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6)相遇
原本一望無際的藍,轉眼間陰雲密布,電閃雷鳴。
街上的行人見此步伐愈加的匆忙,其餘的攤子也都收攤了,虞歡今日賺的不多,卻還是夠生活兩三天的了,他望著陰沉的天空,不由眉間一蹙,加快了手上收拾東西的速度。
那邊,沈尋卿跟著追魂穗跑出了沈王府,黑奴一看那從遠處直朝他們這個方向而來的烏雲,連忙拿了傘,一同追了出去,沈尋卿如今不過肉體凡身,若是淋了雨著涼染上了風寒,必然又是一番折騰。
追魂穗飛的極快,沈尋卿沉著臉,淩空一寸跟上。
尋常人冶煉出來的兵器隻能叫做兵器,而但凡是有點修為的人,煉出來的兵器,又可稱作法器,法器是有靈性的,至少主人的命令是聽得懂的,亦可以感知主人的情緒。
許是追魂穗感應到了沈尋卿潛意識焦急的情緒,沈尋卿心念一動,本想喚住追魂穗,哪曉得追魂穗飛的更快了,就猶如那脫韁之馬,一去不複返。
幸好如今街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從遠處看過去,也隻能看到一個白影,一個黑影路過而已。
一滴水珠落在了沈尋卿的發上,沈尋卿沒有在意,黑奴不一會兒便跟了上來,為沈尋卿撐著傘,瓢潑大雨,說下就下,沒有一點預兆。
千年萬年都過來了,沈尋卿從來想過在凡間等待的這十多年會如此的漫長,漫長到他不知回憶了與那小閻王相遇的點點滴滴,回憶了多少遍,可想著與他相見的時候快到了,原本乏味無趣的日子又好像有了趣味。
沈尋卿望著那傻的被雨淋濕了一身的人,依舊是記憶中的容顏,他花費了些時日終是找到了這小閻王。
被雨淋濕了的小閻王,有些呆,有些狼狽,沈尋卿望見了,嘴角的弧度卻是止不住的上揚。
虞歡的身上不一會兒便被淋濕了,他下意識的護著那些他熬夜弄好的東西和借來的些許物件,卻沒想到,雨那麽快停了,他望著眼前的繡著銀色紋路的玉白鞋尖,才知曉,原是有人好心為他撐了傘。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虞歡茫然的抬頭一看,不由的看呆了,許是他從來沒有出過村子的緣故,他頭一次看到生的這般好看的人,更確切的來說,是妖豔,不是那種偏向女性的妖豔,而是帶著點英氣的,就算知曉他是男子,也還是不自覺發愣的那股子妖豔,眼前少年的麵容稍顯青澀,年紀應該比他小上些許。
少年身穿白色衣裳,頭發隨意用綢緞綁著,些許發垂著臉龐,麵頰微紅,望著他的眼睛有著些許他無法抵抗的微光,此刻,嘴角含笑注視著他,“你沒事吧?”
帶著點少年人獨有的沙啞嗓音傳來,虞歡方才回神,恍然察覺一身狼狽的自己,他忙起身,下意識的低垂著頭,不去看少年那令他有點羞愧的目光,虞歡淡然道,“無礙。”
沈尋卿眼中閃過一絲戲謔,他無意間瞥到眼前這人微紅的耳尖,心中愉悅更甚,“兄台要回哪兒?不如我送兄台一程,如何?”
虞歡有點窘迫,曉是他,也看的出來,少年身上的不知名的布料肯定是極為昂貴,而他卻穿著打著補丁的粗布衫,虞歡剛想著拒絕,耳邊的雨聲忽的一下更大了,虞歡隻能點了點頭。
黑奴拿的傘很大,三個男人打著一把傘,也是綽綽有餘的,虞歡有點為難的看著那向老者借來的桌椅,沈尋卿了然道,“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兄台還是先回去換身衣服,等天晴了,再來取也不遲,皇城的治安還是很好的,這些桌椅放在這丟不了。”
虞歡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與沈尋卿齊肩並走,兩人都沒有看到身後,黑奴一臉見鬼了的神情,黑奴表麵上毫無波動,內心此時卻是波濤洶湧的。
跟了主上那麽久,他何時見過主上那麽耐心的與人說過話,何時聽過主上那麽和和氣氣,不對,是那麽溫柔的語氣,像是深怕驚著眼前人似的。
黑奴想著,最後得出的結論便是眼觀鼻鼻觀心,默默的為前麵二位爺打著傘,他不過一個下屬,插手的太多了,對他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
沈尋卿淡笑著與虞歡聊起了家常,“兄台是哪裏人?”
虞歡比沈尋卿高上不止一點點,虞歡微微彎腰,側過頭看著沈尋卿,說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虞歡說起村名的時候,臉稍顯落寞,或許他自己都沒發覺,但是沈尋卿卻是記在心裏的。
沈尋卿忙轉了另一個話題,跟虞歡說了點皇城的趣事,望著虞歡逐漸舒緩的眉眼,他才鬆了口氣。
很快,便到了虞歡暫住的客棧,沈尋卿背著的手微微握緊,他狀似雲淡風輕的提議道,“兄台,若是有空,不如我帶兄台遊玩一番皇城如何?”
虞歡思及盤纏一事,正想搖了搖頭,卻無意間望進了少年有些忐忑不安的雙眸,他不由的回想到擺攤時,聽別人說起關於富家子弟的種種,他想少年應是難得找的上個能說的上話,投緣的人,所以才想邀他出去的吧!若是他拒絕了,少年那笑意然然的模樣,可能會染上悲色,他不願意看到那樣的少年。
於是,虞歡本來已經微微側著的頭,又緩緩點了一下,果然,不出意料的,他看見了少年臉上璀璨奪目的笑容,虞歡的嘴角也不由勾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少年微眯著眼笑的模樣,像極了隻“奸計得逞”的狐狸。
沈尋卿見虞歡應下了,便繼續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尋個好天氣,我便來尋兄台。”
兄台?虞歡蹙眉,他不太喜歡這個稱呼,幾乎是脫口而出的,他說了一句,“不是兄台,是虞歡。”
沈尋卿呆愣了一下,眼中笑意更甚,“虞歡。”
聽著少年喚了一聲他的名,虞歡下意識的應了聲,沈尋卿笑著與他揮手告別,虞歡目送著少年遠去,才不慌不忙的進了客棧。
老者聽著外麵的說話聲停了,便抬頭看了一眼,不看不得了,一看嚇一跳,“怎麽弄的如此狼狽,下雨了,就不知道先躲躲嗎?”
老者說完,看著沒淋濕多少的小木箱,輕聲歎了口氣,“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年輕人身體更重要,沒了強健的身體,更何談別的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