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6）曆世之約
隔了那麽些時日，鬼尊依言遣人將月老所需之材備好送至相思閣後，便再也沒出現在月老麵前，月老心中甚慰，他覺著是他終於是用對法子了，甩掉那老鬼了，胸中的陰鬱散了不少，連著幾日都是一覺到天亮，一夜好眠。
月老白日裏總有午時休憩三刻鍾的習慣，他睡前會命那些小童點上三根連嬰香，連嬰香顧名思義，既是連體同嬰，一個時間段裏同時製成的三柱香，三柱香逐次熄滅，剛好三刻鍾，相思閣裏計時用的都是這樣的連嬰香，連嬰香除此之外還具有凝神或安眠的效果。
使用的方法不同，效果因此而異。
世人皆知月老是主管人間姻緣的，疏不知其實不僅僅是人間的姻緣，其他四界亦是。
隻不過其中差異是，人間的姻緣紅線都是月老親自所牽，而其他四界的紅線則是自由生長，但仍需要月老經常梳理。
月老親自牽的紅線，他當是可以剪斷，可其他四界的，就恕他無能為力了。
那日，天色正好，月老做完一些日常雜務，便在隔間的躺椅上歇息，小童點完那三根連嬰香便悄無聲息的退去。
月老午睡時，向來好眠無夢，可這次無端竟做起夢來。
夢中，月老像往常一樣，休息完了前往人間那棵姻緣巨樹，哪知那巨樹上的紅線居然悉數斷盡，紛紛散落在地，月老驚愕，抬頭看那巨樹，巨樹上一隻黑貓，正盯著他，黑貓略帶占有欲的眼神，像是要吞了他似的，他心一慌，那黑貓猛然從樹上朝著他的方向跳了過來……
月老大喝一聲，驚醒，背後已然汗濕一片。
“噗，哈哈哈……”某個無良的笑聲突然從月老的耳邊響起，月老整張臉瞬間陰沉。
鬼尊笑道，“吾不過在你要點的那香裏加了點佐料，沒想到這麽好使啊！”鬼尊的語氣帶著不可置信，可從他的笑容看來卻是極為滿意這個結果的樣子。
月老第一次仔細打量了一番鬼尊的容顏，不用多說，這老鬼的相貌肯定是一等一的，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年輕貌美的女子被騙了去。
他生的極為妖豔，但卻帶著男子的英氣，尤其是不笑的時候，更不會讓人看錯他的性別，他的眼神大多數是冰冷的，此時卻透出幾分真心的笑意，都說薄唇的男子薄情，月老思及此，不由地有幾分好奇這老鬼的姻緣來。
月老越發發散的思維，回過神來，令他自己都咋舌不已，他冷聲道，“你又來幹嘛？離酒釀好的日期，還有些時日。”
鬼尊撐著下巴思索道，“等的心急了，吾琢磨著你應該還有些存酒，便來蹭幾杯喝。”那眼神很是認真，月老輕歎一聲，轉身去拿酒。
這麽三番四次下來，月老也歇了與他再“鬥智鬥勇”的心思。
月老也說不準，在他看來，鬼尊這些行為與要不到糖的小孩子無異，可他卻不由的生出一股子悲涼之感。鬼尊這名號，稍微有點來頭的人都知道，於他們而言，鬼尊是一個極為恐怖的存在，他的修為深不可測，至今為止，他還未有過敗績，他打造的兵器，煉製的藥材，都位於榜首，那些個兵器和藥材，他人就連其形也模仿不來。
再則，無人知曉鬼尊的來曆，但他卻跟各界首領淵源都不淺，甚至那些個遊離五界之中的部落族類，他也都能知曉個一二。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如今卻賴在他這，要酒喝，月老原本想少給那老鬼幾壺的，那樣一想，他又多拿了一壺過去。
鬼尊斜睨了月老一眼，接過酒輕笑道，“小老兒你就得了吧，心裏想什麽臉上就是什麽，一眼就讓人瞧了出來，也難怪會被人坑那麽多次！”
月老原本充滿憐憫的眼神瞬間轉換成冷刀子，喝！你就繼續喝！喝死你活該！
月老轉身不再理會那老鬼，他出了隔間，前往相思閣主殿，身後鬼尊拎著那幾壺酒跟著。
穿過了幾條長廊，轉過了幾道彎，月老到了主殿之後，便徑自處理他的日常公務，鬼尊見此也不打擾，隨便找了個桌子，坐在那蒲團上飲著酒。
幾個時辰就這樣子過去了，空氣中安靜的不像話，卻又詭異的和諧。
在鬼尊看來，月老的那些個公務乏味無趣的很，可月老的臉上卻布滿了滿足，即便他的身體已有疲憊之相，他的心情卻越來越好。
好到鬼尊都有點被感染了，鬼尊暗自稱奇，這小老兒當真是個怪人。
月老所做之事，無非就是牽紅線，然後記錄在姻緣薄上，再理紅線，再記錄……每天就重複著這一個過程，無限循環，也不知他是怎麽受的了的。
鬼尊不禁詢問道，“小老兒你所處理的公務這般煩悶，尋常人，不，哪怕是本尊也未必受的了，你如何受的？”
月老手中動作不停，他歎息道，“在我看來，世間唯有情最是珍貴，你這老鬼，無感不懂情，如何能受？”
鬼尊聞言嗤笑道，“情，有何可懂？難道讓本尊如人間那等凡人一樣，沉迷於那些鶯鶯燕燕無法自拔？”
月老抿嘴，反問道，“你這老鬼，又沒試過，如何能知？”
鬼尊放下手中酒杯道，“怎麽試？”
月老聽罷，一驚，手中動作一頓，隨後淡笑道，“不若鬼尊與小老兒我打個賭如何？”
鬼尊，“如何賭？賭注是什麽？”
月老，“鬼尊您入世去體驗一番情感，而小老兒我無論結果如何，以後隻要您來，小老兒我都無償給您提供佳釀，而且沒有期限。”
鬼尊挑眉，還有這等好事？他略顯詭異的笑道，“這可是小老兒你說的。”
月老點頭應聲道，“對，我說的，現在就立誓起約也無妨。”
鬼尊拎起剩下的酒壺，回道，“立誓起約就算了，反正本尊最近無聊得緊，與你這一約說不定還能找到點樂子，本尊這幾日安排好一切，隻需三日，三日後，本尊便給你答複，你覺著呢？”
月老，“甚好。”
得此一約，鬼尊走的倒是瀟灑，可月老心頭卻生出一股不同尋常的違和感與不安感，他這時才覺得他這一約是不是太過草率了一點，倘若那老鬼當真因此動情……
月老思及此，又自我否決了，對，絕對不會，那老鬼存於世都不知多久了，怎會這麽容易因此動情了，應該是他多慮了，嗯，應該……