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8）探
紅豆那時候沒有抬頭，所以沒有看到月無言有些落寞的神情，習慣了貓兒在身邊，再一個人相處時，月無言心中有些許無措，他低歎幾聲，腳下的步伐不由的開始加快。
唉，還是快點沐浴完，去陪那貓兒好了。
浴池邊，水汽氤氳，月無言脫了衣裳，解了綢帶，放至屏風上，他緩緩下了浴池，月無言靠在邊上，頷首望著那最後一點餘暉散盡，天漸漸黑了下來。
浴池裏的水不是很深，月無言坐進去，是剛好齊胸的距離，月無言神色有些黯然，就這麽坐著，眼簾便緩緩闔上了。
黑貓也不知為何，猛地睜開了雙眼從床上跳了起來，他粗喘著氣，弓起身子，滿是戒備的打量著四周，隔了那麽一會兒，他才平靜下來，跌坐在床上，他想起來了，這是那個怪人的房間。
房間裏還有那個怪人的氣息，黑貓墨藍色的眸子閃爍著水光，他好像在這時候看到那個怪人，他可以躲到那個怪人的懷抱裏，撒著嬌，打滾賣萌求安慰。
黑貓從床上跳了下來，他循著有那個怪人的氣息的方向緩緩走去，天，已經暗了下來，黑貓沒有注意到，他的身體被淺淺的一層白光所圍繞著。
黑貓爬到了牆頭上，經過了好幾個院落，終於在一處院落裏，找到了月無言。
在牆頭上，看不太清，黑貓跳了下去，走到了浴池旁，浴池裏的人，閉上了雙眼，已然就這樣睡了過去，他濕透了的發有一些披散在了胸前，那發尖的水珠經過月無言白皙的胸膛，越過那紅潤的茱萸，緩緩流進了浴池裏。
天上的一盤圓月，緩緩跳上了枝頭，在那淡淡的月光下，月無言的臉白皙的有點透明，平日裏看著呆板無趣的臉，此刻卻顯得魅惑極了，月無言的頭突然點了一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隱約間他好像望見了白色的光影，那光影，看著，怎麽有點像他家的貓兒？
月無言來不及多想，他的身體有些無力的慢慢滑進了浴池裏，就差那麽些許距離，月無言就要沉進浴池裏。
黑貓一驚，那麽一瞬間，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他隻想著要趕緊將那怪人弄上來，他腦袋一片空白，身體卻不受控製般的快速的跳進浴池，包裹在黑貓身體周圍的那一層白光在那麽一瞬，強烈到了極致。
待黑貓再輕鬆不過的抱起月無言時，才發現，他竟已經化成了人形，驚訝歸驚訝，黑貓很快的反應過來，將那屏風上的中衣給月無言換上，黑貓小心翼翼的動作著，深怕被月無言瞧見他現在的樣子，他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感覺，隻是臉上的溫度隻上升不下降，他的心髒跳的跟打鼓似的。
“咚咚咚”的一直響在他的耳邊，他有些不敢看他懷中的人，明明平日裏再普通不過的臉，可也不知怎麽的，他此刻看著，卻是迷人極了，懷中的人份量很輕，難得的乖巧。
黑貓拿過那剩下的外衫給自己披上，一雙手卻是突然之間摟住了他的脖頸，他身體猛地一僵，橫抱著月無言的手不敢再動作，半晌，他偷偷的瞄了月無言一眼。
隻見月無言淡笑著看著他，神情卻是恍惚的，月無言輕輕蹭了蹭黑貓溫熱的胸口，心想，這次做的夢怎麽會這麽真實？月無言閉上了雙眼，低聲道了句，“你來了。”
黑貓聽著這一句，震驚的望了月無言，抿嘴，沉聲回了一句，“我來了。”那聲音有些沙啞，卻與黑貓的體形，很不相符，那是稚嫩的猶如孩童般的嗓音，黑貓倒未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隻想著這人真真是個怪人，莫不是還會算卦不成，耳邊懷中的人平穩的呼吸聲傳來。
黑貓又偷偷瞄了一眼月無言，見月無言終於睡著了，鬆了口氣，他急忙抱著月無言快速的回了房間。
月無言的頭發還是濕的，黑貓撓了撓頭，有些無奈的望著床上的人，萬一生病了可怎麽好，他瞅了瞅四周，找不到什麽用的到的東西，索性撕了自己隨手披在身上的衣服，動作生疏卻難掩輕柔的替月無言擦著發，待月無言的頭發幹了，黑貓實在困的不行，便摟著月無言蓋好被褥，徑自睡了過去。
月無言朦朧間，靠在黑貓的胸口處，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滿足的繼續睡著。
待晨曦再一次打在了月無言的眼簾上，月無言有些煩了，他扯下了床簾，掀起被子蓋在頭頂，還想繼續睡，可當他掀起被子的那一刻，便徹底清醒了。
這這這是怎麽一回事？他昨日，對了，他記得他昨日去了浴池，好像睡著了。
他還記得，他還記得，月無言回憶起來後，有些懵了，那不是夢境中的事嗎？
