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8)夜半更三
黑貓的爪子離月無言受傷的地方愈來愈近,眼看著就要碰到了,月無言卻突然動了一下,黑貓忙閃到一旁,用兩隻爪子捂住自己的臉,床上的人呼吸聲平穩。
黑貓等了一會兒,發現月無言還未醒來,又跳到了床上去,借著那散落在房間內的月華,黑貓眸中閃過暗光,快速的用爪子拆開了那繃帶,黑貓拆完繃帶,喘息未定。
緩了過來後,他心裏有些內疚看著那已然黑了的傷口,傷口有些深,幾乎都能看到那翻出來的血肉裏,隱隱露出來的骨頭,黑貓的耳朵連著尾巴一同耷拉了下來。
顯然沒想到會傷這個人這麽重,黑貓匍匐著探過去,收斂了鋒利的爪子,拿著他手心的肉墊固定好月無言受傷的手,不許月無言再亂動,黑貓湊過去,用嘴輕碰了一下月無言受傷的地方。
月無言的手下意識的收了一下,卻是沒有醒來,黑貓盡力控製好力道,伸出粉嫩的舌頭,一下又一下的舔著月無言的傷口,濃鬱的腥甜味從舌尖傳來,黑貓有些抗拒,可抬頭望了望月無言有些蒼白的臉龐,黑貓沉默了片刻,又繼續舔舐著月無言的傷口,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從月無言傷口處蔓延出來的黑色,緩緩消散了。
在睡夢中的月無言似是感覺到了什麽,輕哼了一聲,手微微動了一下,黑貓微微闔上了眼簾,沒有再理會,繼續舔著月無言的傷口,望著月無言已經有些開始愈合,沒有再繼續滲血的傷口。
黑貓仰起了頭,剛剛耷拉下來的尾巴又開始搖晃起來,似是對這個結果,很滿意,精神鬆懈了下來,黑貓不住的打了幾個哈欠,睡在外頭的樹上,可是冷的不得了。
黑貓瞅了瞅這個怪人白皙的臉龐,心裏打著主意,今天晚上他特意跑過來給這個怪人治傷,那麽作為回報,他在這裏睡一晚,好像也不算太過分。
黑貓的頭不住的點著,他閉上了眼睛,鑽進了被褥裏,靠著熱源,舒服的輕哼了幾聲,頭從月無言那頭鑽了出來,跟月無言一同枕著那軟枕,滿足的睡了過去。
已經睡死了的黑貓,似乎忘了要將月無言傷口處的繃帶重新綁起來了,淺淺的呼聲在房間中回蕩,黑貓時不時無意識的蹭了蹭月無言的臉龐,這麽些時日,難得睡了個好覺。
天微微亮了起來,黑貓伸了個懶腰,起身爬出了暖洋洋的被窩,剛一出來,便不禁打了個寒顫,立馬精神了許多,黑貓很是悠哉的走了出去,走到門口時,又瞥了一眼床那邊的方向。
這個怪人的傷口還沒完全好,為了讓這個怪人的傷口好起來,他今晚有義務再來一次,他絕對不是為了暖烘烘的被窩,隻是念著這個怪人的傷勢罷了。
黑貓如此想著,心情愉悅的離開了月無言休息的院落,他來到了那棵巨樹麵前,輕車熟路的爬了上去,找到了那塊老地方,他趴在那根粗壯的樹枝上,打算補個回籠覺。
黑貓的意識朦朧間,不禁感歎了一聲,還是那個怪人睡的床比較舒服,他睡在這裏,總覺得硌得慌,而且,也沒那麽暖和,幸好今天晚上他還能睡在那個怪人的床上,現在就姑且湊合湊合一會兒。
天,完全亮了。
晨光很是精準的打在了月無言的眼簾上,月無言眉頭微皺,眼睛眯起,用手遮擋著陽光,隨即,翻了個身躲閃到了暗處,眼睛又閉上了。
月無言手腳並用的抱住了被他揉成一團的被褥,雙眼忽的一下打開了,腦海裏有片刻的空白,他有些茫然的望著帳頂,任意識逐漸回籠。
茫然的眼神慢慢恢複清明,月無言方才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他將受傷的那隻手放到眼前瞅了瞅,傷口竟然已經開始愈合了,奇的是,那白色的繃帶不知道去哪兒了。
月無言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一垂眸,忽然看到了散落在床邊的繃帶碎布,而在那些碎布的中間,那一小撮黑色的毛顯眼極了,月無言眨了眨眼睛。
聯係了一下案發現場的種種跡象,答案在腦海裏呼之欲出,那黑貓半夜三更溜了進來,為他治傷?月無言思及此,眼神裏是說不出的柔和,他似乎是忘卻了昨日夢中的事了。
現下看著眼前這一切,月無言穿好了衣服,拿出一方帕子,將那碎布之中的黑毛藏在帕子裏,包了起來,掩於袖中。
月無言嘴角微勾起,心情頗為愉悅,那貓兒肯定還徘徊在相思閣內,黑貓半夜三更來給他治傷,莫不是為了自己當初的行徑而內疚了?月無言想了又想,也就隻有這一個可能。
那貓兒想來應是極為粗心的,來回都未讓他看到身影,料想應該是不願意讓他知道的,可這繃帶,這黑色的毛,讓他看著,真真是哭笑不得。
候在房間外的紅豆與紅顏,聽到房間裏的一些聲響,對視了一眼,紅豆上前敲了敲門,問了一聲,“上神,您可是起了?”
