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8）苦思量
“他身體並無什麽大礙，隻是思勞成疾，這是心病，左右還是因為那隻貓吧！”赤堯坐在月無言的床邊，麵無表情的說道。
拾玖輕哼一聲，“喲，老君，士別一日當刮目相看啊你這是，連那麽遲鈍的你都看的出來，無言也太失敗了。”
赤堯嘴角一抽，他是遲鈍了一些，他又不傻，平日裏和月無言相處的人又不多，近些日子，也就那隻貓跟他相處的時間最多，再者說，他何曾看見過月無言對一個人那麽溫柔過。
赤堯抿嘴望著昏迷不醒的月無言，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他轉過頭，蹙眉道，“我說你那麽久都不出你那山洞了，這回怎麽舍得出來了？”
拾玖拿著葫蘆，喝了一口酒，望著月無言，撇嘴道，“是無言寫的信。”
赤堯疑惑，隨即冷哼一聲道，“他讓你來幹什麽，你除了會喝酒，哪還會些別的！”赤堯說完，又望著躺在床上的月無言，明明他丹香台離的更近一些，為何不喚他。
拾玖擺了擺手，諷刺道，“對啊，我隻會喝酒，可無言還不是先給我寫的信。”這老君，隔了這麽些時日，嘴還是那麽欠，也不知是怎麽和無言交好的。
赤堯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像月無言那般正經的人，怎會和拾玖這樣不正經的人在一塊，還隻叫拾玖來幫忙。
赤堯如此想著，便沉默了，半晌，才沉聲問道，“無言喚你來，是幫什麽忙？”
“幫什麽？”拾玖冷哼一聲，臉上也隱約露出了些許悲色，“還能幫什麽，幫無言來做他的決定，你既然知道那隻貓，你離的那麽近，難道還不比我清楚？”
赤堯聞言心中一緊，抬首看向拾玖，“他決定了？”
“決定了，我支持他的做法，總這麽拖著，對彼此都不好，這種事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拾玖輕聲回道。
赤堯又瞥了一眼月無言蒼白的臉色，抿嘴道，“可無言分明，分明……”分明是動了真情，這樣做，對無言來說，未免也太殘酷了一點。
“分明什麽，無言和那隻黑貓的情況與你和竹瀝可不一樣，他們之間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就好比說，他方才聽到我與無言是愛人，二話不說就跑了，我可不敢將無言交給這樣沒譜的人。”拾玖垂眸，冷聲道，若是他，他至少會將一切都說清楚，最多也就是個老死不相往來的結局罷了。
老實說，在那貓跑的時候，他很不爽，拾玖在心中如此道。
赤堯沒有注意到拾玖是如何得知他與竹瀝關係的這一點，他認真思索著拾玖的話，拾玖說的，不得不說，很有道理，那貓不是還未恢複神智嗎？
且不論他是不是貓妖，光是他的現狀，就著實令人堪憂。
“別說了。”一聲歎息傳來，兩人均轉過頭看向床上已經醒了的月無言，月無言蹙眉，雙目清明，他閉上了眼睛一會兒，才睜開繼續道，“我自己的事，我心裏有分寸。”
拾玖見月無言醒來，忙走了過去，將月無言扶起，“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月無言輕輕搖了搖頭，兩人之間的互動看的赤堯有點無奈，他才是來看病的好不好，還有哪兒不舒服，這句話不是應該由他問出來嗎？
明明他離的更近一些，為什麽這拾玖的動作比他還快些？
拾玖將枕頭放在月無言背後墊著，月無言又輕聲開口說了句，“沒事。”
赤堯望著眼前的兩人，莫名產生了一種他是第三者的感覺，赤堯搖了搖頭，將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拋棄掉，他開口詢問了一句，“無言，要是藍漓回到這相思閣了，你打算如何做？”
拾玖聞言，也將視線轉移到了月無言身上，月無言嘴角勾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他的眼神逐漸黯淡，失去了光彩，“藍漓本就不是我相思閣的人，自然是從哪兒來，便回哪兒去，”月無言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本來，也是隻留他到傷好全了而已，沒什麽可猶豫的，更何況他身上的傷早就好全，神智也早就恢複了。”
早就？赤堯光是一想著那場景，就有些難受，藍漓是在裝傻？就是因為怕月無言會趕他出去？無言亦是在裝傻充愣，就是為了多留藍漓一些時間……
既然喜歡，何必管那麽多呢？赤堯如此想著，一晃神之際，便將心中的想著的話，脫口而出。
月無言笑了笑，那笑容看著像是塊快碎成片的琉璃，自己疼不說，紮的看著的人也怪難受的，“老君，我有我的考慮，我和藍漓之間，不得不想的多一些。”
