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8)記不得(上)
黑貓嗅著月無言的味道,從一房間內,鑽了進去,他隻看的月無言坐在那紅木桌旁,藍漓再熟稔不過的爬到了月無言的懷裏,沉思中的月無言瞬間回了神。
月無言有些驚訝的望見跳到他懷中的黑貓,可他注視著黑貓那懵懂的眸子,有些冷意的眸子又複而柔和,黑貓蹭了蹭月無言的手,月無言順著這姿勢,揉了揉他家貓兒的頭。
在一旁點著頭,打著盹兒的老君,猛地一下點頭,差點磕到地上,老君堪堪穩住身子,坐定,望見身旁絲毫沒動靜根本不打算幫他的月無言,他冷哼一聲。
老君望著整個籠罩著柔和的氛圍的月無言,他使勁揉了幾下眼睛,方才知道自己並沒有看錯,老君順著月無言的視線往下,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什麽。
月無言的懷中多久的功夫,便多了隻黑貓,那黑貓很溫順的任由月無言給他順毛,顯然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了,而讓老君為之蹙眉的,便是,他好像在那本古籍上見過這種貓。
老君眉毛一挑,一雙桃花眼睜大的老大,看起來了可愛憐人極了,卻是未進了這房間裏任何一人的眼,“我怎麽不知道你何時養了隻貓?”
月無言順毛的手微微一頓,他輕聲回了一句,“前些日子,這貓兒受傷逃到我的相思閣內,我瞧著可憐,便收留了,等他傷好了,自然會離去的。”
老君聞言冷哼一聲,諷刺道,“我可沒見你這麽有同情心過。”當他不知道呢,當初月無言還沒管理紅線的時候,可是上過戰場的,雖然這麽多年過去,月無言早就退了下來,可骨子裏有些習慣還是改不了的,他可不記得月無言會這麽對人放鬆警惕。
老君此番想法是在理的,可是時間長了人都會變的,千年萬年的時間都過去了,還有什麽是不能被淡忘的。
月無言頭也未抬,便懟了回去,“我當然沒有你有同情心,一年到頭撿那麽多東西回去,哦,對了,我倒是想知道上回人家竹瀝上神在樹下睡的好好的,你把人家撿回去作甚?莫不是看上人家的好相貌了?”
竹瀝上神可是繼天界那位傳說之後,天界武將當中的又一神話,在戰場上可謂是戰無不勝,他參加過的戰役,天界就從沒有輸過,天界的上神上仙都很佩服。
隻是這竹瀝上神有個令天界人都很擔憂的習慣,這竹瀝上神嗜睡,便也罷了,可他這睡卻是不分地點的,還好上天垂憐,未讓他在戰場上也睡了過去。
竹瀝上神的威名可是遠揚其他四界的,可誰成想,天界居然還有人識不得竹瀝上神,而那不知道竹瀝的人,便是老君。
天界的人都知道,自那日太上老君將竹瀝上神撿了回去,鬧了場大笑話之後,竹瀝上神便一直纏著老君不放了,睡也是睡在老君那,這也算是了了他們的一樁心事。
天界的其他人,瞧著竹瀝上神與老君這對冤家,也隻是笑笑作罷,並未想太多,這兩人都是天界極為優秀的上神,若是能有個好交情,對天界來說也是好事。
老君聽著月無言提到竹瀝了,臉一下子黑了下來,他來之前,那人還霸著他的床呢,“笑話,誰看上誰還不知道呢!明明是他糾纏不清。”
月無言沒有回話,老君抬頭一看,便瞧著月無言看向了門口,一身穿灰色衣服的人立在那裏,手裏還拿著一件絨鬥篷,而那人赫然是剛剛二人所提到的竹瀝。
竹瀝走了進來,將那鬥篷披在了老君身上,隻道,“夜間冷,寒氣重,怕你著涼,你說的沒錯,原本便是我糾纏不清,可我本以為你至少……”
竹瀝說到這,話語一頓,他看向了月無言,點了點頭,道,“打擾了,既然老君都如此說了,竹瀝也不是那樣的人,日後,望老君好生保重。”
老君咬著唇,那鬥篷上披上的那一刻,他整個身體都暖和了,他不是不知道竹瀝對他很好,竹瀝那家夥認識他這麽多年,難道還不明白,他隻是說的氣話,他隻是習慣懟回去嗎?
月無言瞧著老君那瞬間跨下去的臉,無奈歎息一聲,“你還不快去看看,這裏有我,他平日裏待你甚好,得了天帝的賞賜,都專挑最好的給你,你今日這話,確實有些過了。”
老君垂眸,臉色有些慌忙,也顧不得那麽多,隻急聲道,“我等會兒便回來。”
月無言抱著懷中的黑貓,看了看床上相擁的兩人,又瞧了瞧出去的二人,當初他怎麽就沒發現身邊這些不對勁的人,如今,再看,倒是再明朗不過了。
老君走出房間,卻是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看到了那個人影,老君有些不情不願的走了過去,竹瀝背對著他,他看不清竹瀝現在到底是何神情。
老君離竹瀝僅幾寸的距離,他小心翼翼的控製著又挪過去了一點點,老君轉過頭,移開了視線,輕輕扯了扯竹瀝的衣袖,微微咳嗽了幾聲,開口道,“那個什麽,剛剛我說話說過了,對不起,你別生氣。”
竹瀝沒有一點動靜,沒有回老君的話,老君有些惱了,“都是大老爺們的,還不讓說幾句啦!你一個打仗的,怎麽心眼兒這麽小啊!”
