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8)自難忘
天界,難得的一次陰雲密布的天氣。
月無言站在那窗戶邊,也不知多久了,拾玖一直在旁邊守著,深怕月無言一走神又出了什麽事情。
昨日就已經有天官來打過招呼了,說這幾日都是陰雨綿綿的天氣,讓相思閣的人出門記得準備著什麽,別因著淋了雨,著了風寒,耽誤了事情。
距離藍漓走的那一日,已經過了好幾日了,拾玖其實,有件事情,不知該不該告訴月無言,這事情便是有關於那隻貓妖的。
那藍漓離開了相思閣之後,並未走遠,他一直待在相思閣門口不遠處,望著相思閣裏麵,發著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若這幾日依舊是個晴朗的天氣,那藍漓站在那門口,也礙不著他們什麽,可要說這事兒巧呢,那藍漓正好趕上了天界千年難得一遇的陰雨天氣。
在相思閣外頭,淋著雨,生病是肯定的,萬一暈在這相思閣門口,怕又是要引起詬病的。
月無言如今這番狀況,拾玖思量了三番,還是沒拿定主意,是否該將此事告知於月無言。
兩位紅線小仙,將吃食端了進來,紅豆和紅顏望著站在窗邊的月無言,也不知到底該不該上前打擾,拾玖衝著他們點了點頭,示意這裏有他在就好。
紅豆和紅顏衝著拾玖鞠了個躬,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拾玖抿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上前開口道,“無言,你相思閣的兩位紅線小仙可是勤快的很,這一會兒的功夫便把吃食準備好了,快快快,快過來嚐一嚐,不然等會兒就涼了。”
月無言呆滯著,被拾玖喚回了些心神,他笑容恍惚,回了聲,“好。”月無言的臉,白的幾近透明,望的拾玖眉頭不自覺皺起。
他牽著月無言坐到桌旁邊,桌子上,都是些素食,不見半點葷腥,月無言徑自發著呆,拾玖拿起碗給月無言盛上一碗白粥,那小鍋粥還冒著熱氣,拾玖將白粥遞給月無言,隻聽見“嘭”一聲,月無言走神接了空,那些許白粥濺在了月無言的手上,月無言的手立馬紅了。
月無言回神,便蹲了下來,想去收拾碗的碎片,“無言,別去。”拾玖猛地去抓住月無言的手,卻還是晚了一步,月無言的手幾道血痕一現,那血流個不停。
拾玖蹙眉,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些許繃帶,給月無言係上,他歎了口氣,道,“無言,你若是再這樣下去,我寧可你跟那貓妖在一起,至少不像現在跟丟了魂一般。”
月無言雙眼茫然的望著拾玖,嘴巴張了張,輕聲說了句,“痛,好痛。”
那日他恍惚間,望見了藍漓流著血的手,他僅僅隻是劃上幾下便如此痛,可藍漓,卻是自己弄的,他望不見藍漓的傷口有多深,隻看見了那流個不停的血。
拾玖望著根本聽不進他話的月無言,心裏升起了幾分悔意,他如何能看得好友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過活,早知月無言如此喜歡藍漓,他又何必趟這一趟渾水。
他若是知道,或許就會幫月無言想著法子,如何蒙騙過天界的那些神神叨叨的神仙們,其實吧,隻要月無言不讓他人看到藍漓,左右也不會有什麽事。
現下,倒是真的將事情弄複雜了。
曼珠上神的那件事,怕是成為了無言的一道心障,他沒有勇氣,沒有自信跨過去,才會想出下下之策。
月無言蹲坐在了地上沒有反應,拾玖將月無言扶起,小心翼翼的拾過地上的碎片,再抬首,便又看到月無言站到了窗前,望著外頭的天色,就如相思閣外的那隻貓一樣。
真真是瞎折騰,拾玖忽地泄了氣的想。
紅豆與紅顏走回廚房,紅顏站在廚房門外,便停下了,他有些擔憂道,“這上神與藍漓,這些日子是?”
紅豆笑了笑,離得近了,他倒是看的很清楚,“上神此舉或許是想逼他自己或者是藍漓做個選擇吧,這兩人總得有人先踏出來一步不是嗎?”紅豆說完,又加了一句,“就如你我一般。”
紅顏望了望他們已經消失到手腕處的痕跡,也笑了,的確如紅豆所說的那樣,上神與藍漓現下變成了這樣,可他們消失的速度反而更快了,這就證明著,上神和藍漓二人分明是兩情相悅的。
紅豆與紅顏本來還擔心,他們的消失,會被其他人所察覺,這麽多日子他們也發現了,他們身體的消失,隻有他們自己才瞧得見,或許隻有在最後一刻,才會真正的消失吧。
這樣也好,倒省了真正的離別,隻希望他們二人走後,上神他們都能好好的,別讓他們再操心些什麽了。
天,更暗了,“轟隆隆”的雷聲響起,那一閃閃的電光也開始打個不停,傾盆大雨跟著便下了下來。
赤堯趕在下雨的前一刻跑進了月無言的那屋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抱怨道,“這好端端的天界,千年沒下雨了,今天在這下的什麽勁兒?”
