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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8)問

  鬼尊做事一向隨自己的心情,這麽想也就這麽做了。


  院落裏很是安靜,是那種很讓人舒心的安靜,又或許是那長廊之上掛著的鈴鐺的原因,鬼尊近來有些繁雜的思緒,此刻竟自覺起來,一縷一縷的被梳理著。


  然後逐漸在鬼尊的腦海裏梳理出一副畫麵,那人嘴角的弧度不住上揚,溫柔的注視著他,那沒有焦距的眸子裏,隻倒映著他一人的身影,獨他一人。


  鬼尊忽地感覺到左胸口的震動劇烈了些,他抬首眺望不遠處那棵姻緣巨樹,那樹上的紅線千千萬萬,上麵是否也有那人的紅線,是否也會有他的?

  院中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躺在那躺椅上的月無言卻是突然睜開了雙眼,房間裏的連嬰香還未燃盡,月無言望著他身旁已經不見了蹤影的貓兒,心裏隻覺得空蕩蕩的。


  月無言起身,打算出去尋一尋他家貓兒,可當他看到坐在亭子裏的兩人時,身體卻下意識的往門側走了一步。


  月無言麵無表情,心裏卻是極其忐忑不安的,他下意識的攥緊了衣袖口,靠在門上,聽著院落裏的動靜。


  鬼尊凝視著那棵姻緣巨樹半晌,他收回了視線,正想著說些什麽,餘光卻瞅見了門邊那一截衣袖,鬼尊抿嘴,眸中閃過一道暗光,這小老兒和這貓兒之間……,嘖嘖嘖。


  倒還真讓他說中了,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鬼尊心裏生出了幾分看戲的心思,他輕歎了一口氣,就好像從未瞧見過門口那小老兒露出的那一截衣袖一般,鬼尊抬首望著那棵比他年紀還要久遠一點的老桃樹,輕聲問道,“何為姻緣?”


  鬼尊帶著點別的什麽東西說完這一句話後,藍漓的身體猛地一僵。


  隨即藍漓抬起他已然緋紅一片的臉,也望向那棵老桃樹,他的臉上惹上幾分醉意,眼神卻逐漸清明,全然不是一個喝醉酒的人該有的,也不應該是一個神智受損的人該有的,藍漓不知想起來什麽時候,眼神逐漸柔和。


  鬼尊瞧著眼前周身氣質一變再變的小野貓,忽地聯想起自己,他在想那人時,也是這般姿態嗎?

  藍漓開了口,倒是沒有多畏懼眼前這人,他能清楚的感覺到眼前這人對他並沒有什麽敵意,“無言說過,那樹上的一根紅線便是一段姻緣。”語氣不複孩童般的稚嫩,還帶著點嘶啞。


  藍漓說完,便又想起了某一天的傍晚,在那姻緣巨樹上,他隨月無言一起望著那落日餘暉下的火紅雲彩,月無言看著巨樹上的萬萬千千紅線,臉上露出了些許悲色。


  他那時候,還未恢複神智,不明了月無言為何會露出那樣的神情,緊接著月無言便說了一些話,那時候的他不懂,現在清醒了片刻,好像懂了,又好像更不懂了。


  無言那時候說,每一根能出現在那姻緣巨樹上的紅線,都是一種幸運,那樹上的一根紅線便是一段姻緣,有些人是幸運的,但是不懂得珍惜,所以後來紅線斷了,而有些卻是不幸的,即便懂得珍惜,也沒有什麽用。


  鬼尊眉尖上揚,望了望那姻緣巨樹上的紅線,心中想著也是這個理,他們的姻緣可不就是靠那一根看著脆弱的不得了的紅線相牽著的嗎?鬼尊回過頭,抿了一小口酒,繼續發問,“何為情愛?”


  藍漓開口如此回道,“無言說,心裏住著一個人了,便是情愛的開始。”可實際上,這話月無言卻是沒有說的,在他看來,情愛大抵來說便是如此了。


  鬼尊將剩下的酒飲盡,不著痕跡的又瞥了一眼門口一動不動的那截衣袖,“何為喜歡?”


  藍漓垂眸,眼神微暗,“大抵是想要跟他一起這樣把日子過下去。”就如他內心深處,想跟月無言一起做的一樣,這應該不能稱作是喜歡了,是超出了喜歡,比喜歡更深一層的東西。


  他真的好想跟月無言在一起,可他與無言之前無形的屏障,他無從知曉,更不提如何才能打破那道屏障。


  鬼尊細細打量了一下藍漓,這貓兒眼中頗為複雜的情感,看在他眼裏,卻是很歡喜的,這麽快就找到一個和他一樣有了喜歡的人,處境卻又比他更慘的人,鬼尊心裏愉悅的不行,他一手撐著下巴,眼睛微眯,嗤笑一聲,道,“即便你永遠都是那樣神智不清,如三歲小兒一般的樣子?”