竹瀝繼續沉默,不發表任何態度,老君徹底怒了,他走到竹瀝麵前,沒有抬頭,輕推了一下竹瀝的胸口,“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是嗎?”
老君忽地像是意識到什麽,猛地抬頭,果然,竹瀝閉著眼,呼吸平穩,竟是就這樣站著睡了過去,老君隻覺得胸口處一口氣堵那兒了,不知道往哪兒發泄。
老君深吸一口氣,狠狠一腳踩在竹瀝雪白的鞋尖上,留下了一大塊汙 跡,竹瀝睜開了雙眼,扶住了因用力過猛差點摔倒的老君,腳尖傳來些微痛處,倒不是不能忍受。
讓他在意的是,老君臉上那不太正常的紅暈,竹瀝蹙眉,有些擔憂道,“這是怎麽了?可是得了風寒?”
老君一聽,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他一把推開竹瀝,大步走回房間,進房間之前,他回頭吼了一句,“竹瀝,你個笨蛋!”
老君進了房間,順帶著把房門關上了,所以他沒看到,竹瀝微微勾起的嘴角,竹瀝抬頭望了望天色,他來相思閣,本就隻是來確認一下這人是否安好。
畢竟他那麽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現下看他那麽生龍活虎的樣子,那顆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竹瀝騎上了與老君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仙鶴,騰雲而去。
老君氣呼呼的回到了房間內,坐到木凳上,兩個腮幫子鼓起,跟鬆鼠差不多模樣,月無言見此便曉得了,他輕笑幾聲,沒有再說話。
紅豆倚在床頭,給紅顏墊了好幾層雲枕,雖不比那些頂尖的質料好,可那柔軟度卻是夠的,紅豆睜著眼睛,時刻緊盯著紅顏,不敢打瞌睡,他將紅顏換了個側躺著的位置。
即便墊了雲枕,即便紅顏意識尚未蘇醒,他還是怕紅顏壓著傷口會疼。
紅豆恍然間,明白,原來他對紅顏,真的不止是兄長對弟弟的寵。
千年萬年的朝夕相處,相伴,他早就對紅顏有了不該有的心思,隻是他天生對這方麵的事太過愚鈍,不曾察覺罷了。
紅豆輕撫過紅顏的臉龐,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麵孔,可他一回想起,紅顏被他推向那桌子後,紅顏的神情,到底該有多心痛,紅豆此刻,差不多都能體會到了。
若是這一次,紅顏能安然蘇醒過來,沒有忘卻這些事,紅豆苦澀一笑,那他便給彼此一個機會,總歸,他們兄弟二人是不會再分開了。
紅豆望了望自己恢複正常的那隻手,思及紅顏的動作,紅顏那時,是將他身上的損傷強行轉移到自己體內了吧,所以,那時候,他才會那麽輕易推開了紅顏。
紅豆的眼裏布滿血絲,竟就這樣一直坐到了天亮,待縷縷晨曦從窗戶口透了進來,他才恍然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紅豆起身,一整夜維持著一個姿勢坐著,身體各處都酸痛不已,他望著靠在一旁睡著的老君,再看了看抱著黑貓闔上了眼簾的上神,紅豆垂眸,閃身,幾乎僅一瞬,他便打了盆溫水。
他擰幹了打濕的絨布,給紅顏擦拭著臉,紅顏的臉依舊是沒有什麽血色,紅豆的心猛地一沉。
老君靠在一旁架子上的頭,忽然一偏,他立馬驚醒,後知後覺的擦了擦嘴角的透明水跡,他起身走到了床邊詢問道,“怎麽樣了?”
紅豆擦拭著的動作未停,輕聲答道,“並沒有發生低熱的現象,就是還未見有蘇醒的征兆。”
老君歎了口氣,拍了拍紅豆的肩膀,安撫道,“你放心吧,紅顏的體質比你強,況且咱們又不是凡間人,你和紅顏那都是上仙,老君我敢和你打包票,今日之內,紅顏必能蘇醒。”
在老君那邊發出動靜的同時,月無言便醒了,他微眯著眼,瞧著那老君,老君旁的方麵他信不過,可唯獨在醫術這方麵,他是絕對信得過的,老君會這麽說,那紅顏應該是脫離危險,沒什麽大礙了。
月無言抱著懷中的黑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房間,這麽多人在這,總得有一個人去準備些吃食不是。
紅豆聽著老君說的話,卻是全當安慰了,不是他信不過老君,他隻是信不過自己罷了。
老君坐在床邊,給紅顏把著脈,時不時翻動一下紅顏的其他部位,突然,老君驚道,“紅豆,你快看,紅顏,紅顏他剛剛手動了一下,你看看,我就說我沒說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