拾玖挑眉,冷哼一聲,道,“來的正好,給無言包紮包紮傷口吧。”
赤堯瞥了一眼還站在窗口處發著呆的月無言,他小步跑了過去,小聲問了句,“這又怎麽了?我看著那藍漓還站在外頭呢!這麽大的雨……唔……”
拾玖一把伸手捂住了赤堯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這是還嫌不夠糟心嗎?這麽沒眼力勁兒。
拾玖再向窗口處望了過去,卻已經望不到月無言的身影了,拾玖無奈歎息一聲,隨即放開了手,看著眼前臉憋的通紅的赤堯,諷刺道,“見過蠢,還真沒見過你這麽蠢的,你沒看到無言的狀況嗎?居然還敢在月無言麵前提藍漓?”
赤堯蹙眉反駁道,“他不是發呆來著的嗎?我怎麽知道他聽得見?再者說,我又不知道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拾玖斜睨了一眼赤堯,冷哼一聲道,“無言再不濟也是上過戰場的,對周圍的人事最為敏感,更不論他的修為比你高,他會聽不見?你不知道情況,還如此莽撞,當真是個魯莽的。”
拾玖說完,快步走了出去。
赤堯在後頭跟著,問道,“我說你這急匆匆的有事去哪兒啊!”
“把無言找回來!”拾玖回了一句,一個閃身便沒了蹤影,赤堯費力跟著。
果然,拾玖在相思閣的那門前找到了月無言。
月無言嘴角含笑,渾身都濕透了,他忽地隱了身形,穿過了那扇門,後來的赤堯想跟著走過去,卻被拾玖攔住了,拾玖無奈道,“讓他自己做選擇吧,這終歸是他們之間的事情。”
月無言走到了藍漓的麵前,藍漓慘白著張臉,望向那相思閣,雨水順著他消瘦的臉龐劃下,藍漓呆滯的雙眼,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那曾經溢滿笑意的藍寶石,已經完全失去了光彩。
而造成這一切的,便是他月無言。
月無言就站在藍漓麵前,隻要伸手就能碰到的距離,他依舊溫柔的笑著,臉上的水珠,究竟是淚水還是雨水,摻雜在一起,已經分不清了。
月無言伸出手,想去觸碰藍漓的臉,僅在藍漓臉側一寸的位置,便停住了,月無言忽地狡黠一笑,他望向藍漓的目光依舊溫柔,月無言輕輕伸手點了藍漓的某處,藍漓便動彈不得了。
月無言伸手,在藍漓眼睛前方不遠處擋住,隨即,踮起腳尖,在藍漓唇上落下了一吻。
隻稍一息,月無言轉瞬便回到了相思閣內,就好像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藍漓站在那裏許久,突然感覺到全身一麻,他便不能動彈了,就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處而已,他居然也產生了一種被人親吻的錯覺,藍漓低垂著頭,自嘲一笑,月無言怎麽可能親吻他。
出了相思閣,他才發覺,他本就是沒有歸處的人,離了相思閣,他又還可以去哪兒,原來他早就將相思閣視為自己的另一個家了,可是這個家,從一開始便不是他的。
月無言回了自己的房間,換了身衣服,再走出房間時,便望見了在亭中候著的兩人,月無言走了過去,拾玖滿臉無奈的望著他,“好了?”
月無言點了點頭,赤堯輕哼了一聲,隨即拉過月無言坐在這亭中,天界下雨時一向無風,那雨也飄不到這亭子裏頭。
赤堯沒好氣的瞪了月無言一眼,動作卻很輕柔的抓過月無言的手,赤堯小心翼翼的為月無言上好了藥,再給月無言的手包紮,月無言的手上細小的劃痕居多,赤堯這麽一纏,月無言整個手便全是繃帶了。
月無言周身的低氣壓散了些許,倒是恢複了些平日的樣子,月無言望著手上的繃帶,輕聲道,“老君,等會兒你回去的時候,把藍漓一道帶回去吧。”
赤堯聽此,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月無言既然開了口,那麽不管用什麽方式,他都會將藍漓帶回丹香台的。
月無言見赤堯應了聲,便轉過頭對拾玖道,“你不是總想要我早些年釀的那幾壇酒嗎?”
拾玖眼睛猛地睜大,他無言的吞咽了一番,挑眉問道,“當真?”他從認識月無言開始,就在討要月無言的那些珍藏,現在這是……
拾玖抿嘴,輕笑,“我可是不管你在想些什麽,真給了我,可沒有再要回去的說法了。”
月無言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把鑰匙,扔給了拾玖,“地方你是知道的,隻許一壇,其餘的少了一壇,我就取走你身上的同等價值的東西。”
拾玖嘴角抽了抽,心也安了下來,雖然不知道,月無言怎麽想通的,但總歸正常一點好,一壇就一壇吧,總比沒有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