月無言聞聲,收斂了臉上的笑,恢複那副清冷的模樣,開口道,“進來。”
紅豆與紅顏端著些洗漱用的物件進來了,紅豆眼尖的看見了月無言床邊還未來得及處理的繃帶,他將手上端的東西放在了木桌上,便對紅顏點了點頭,出去了。
不一會兒,紅豆便拿著新的繃帶進了房間裏頭,他有些摸不準上神的想法,於是,便直接開口詢問了一聲,“上神,你手上的傷……,可要重新包紮一番?”
月無言整理好自己後,便點了點頭,伸手指著桌麵道,“將你手上的放在這上麵,我自己來就好。”
紅豆抿嘴,隻好回了一聲,“是。”隨即,跟紅顏一起收拾好那些東西下去了。
月無言坐到桌旁,自己將傷口重新包紮了一番,一陣微風吹過,耳旁些許發便吹到了臉頰上,癢癢的很,月無言瞥了一眼自己還披散著的發。
他無奈的歎息一聲,今日卻是不打算再束起了,束發是真的麻煩,他如今手上有傷,倒是有借口懶散幾日了。
月無言拿出一綢帶將長發隨意係好,便走出房間,向著處理公務的殿宇而去。
紅豆望著月無言不束發的模樣,倒是有些愣住了,呆在了殿外,連招呼都忘了打,怎麽說呢,倒不是說月無言長的有多驚豔,隻是他剛剛似乎好像看到了,無言上神嘴角勾起的弧度,上神居然笑了。
紅豆有些不明所以,他大部分時間,基本上都伴隨在上神身邊,也沒見發生什麽好玩的事啊,紅豆搖了搖頭,不再多想,不管怎麽樣,上神心情愉悅是件好事。
月無言心情很好,處理公務的速度也就快上很多了,還未到正午,該處理的便處理的差不多了,月無言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起身,走向殿外,打算去其餘地方好好檢查一番。
紅豆驚訝的看著腳步沒有一點停頓的,慢慢走遠的上神,他抿嘴想著,為什麽他感覺自從上神的手受了傷以後,就變得有些奇怪了呢?這到底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紅豆歎了口氣,便也轉身離開了,離正午不遠了,他得去廚房打打下手,幫幫紅顏才是。
月無言腳步輕快的走向了那姻緣巨樹,千千萬萬根綁在樹上的紅線
隨風飄蕩的樣子,很是壯觀,今日的陽光很好,暖洋洋的,不會太熱,也不會太冷,是剛剛好的那種讓人覺得很舒服的溫度。
風一吹起,姻緣巨樹上,“沙沙”的響,月無言也不知為何,從這響聲中,卻聽出了另一種聲音,像是某種動物的打呼聲,月無言思及此,眉毛一挑。
月無言輕笑一聲,他總有種感覺,那貓兒定是又躲在這巨樹上了,月無言走上前,圍著這棵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巨樹,繞了幾圈,仔細的看著巨樹上方。
月無言似乎看到了什麽,腳步忽然停了,他左手拍向巨樹,借力朝著他剛剛望見的地方而去。
月無言穩穩的停在了那粗壯的樹枝上,那樹枝沒有一點晃動的跡象,很是穩固,月無言抬頭看了一眼,那讓他惦記上了的黑貓,正趴在枝頭睡的正香。
陽光懶洋洋的灑在黑貓身上,從月無言的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望見,一個錯影,那金黃色的光就好像披在黑貓身上一般,一眼看過去,迷人極了。
月無言往前走了幾步,在黑貓旁邊坐下了,他幾乎沒有一點猶豫的,伸手撫摸著黑貓毛絨絨的發,如他想象中的一般,很舒適,很溫暖。
沉浸在睡夢中的黑貓,無意識的翻了個身,將頭靠在了月無言的腿上,月無言輕手輕腳的將黑貓抱起,抱在了自己的懷裏,黑貓蹭了蹭抱著他的人,月無言嘴角一挑,繼續撫摸著黑貓覺得舒服的位置。
他摸了摸黑貓的頭,揉了揉黑貓的下巴,跟睡著了的黑貓玩了好一會兒,他才鬆開了手,眼睛裏頭多了些許亮閃閃的東西。
月無言坐在這姻緣巨樹上,天界的大部分殿宇都一收眼底,能住在浮雲上的天界,是其餘幾界多少人的夢,曾幾何時,他也是那其中的一員。
如今繁華幾度過世,所剩下的,也不過是眼前這些飄渺的雲煙罷了。
月無言垂眸若有所思的望著懷中的黑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這貓兒受傷逃到了他的相思閣便是緣,能與他相遇誤傷了他,後又救治於他乃是份,既然他們倆有緣分,剩下的便好辦多了。
月無言想了這麽多,其實也都隻是想給自己一個借口罷了,他想,在這冷清的相思閣,養一隻寵物似乎是一個不錯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