若是不多想，在如今這天界，隻需一點漣漪便能卷起千層浪的天界，走錯了半步，就不隻是粉身粹骨那麽簡單了，肉身沒了，還可再重塑，可那最基本的沒了，便就真的不複存在了。
為了堅持那些莫須有的相守，落得那樣的下場，如何值得？藍漓本就受了那麽多的苦，他又怎能將他再一次拉入萬劫不複之地。
月無言或許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差，赤堯感覺才僅僅幾日不見月無言而已，月無言整個人都感覺消瘦了許多，他想，月無言若是一個人走在那路邊，他或許都會擔心月無言一不小心被風吹走了。
赤堯在心中無奈歎息，他撓了撓頭，不知該做些什麽，“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多說些什麽，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你直接說就行。”
月無言輕笑，總算有了些許平日裏的模樣，他開口道，“我可不會白白浪費這麽一次機會。”
月無言說完，沉吟了片刻，繼續道，“若是藍漓離開了相思閣，沒有去處，我希望你能暫時收留他在丹香台一段時間，直到他想離開天界為止。”
赤堯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摸了摸鼻子道，“小事，我知道了。”赤堯說完，瞪了一眼拾玖，冷哼一聲道，“你好生照看著，有什麽事，再喊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拾玖臉笑肉不笑道，“慢走不送。”
赤堯又是一聲冷哼，隨即拂袖而去。
月無言笑了笑，問了一句，“平日裏，我跟他拌嘴，隻是看他吹胡子瞪眼的樣子好笑罷了，你怎麽也喜歡逗他？”
拾玖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他不喜歡我，我又怎麽會喜歡他，這就叫兩看兩相厭，誰有那個閑情雅致逗他，有那個功夫，我還不如多喝口酒。”
月無言垂眸，笑道，“說的也是。”
拾玖望著突然有些失落的月無言，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想說些什麽轉移一下月無言的注意力，他突然發現了一點，便開口道，“你相思閣內的那兩個紅線小仙呢？怎麽也沒看見他們？”
“相思閣內要料理的東西本就不多，他們做完了他們覺得要做的事情後，便可自行下去休息了，隻不過，我好那麽一點口腹之欲，所以往日裏，到了飯點他們自然就會來了。”月無言解釋道。
拾玖聽此，不由的感歎了一句，“這天界，在你這幹活的小仙們怕是最閑，最悠哉的了。”
月無言，笑了笑，未再說些什麽，隻是閉上了眼，強行將在他腦海裏晃悠個不停的黑貓驅逐出去。
月無言徑自躺下，轉了個身朝著牆壁，拾玖見此，便將床上的那簾子放下了，月無言開了口，輕聲道了一句，“你若是乏了，便去尋個院落休息吧！”
拾玖望著外頭的大太陽，挑了挑眉，該怎麽形容呢，其實他與月無言相處時，更像是看到自己一個弟弟的感覺，若是他現在走了，他敢肯定，他前腳剛走，月無言後腳肯定是濕了枕頭的。
拾玖掀開簾子，揉了揉月無言披散開來的發，輕聲道，“我現在可是以你“愛人”身份留在相思閣的，你如今這樣，我怎麽可能有心思去別的地兒？我就在這裏，守著，等你醒過來，我就陪你去解決一下你的口腹之欲。”
月無言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應聲了，拾玖放下了簾子，坐在了床邊，看著窗外，那長廊上多出的鈴鐺，他眼神微暗，聽著那悅耳的旋律，望了一眼已經安然入睡的月無言，想了想，卻還是沒有做出什麽舉動。
月無言餘光瞥了一眼簾外的人影，聽著長廊上緩緩響起的曲子，就好像藍漓還未走遠一般，月無言的思緒不由開始飄遠，他又看到了那次夢中，他所看到的……
一桃花林，一院落，還有一個藍漓。
他看到藍漓笑著向他伸出手，而他滿心歡喜的跑了過去。
月無言眼角有些許濕潤，淚，悄然流下，這是掌管著世間姻緣的他，從未經曆過的感覺，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那麽痛苦卻又那麽幸福的一件事情。
願時間過的再快一些，讓他現在的痛楚可以消散一點，讓他對藍漓的喜歡可以再少一些，或許這樣，對他們兩人才是最好的。
幸福的彼岸不一定是相守，他們以後各自一方，彼此都還安好，那樣或許也不失為是一種幸福……
藍漓靠在姻緣巨樹上，待了許久，臉冰冷淡漠的不像話，腦海中閃過月無言和那個不明開路的人，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瘋魔，月無言，你休想擺脫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