的。
月無言閉上了雙眼,感受著那盆鐵樹的方位,放在窗台上的鐵樹仿佛感受到了召喚,“倏”地一下飛了出去,地府裏的人大多都在忙碌,無人注意到這一現象。
月無言再次睜開了雙眼,那鐵樹已然在他手上,他有些替那老鬼不值,該說的他還是會說的。
月無言現了身形,朝著閻雲卿走去,他將想說的,通通的都說了個幹淨,心裏痛快了不少,他望見了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閻王爺眼中慢慢升起些許光亮,他方才意識到,原來這小閻王對那老鬼的喜歡並不比那老鬼的少,隻是可能有些不自知罷了。
將那盆鐵樹交於閻雲卿,月無言終於走向了他要去的地方。
離地獄越來越近,月無言的心反而越發平靜了,有藍漓在的地方,終歸哪裏都好。
月無言望見了前方不遠處的人影,月無言走近了些許,才發現是地藏菩薩,地藏微笑,月無言俯了俯身,“無言見過地藏菩薩。”
地藏點了點頭,便詢問了一聲,“不知月老這是想去哪兒?”
月無言垂眸,輕笑道,“人活一世,總要跟著自己的心走一次,我想去帶我的貓兒回家。”
地藏意味不明的又是一笑,“地獄可不好闖,更不論那地獄的陰寒之氣可是你們天界之人的克星。”
月無言搖了搖頭,“多謝菩薩提醒,無言心意已決。”
地藏挑眉,“當真決定了?”
月無言毫不猶豫的回了一句,“是。”
地藏無奈一歎,隨即輕推了月無言一把,“既是如此,那地藏我便送你一程。”
月無言眼前出現了一個黑洞,地藏這一推,剛好便將月無言推了進去,月無言還未反應過來地藏菩薩的意思,再轉身之際,視線便暗了個徹底。
月無言同時感覺到,身體恍若進了冰窖一般,身體微微一動,針刺般的痛楚便湧了上來,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盞蓮花燈,隨即,一條由蓮花燈照亮的路出現在了月無言的麵前。
月無言展顏一笑,沒有半點遲疑的順著這條路走了下去,他知道在這條路的盡頭,有人在等著他。
身體的感覺逐漸麻木,月無言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上起了層薄冰,他不知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索性,終於,他望見了前方不遠處的人。
離的近了,才發現藍漓已經陷入了沉睡,月無言俯身在藍漓的嘴角吻了一記,他獨自一人傻傻的笑了,當真如同拾玖所言,半分不差。
他的傻貓兒,依舊是他喜歡的模樣。
月無言沉甸甸的眼簾終於舍得放下了,身體濃濃的倦意襲來,月無言牽過藍漓的一隻手,躺在藍漓身側,亦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