那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月無言卻是有些分不清了。
月無言感覺到後背處有一團溫熱，他猛地掀開被子，轉身一瞧，隻看的那貓兒睡在他的外衫上，睡的正香，月無言幾乎是立刻就起了一個念頭，昨日那人莫不就是那貓兒幻化出的人形？
月無言心中一陣欣喜，他抱起了那貓兒，微微使勁揉弄了兩下，黑貓打了個哈欠，睜開雙眼有些無奈的望著正對著他傻笑的怪人，他想，果然，還是昨晚將這怪人扔在浴池邊更好。
至少，這樣一來，一大清早，就沒人吵他了。
月無言見黑貓醒了，一點愧疚感都沒有，他將黑貓舉至眼前，眨了眨眼睛，也不管黑貓到底明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輕聲問了一句，“昨晚你化成人形了？”
月無言沒指望黑貓能回答，沒成想黑貓盯著他半晌，盯的月無言都莫名有點心虛了，黑貓才慢悠悠的點了幾下頭。
月無言眼睛睜大了些許，臉瞬間紅了，那這不是代表他赤.裸著身體的模樣，全被這黑貓，全被他當日所夢之人給瞧了去？月無言抿嘴，忽的有些不敢直視這黑貓的眼神。
月無言將黑貓快速的扔進了被子裏，被褥一看，黑貓驚訝的看著眼前瞬間一片漆黑。
月無言起身見黑貓還未從被褥裏探出頭來，他快速的換好了衣物，臉上的溫度一時半會兒卻是下不來了。
月無言有些糾結起來，他有些後悔昨日腦袋不夠清醒，未確認及時，更後悔一時不察，竟全讓那人瞧了去，他雖也在夢中瞧過那人的身體，可現實中，他怎會做出那種舉動？
月無言深呼吸了一口氣，徑自煩惱著，身後已從被褥裏鑽出來的黑貓，疑惑不解的望著眼前的怪人，他打了個哈欠，決定繼續睡上一覺。
月無言回頭看了一眼那窩在床上熟睡的黑貓，心終於平靜了下來，他洗漱用膳過後，便徑自去往處理公務的殿宇。
月無言頭一次處理公務的時候，分了神，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望著眼前的姻緣薄，時不時望了一眼門窗的方向，都沒有看到那貓兒的蹤影。
月無言有些泄了氣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放下手中的東西，出去了，候在殿外的紅豆驚訝的望著提前了許久出來的月無言，月無言自然是感受到了紅豆的視線，月無言掩飾性的咳嗽了幾聲，道，“我身體有些不適，上午休息，下午再繼續。”
月無言麵無表情的扯著，紅豆真的相信了，月無言臉上出現了不太正常的紅暈，加之月無言在他麵前從未說過慌，紅豆的眸裏滿是擔憂，“上神可還感覺有哪裏不適？需要喚老君前來看看嗎？”
月無言心裏不由升起些許愧疚感，望著紅豆全然相信他的模樣，他也說不出什麽東西來搪塞紅豆，“並無甚大礙，可能是今天早上醒的太早的緣故，有些暈，我在床上躺躺就好，再者，”月無言說著，便停頓了一下，對紅豆展顏一笑，他伸手揉了揉紅豆的發，溫柔道，“跟你說過多少回了？老君可不是大夫，你這樣去喊他來，他肯定又得一個人生悶氣了。”
紅豆臉頰微紅，有些眷戀月無言掌心的溫度，他心中的想法更是堅定了，上神這麽好，就應該得到一個肯與之相守，對他好的人，紅豆低下頭，輕聲回了句，“紅豆知道了。”
月無言輕笑，收回手，見紅豆眸裏的擔憂退去，便緩聲道，“下去休息吧，其實也不必一直守在殿外候著。”
紅豆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月無言等紅豆走遠，他才慢悠悠的走回房間裏頭去。
月無言悄悄的走到了床邊，那黑貓還在熟睡，月無言坐到床邊，伸出手放到了黑貓上頭，銀色的光芒閃過，月無言仔細的感受著黑貓體內的靈力波動。
月無言收回了手，眼神晦暗不明，黑貓體內的靈力相當充沛，根本不像是靈智未開的樣子，正好相反，這是隻有修習了很久的人才會有的靈力波動。
而黑貓如今這樣，想來也就隻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有人曾經重傷過黑貓的神識，使他識海受損，心智倒退，月無言思及此，雙手不自覺攥緊了身下的被褥。
這麽一探，答案顯而易見，這樣也就是說，若是有朝一日，黑貓恢複了神智，那他唯一的一絲期盼便也消失了，他接觸到的隻是那個心智受損了的黑貓。
現在的黑貓對他毫不設防，誰能保證恢複了神智以後的黑貓會如何？他一點都不了解黑貓真正的那一麵，如此一想，月無言臉上的笑容又苦澀了起來。
到頭來，他能擁有的，能抓住的，不過也隻是一場夢的影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