  藍漓的麵上毫無波動,眼中卻閃過幾絲滿足,“是。”隻要無言喜歡,他一直那樣也無妨,想著,藍漓眼神微暗,倘若他真的恢複神智,無言怕是再不會這樣待他了。


  這一點,沒人會比他更清楚。


  鬼尊眯起了眼睛,心裏暗罵了一聲,孬種,要是他喜歡上一個人,那肯定是毫不猶豫的追求,在那人給出他想要的答案之前,他絕對不會放手。


  他喜歡上的人,隻能是他的。


  鬼尊又打量了藍漓兩眼,說道,“我原以為你是靈智未開,後來覺察出是有人傷了你的識海,使你神智不清,能使人識海受損,那人想必身家實力都是極好的。”說著,鬼尊停頓了一下,突地莞爾一笑,“九尾靈貓,可是稀罕的物件,那人肯定不會就此罷休,若是以後那人尋上門來,就憑你如今這番模樣,你如何能護得住小老兒?”


  藍漓蹙眉,不語,他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答案都是肯定的,不管要他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隻要無言可以好好的。


  好好的吃飯,好好的休息,好好的處理著相思閣的瑣事。


  鬼尊光是望都沒望藍漓一眼,幾乎就能知道這貓兒在想什麽,大抵又是發揮他無私高尚的精神,想著什麽,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隻要小老兒無事即可。


  嗬,還不如直接把小老兒搶走,讓小老兒跟他一起逃亡來的實在。


  鬼尊斜睨了藍漓一眼,又瞅了一眼門口邊,他開口道,“以你如今的實力,本尊連碾死你的功夫都懶得,看在吾與小老兒的交情上,本尊可以幫你一把,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鬼尊說完,手上現出一道暗紅色的光紋,那光紋慢慢凝結成符文,入了藍漓的額間,藍漓冷汗直冒,臉上的紅瞬間退去,變的蒼白,修補識海的疼痛,可比識海被損時要痛上十倍不止,就好像有人一點點割下你身上的肉,還不停撒上鹽巴一樣。


  月無言一直聽著院落裏兩人的對話,聽著他們一問一答,從藍漓還未說話開始,他便能很清晰的感覺到,站在院落裏的藍漓是清醒著的。


  很奇怪不是嗎?藍漓應該不知道,他能很直觀的分辨出陪伴在他身邊的藍漓到底是清醒的還是懵懂的,即便清醒時的藍漓在裝傻,可他還是能一眼分辨的出來。


  月無言聽到藍漓說的話,無疑是欣喜若狂的,多好,他與自己的心上人是兩情相悅著的,他幾乎想衝出去,緊緊擁抱著藍漓,告訴他,其實他們是兩情相悅的。


  月無言手緊緊攥著,咬唇,嚐到了些許血腥味,才冷靜下來,他現在不能出去,不能。


  月無言望著鬼尊的動作,雖然知道那老鬼是在幫藍漓,但他還是忍不住心疼,修補識海該有多痛,有多少人因為撐不過那痛楚,放棄了自己的性命。


  藍漓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著,雙手撐在地上,半天沒有緩過來,鬼尊靜靜的看著,沒有再想伸手幫藍漓的念頭,這點都撐不過去,在他看來,這小野貓想來也不適合那小老兒。


  “提升修為是你如今的唯一方法。”鬼尊隨手扔出了一個儲物戒,“裏麵是一些妖修的修煉法子,自己找去吧!”撂下這句話,鬼尊便想轉身離去。


  藍漓開口叫住了他,“為何幫我?”


  鬼尊輕笑了幾聲,他在幫藍漓嗎?怎麽可能,一隻小貓妖他幫來能作甚,他不過是還了小老兒那些酒的人情罷了,鬼尊如此想著,便也直言道,“吾不過是幫小老兒找些樂子罷了,那東西吾拿著也無用,就當是你陪吾喝酒,幫吾解惑,吾給你的饋贈吧。”鬼尊說完,心中暗歎,何時他也變的如此多管閑事了……


  鬼尊轉念想了想,大抵是他年紀也大了吧,不都說,年紀大了就容易對一些事看不過眼嗎?

  鬼尊離開後,藍漓蹙眉,咬唇忍住疼痛,靜靜的坐在亭中半晌,讓自己的身體不再顫抖,藍漓坐在那兒望著手中的戒指出神,幾番思量過後,他到底是將戒指收下了。


  現在的他,沒有理由拒絕,也沒有資格去拒絕這份厚禮。


  房間內外的人很默契,房間外的人沒有進去,房間裏的人便一直“睡”著。


  房間裏的連嬰香不知滅了多久,月無言望著似乎有所動作的藍漓,轉身又躺在了那躺椅上,就好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門口一截衣袖閃過,藍漓並沒有察覺到,剛剛修補識海,他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藍漓轉身化作原形,走進屋內,跳到了躺椅上,輕輕舔了舔月老修長圓潤的指尖,叫了一聲,“喵……”


  月老聞聲,幾乎是立刻睜開了有些茫然的雙眼,月無言注視藍漓如琉璃般的眸,展顏一笑,他抬手摸了摸藍漓的頭,開口道了一聲,“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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